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继者(章二·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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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歌

乐团众人起哄归起哄,还是都很有眼力见儿的,谁也没多嘴在指挥和首席的告别晚餐里横掺一脚。

但要说庆祝演出结束请客这事,叶修只请喻文州一个人明摆着是不大讲究的,大伙怎么嘘他都不冤。也是我们叶指挥向来不会特意花心思在经营人际关系上,约小首席吃这顿饭也真是临时起意,不知是在台前看喻文州的哪一眼触动了他的哪根弦,让他突然觉得有必要为两人未来的交集多留一线。

“……也没什么明确打算,先休息一阵子吧。”叶修自打离开了老东家就一直有心自组乐团,可惜目前依然停留在想法阶段,最终能不能成事还很难说,旁的事问起他来都是有问必答,唯独没和喻文州提这码事,“你呢?国内这边,有哪家中意的吗?”

“我基本不太了解国内乐团的具体情况……军乐是什么样的?”喻文州抛出一个要答上一会儿的问题,夹了块豉汁凤爪吃。

之前聊天的时候,喻文州提到过自己的出生地是G省,于是叶修这次干脆选了家粤菜。俩人面前小碟小笼的足足摆了十多样,见他爱吃这个,叶修又喊服务员过来加了一份—这两位明显不是应酬的节奏,是实实在在来吃饭的。

“什么样……编制和公务员差不多吧,氛围还沾了点军职系统的边,福利高于待遇,和私有乐团差异挺大的。”叶修这边大略解释着,又觉着说了也是白说,显然喻文州对国内社会整体大环境都不大熟悉,这么一边吃东西一边似懂非懂地抬眼看着他,极大程度削弱了在乐团里那股万事包揽的小干部气质,总算有了点未经世事的年轻人模样,就还……怪招人稀罕的。

“军乐的特点是更注重管乐一些,演出的话,还是行进乐的场合比较多。当初我在的时候,也包括这些年,上头领导一直想着好好把弦乐带上来,但根深蒂固的模式哪是那么容易打破的,你去就浪费了。”

叶修顺手把香芋蒸排骨里的最后一块排骨给喻文州夹了过去—目测是没怎么干过给人夹菜的活,从喻文州的视角来看,叶指挥的这个动作,比起倾情关爱青少年朋友,更像是打扫战场式的“赶紧吃了”,搞得他不由自主吃得快了些。

“私人乐团是什么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到时候再多了解看看吧。”

“嗯,你们学校校招的时候选择很多,估计主动来招你的也少不了,几家大乐团之间摇摆不定的话,也可以来问我。”叶修快吃饱了,低头呷了口茶。

“哥你人这么好,”喻文州戳了块萝卜糕,停顿了下才笑道:“缺不缺对象啊?”

“……”叶修抽了双新的筷子敲了下他脑袋,“小兔崽子胆儿还不小。”

“我可以帮你介绍,我们学校男女平均颜值都很高,还是和同行谈恋爱比较有共同语言吧。”喻文州很是无辜地揉了揉脑门,“大家都很好奇的,你真的只喜欢同性吗?”

叶修点了根烟,斜着瞄了他一眼,“怎么着,想亲自验验?”

喻文州尽量维持着杜绝自作多情的原则来理解这句调戏,毕竟这回还是他先开口撩的—叶修对他的好毋须多言,但目前看来,人家是真没什么所图也不存在非分之想,也就只剩下站在前辈的立场对他怀有欣赏喜爱之情,诚心想交他这个朋友了。

“我这种是你的菜吗?我还以为你会喜欢更成熟点的,比如刘老师。”

叶老师险些让烟给呛着,一脸不忍卒睹道:“回头你可以试试和老刘同志复述一下这句话,看他揍你是不是比我揍得狠。”

俩人互相取乐不过几个回合,感情话题没在这桌上停留多久,哪句话让谁的心跳慢了半拍也只有自己清楚了。

待到结账之时,喻文州是认为于情于理都应该让他感谢一下叶老师的悉心教诲的,奈何在我国北方地区特有的“撕巴式”买单领域,海归的小喻同学注定毫无胜算,实际根本都上升不到动手拉扯,叶修一撂筷子曰“你给我坐那儿,什么时候工作挣钱了再说”,喻文州就双手离开钱包自动自觉弃权了。

“比赛好好拉,没什么问题。今儿就别练了,歇歇吧。”叶修临上车前嘱咐了一句,听他这口气,就好像俩人有着长期稳定的教学关系,随时都能再见面似的。

“嗯,哥明天一路顺风。”喻文州略微俯下身,挨近了车窗,笑着将手放在心口,“感谢的话我都留在这儿了,后会有期。”

