后继者(章十·断鸿)

横亘双臀的肿痕未及完全鼓胀起,就被再一次被迅速抽至凹陷,继而从皮肉里渗出更深的颜色。叶指挥正手反手都很是精通,简直能让人感受到身后那两团肉是怎么被抽得左歪再右斜的。疼痛逐级累加远比缓慢消化更让人印象深刻,以叶修目前动手的频次,抽完这五十皮带连一分钟都用不上—前提是挨揍的得老实。

十余下裹着风的可怖闷响过后,喻文州的身子猛地往里侧一偏,几乎要从琴凳上折下去。叶修当即停了手,把人捞回了凳面上—既没吱声,也没接着打。

“……”喻文州从没像这样躲避过惩罚,一时竟没有勇气回过头看叶修什么表情。战栗的手松开皮质凳面的边缘,露出一道道清晰的、汗湿的抓痕,他极力平复着呼吸,声音微哑:“哥能不能……慢一点?”

“行啊。”叶修用鼻息出了个笑音,面上毫无笑意:“那用不用再轻点儿?”

津液流经干痒的喉咙,刺痛而苦涩。如此出言恳求当真并非出自讨价还价之心,喻文州用力摇了摇头,明明没挨着揍,不知怎么,背后还接连冒了好几层冷汗,以致身后肿胀的热度格外鲜明,脸颊也跟着发起了烫。他低声道了歉,摆正了原本的姿势,较之先前还抬得更高了些—不过这么几下,臀上已浮起了大面积的深色红肿。

“刚才打了多少,数了没有?让你一打岔给忘了。”这是实话,没有故意为难的意思,为表体恤,叶修以另一手按紧了喻文州后腰。

掌心传来的温度隔着衬衣也能触及覆着冷汗的皮肤,汗毛生理性地集体起立,喻文州再次闭紧了双眼:“没,那重新来吧。”

叶修看了他一眼,不置一词,略微俯下身,牢牢压制住掌下身躯。皮带再次深深嵌进高肿的皮肉里,一动不敢动的两股只能无助地打着颤,接连遭受击打的臀峰很快出现了抽破油皮的成片白痕,而后交叉、重叠,渐渐洇出血色的淤痕;仿佛机械般节奏均衡的“噼啪”声在琴房内回荡出了共鸣,间或穿插着一两声压抑而破碎的痛呼,叶修默数着数字,快结束时,下手的落点略微下移,将臀腿处色彩分明的“分界线”也抽得模糊了起来,继而松开了摁着喻文州的手,完成任务似的把皮带往钢琴盖上一甩,便走开了。

适才喻文州整个大脑都被痛觉所掌控,实在倒不出另一个脑子去计数了—如果他数了,会发现叶修只打了四十下,之前那十来下很人道地被四舍五入了。他脱力地拿袖子蹭了蹭眼睛和额上的汗,艰难直起仍在打颤的腿,却听到身后飘来一句—

“让你起来了吗?”

叶修这话是不带半点威吓之意的,语气就和问人午饭吃什么了没两样,喻文州却生生让他唬得起了一身白毛汗。话听着瘆得慌倒还在其次,他下意识回头一瞄,竟看到叶修手里拿着那根紫光檀教棍—谁之前还说这玩意儿不会往他身上招呼的来着?

“这事我得知道原因,你觉得是借口还是开脱什么的无所谓,至少说出个一二三来。”叶修垂眼捋着棍节,走近喻文州后,他抬手空挥了一下,“不然无缘无故的,你觉得这五十下够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喻文州总觉得叶修此时和他说话的语气比起拿皮带抽他这顿之前更加漠然了,再有疼痛催生的生理性恐惧加成,他愣是小半晌都没能答出话来。

抽人除了累胳膊以外,没有丝毫泄愤的快感。叶老师今天格外缺乏耐性,没心情陪人耗着,便拿那小棍子在透出紫肿的臀上抵了抵,哂道:“怎么,还想试试什么滋味儿,再决定有没有必要和我废这个话?”

“我只是不太明白……”喻文州喃喃道,“哥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有原因的,如果就是没有呢?和你扯谎编一个出来有什么意……唔!”

要么说小首席的语言艺术水平就是不一般,一句话直接坐实了他问的就是“废话”。叶修让这股火燎得嗓子眼生疼,不过到底没太摸准手上这东西多大威力,第一次敲下去并没用几成力,喻文州却瞬间背过了手来挡着—惊得叶修差点心脏骤停,要是不止打这一下呢?寸劲上来,搞不好能把指头敲折了。

“没教过你不能用手挡?”叶修蹙紧了眉头,喻文州还不只是下意识反应挡了一下,一挡上还就不拿开了,像是拿准了有人最是爱惜他的手,绝不会再落下一棍子似的。

“……”真的太疼了,喻文州没法想象连着挨几棍子会失态到什么程度,又没脸和叶修讨饶,只得大脑宕机了似的这么挡着,气息不匀地抽着气。

“什么意思?再挡就连着手一起打。”叶修伸手扒拉开了小崽子不老实的爪子,吓唬归吓唬,为免自己心惊肉跳的,他还是攥着喻文州手腕反扣在背后了,“想好了,这棍儿再挨五十下,我看你这个月就不用想坐凳子了。”

“我真的不知道……啊啊—!”