翻着篇儿的日历如同高帧播放的定格动画,世间万物都赢不过与时间的赛跑。

许是痛觉真的有助于构筑更加稳固的记忆链,短短几次排练和叶指挥相处的点滴,时不常就会在喻文州脑海里走个过场,内心深处则会随之浮现一阵微弱而异样的悸动。

但也仅此而已,心念电转,稍纵即逝。

除却那场比赛拿了金奖的证书喻文州特意拍给叶修汇报了一下,两人的微信记录里基本就只能看到简短的各种节日祝福了。叶修也不是啥高冷的主,只要收到消息,不论内容,每次都会回上一句,年中他还主动联系过喻文州一次,是问人参不参加一个老牌的钢琴小提琴大奖赛。当时正好学校放暑假,喻文州回家探亲去了,没在国内,后来打听一下才知道那场比赛有叶老师参与评审工作。

错过一次见面的机会固然有些可惜,不过大家兜兜转转总在同一个行业领域,期盼重逢的人总是无理由地迷信着缘分这根看不见的线—“后会有期”必定不会是一句虚无缥缈的礼貌告别。

第二年年关的最后一天,L市罕见地下了场雪,喻文州睡了个过晌午的懒觉才爬起来。这个寒假宿舍就剩他一个人了,不过他从小也没太感受过哪门子过年氛围,自己是不觉着有什么凄凉的,按照国内习俗复制群发了一圈拜年祝福过后,也照例单独给叶修发了一条手打的。

叶指挥约莫是让拜年消息轰炸得看不过来了,这次回得比较迟,春晚都开始了才回了喻文州一句,还给他发了个红包。

除非是亲属关系,不然大家都是随便发个几块的讨个吉利,喻文州也没多想,随手就收了,定睛一看差点没把手机砸脸上—叶修居然给他发了个199块的大包。

单看这数目,对叶指挥来说倒是不算什么,但如果他对每个微信上拜年的朋友都是这个等级的待遇,怕是过完年就要先吃一个月的土了。

“哥是不是忘打小数点了?[疑问]”

难得慈爱一回的叶指挥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没稀罕和没见过大点红包的小屁孩一般计较:“[抠鼻]赏你买零嘴的,过年吃胖点。”

喻文州没辙,只能默默记下又一笔人情,发了个道谢的卖萌表情,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他体型确实算是相当瘦的,有赖于长了副好骨架,很适合撑衣服,一般人都不太看得出来而已。这搞艺术的男同学懒起来,比普通的大学生们更会对付,喻文州下午订了份外卖,晚上都不准备吃了,让叶修这话给说的,寻思寻思又订了份带饺子的外卖。

手头的外卖APP还没切回去,微信横幅就弹出一条消息来:“和家里人在一起吗?”

“没,这个假期不回去了。”喻文州回完这句,突然想起今儿是什么日子—他总是没什么过节的实感,为了避免在叶修眼里显得太悲惨,又补充道:“我家里没有过春节的习惯,你呢?”

“我很多年没回家过年了。”叶修发完也有和喻文州类似的感觉,不等人发问就自行解释说:“呵呵,家里老爷子不待见我,回去也是给人添堵。”

这种话说出去,对方会做什么回应基本是可以预见的,情商不高的可能会寻根究底地问个原因,正常人的话,无非就是“家和万事兴”的规劝流或是“没牵绊多自在”的安慰流……如是想着的叶老师,盯着手机屏幕略微睁大了眼,“噗”地一声喷了出来。

“那以后过年我可以来找你玩吗?”

两个没家可回、没年可过的人把嗑唠到这份上,无论是出于客套还是真心,喻文州这么回应其实都一点毛病没有。叶修也不知道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愣是沿着无线电波解读出了一股情真意切的兴致勃勃。他毕竟和喻文州不一样,是打小闻着年味儿长大的,要说每逢佳节不思亲,那纯属扯淡,喻文州抽冷子给他来了这么一句,此君不走寻常路的心顿觉受到了另类的抚慰,向来只存图不斗图的叶老师翻了半天,分外温情地找了张“[颜艺摸头.jpg]”发了过去。

“当然。”他回道。

偶尔想起来有这么个人的时候,叶修还会翻开喻文州的微博和朋友圈瞅一眼,同样挺忙的小首席是一点没有社交网络依存症,十天半个月也发不出一条状态,极少数的两次对话里,又让他觉得想关心两句也是多余。