第二下是以正常力道砸在臀峰上的,伤重处皮下本就积累着淤血,再被沉重的棍节碾过,登时添上一道久久不消的白痕。喻文州挣扎得厉害,叶修险些没按住,也是没听过小崽子这么扯着嗓子呼过痛,叶修眼中竟流露出几分怆然之色,他缓缓开口道:“就问你,一开始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不……”喻文州本能想说不记得了,却到底不愿和叶修撒谎,默默咽下了剩下的话音,用力摇了摇头,咬紧牙关等待着下一次剧痛来袭—是真的不能说,留在叶修身边做这个首席是他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叶修已然起了剥夺他这一资格的念头,这件事再经不起任何外因刺激了。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叶修松开了喻文州的手腕,转而取来被丢在琴盖上的皮带,三下五除二将人双手缚在了背后。

被人按着和被冰冷的工具束缚着全然不是一回事,喻文州没敢做挣扎,似是真的有些怕了,试着轻唤了叶修一声,叶修也没理,转身从一旁堆放乐谱的架子上拽出了一卷捆谱子的绳,发号施令道:“腿分开,往上趴。”

这一次小首席显然慌了,嘴上一边保证着“不会挡了”、“不敢动了”,一边还是乖乖按照指示分开了腿,将伤痕累累的屁股架在了琴凳边缘。

叶老师打结的手艺很是高超,很快将人双腿牢牢绑在凳腿上,腰部也固定在了琴凳上。他心下自嘲说芝麻大点的事也能搞得跟审讯地下党似的,方才重新拿起教棍,点了点人身后:“想不起来你就慢慢想吧,疼一疼没准就想起来了。”

即便刚挨过一轮狠厉的皮带,喻文州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叶修会拿这棍子再抽他五十下。而被绑得几乎一动不能动所带来的恐惧非比寻常,他终是抛开了脸面,开口恳求道:“哥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回应他的是如期而至的剧痛,这一次还附带了几处被勒紧的“小菜”。

“省点力气,别扯些没用的了。”叶修这会儿又变得有耐心起来,等着那两团肉剧烈的战栗渐渐止住,才继续落了下一棍,“要么你就编吧,能编出来也行。”

饶是每落一下都会伴随着音调渐高的惨呼,叶修也没改变过下手的力度,他不想再前功尽弃了—仔细想想,这个“前”可以追溯到相当往前。一旦逼着自己下了狠心,就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打得再重无非屁股疼久点,干脆放小兔崽子个长假,好让人有充足的时间从这死胡同里走出去。

然而叶老师到底高估了自己心脏的坚硬程度。打到二十来下的时候,喻文州的喊声彻底变了调,叶修停下手来,静默的时间里,除了不规律的喘息,他还听到什么东西“吧嗒”一声,轻轻砸在了地板上—也重重砸在了他心头。

“数了吗?”叶修想上前去看看,却莫名倒退了半步。喻文州不知是抖得厉害还是在摇头,叶修也看不出,便又问:“重来?”

这么几个字,终于冲垮了岌岌可危的那道闸门。叶修先是听到了一声近乎悲鸣的呜咽,而后便眼见着喻文州仿如全身痉挛着一般,语不成声地吐着字—

“……不、不要……哥……饶……我……疼、好疼……”

紫胀了好几圈的臀上横七竖八地印着好些白印子,离近了能透过表层肌肤看到皮下满是分布不均的淤血硬块,最重的地方还渗出了点点猩红,已是彻底看不出原样了。叶修定定地看了半晌,没什么表情地说:“最后问一遍,还不说就算了,重头打五十下拉倒—演出开始的时候你走神了,当时在想什么?”

棍伤不同于旁的物什打出来的,即使没在挨了,每一次嵌入皮肉的深刻痛楚依然残留着。喻文州仍是痛得震颤不止,由于极力压抑着哭腔,话也说不成句:“看到……和梁老师……眼神、以为……是……下一次……首席也……”

这话不需要讲得多清楚,叶修一样能听得懂,更是一瞬就理解了喻文州始终不愿开口的“深意”。他沉默了好半晌,而后僵硬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我这不是挺有先见之明的吗?你觉着自己下周还能上是怎么。”

“甭说下周了,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把乐团交给状态不稳定的首席,不过也难怪。”叶修丢下了教棍,上前帮喻文州一一松开各处束缚,挺平和地同他说:“如果留在乐团不是出自你本心,而是迫于什么压力,那就犯不上了。不论我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回报我。放你一周假,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逐渐攀升的体温与纠缠不休的疼痛两面夹击,似乎让喻文州短暂丧失了一部分感触能力。过后再回想起来,他能清楚记得叶修说的每一句话,却无法回忆起自己的感受,只是脑子里隐约残存着抽象的情绪轮廓。

并不是他曾经设想的山崩海啸,而是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极轻的断裂声。

【章十·断鸿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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