这小崽子精明又有本事,任何方面都没什么可操心的,可就是有那么一点……没来由地让人牵肠挂肚。

没问出口的话也就在肚里消化了,隔上几个月,谁都不会记得当天吃过什么饭,自然也不会记得当时一念之差没打出来的几个字。

新学期走过大半春天,就是毕业季了。为了给毕业生应聘和实习空出时间,学校早早结了课,考试都在一个月之后,毕业汇报演出也还有两周才正式进入排练期,没去实习的演奏系同学们相当于迎来了一个小假期。

一个不准备去琴房练琴的下午,喻文州打了两把音游,随手刷了下微信朋友圈。

除了节日祝福的交流,他还和叶指挥保持着朋友圈互相点赞的友好关系,这一刷正好刷出叶修新发了一条。

文字部分只有“招人”俩字,下面配了张图。喻文州乍一看没太当回事,还以为是帮圈内朋友打的招聘广告,不过毕竟是叶修发的,他就习惯性地点开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得了,简直辣眼睛。不知道设计这条招聘信息的老兄是不是和椰〇牌椰汁家设计师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小图看着激似电线杆子上包治八百种皮肤病的小广告,大图像是……也没什么可像的了,就突出强调一个惊世骇俗的丑,天知道喻文州克服了多大的心理障碍才点下了那个赞。

更不得了的是,这乐团居然是叶修自己做东家的—既是常任指挥又是团长?!

在视觉与心灵的双重刺激之下,喻文州第一次主动给叶修发了节日祝福以外的信息:“哥,你发的那个招聘信息……需不需要换个风格包装一下?”

发完又觉得唐突得很,撤回的心都有了,不过叶修回得很快,还一点没跟他客气,语气熟稔得跟多年老熟人似的:“你还会做这个?那太好了。他们瞎弄的,非说是什么超前的艺术风格,我也觉得难看爆了。”

“好,我试试看。”喻文州回了话之后立马翻身下床开了电脑,学着用PS还是大一的时候帮社团老师做海报,隔了这么久没用实在手生,再加上额外做了个H5,休息日彻底名不副实,他忙活得不知不觉省略了晚饭,才给叶修发了过去。

叶修原本没抱太大期望,以喻文州的专业水平,恐怕很难倒出闲工夫来发展什么副业,这收到一看,着实让他默默赞叹了一声年轻人充沛的精力—宣图做得大方又美观,H5又比传统大乐团的招聘页面多了点热情活泼的感觉,在叶修一个外行看来,和正规美工的作品基本没什么两样,他立马把前一条朋友圈删了,重新发了一条,顺便抄送给群里,回复喻文州说:“厉害啊,帮大忙了,谢了。”

喻文州长出了一口气,看到叶修的配字改成了“正经招人”,不禁笑了起来,隐约感觉有股莫名其妙的甜丝丝味道从肺腑深处蔓延到了喉舌,撩拨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刺激着味觉神经。

他捧着手机倒回床上,想等等看对面还有没有下文。

叶修应该是记得他会在今年毕业的,就算不缺小提琴手,没心思招徕他,总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同学有这个意向。再者两人怎么也是同一个圈子的人,随口关心一下他未来的去向之类的,都很正常;要是承了人情之后就这么把天聊死……倒也很符合叶指挥的风格。

而此时的叶修正在和群里的老朋友对着贫—

“卧槽!你丫自称创业狗,成天往死里哭穷,还有钱请美工做这个![再见]”

“[酷]来自小朋友的友情援助,不要太羡慕。”

“yoooooooooo小♂朋♂友啊?”

“之前商演认识的,名校乐团小首席,长得还帅,今年毕业。”

“我了个去,死基佬吃嫩草,还要不要脸了?[咒骂][咒骂][咒骂]”

“哥的人格魅力一直这么挡不住[微笑]”

不仅是损友对贫,叶修在朋友圈回的评论也都是这种画风,也不知道他的谜之自豪感是打哪来的。

话说回来,叶修的想法仍和一年多以前差不多,没怎么存着招喻文州过来的心,原因无非是不太现实。按照常理来说,像我们小喻首席这类顶尖音乐学院的佼佼者,早在三月初就会被各大乐团签走了,不过叶修倒是真有意打听打听他的去向,以后联络个客场演出的机会总还是有的。

叶修切回了和喻文州的对话框,正琢磨着要不要逗他一句“考不考虑毕业之前来我这儿实个习”什么的,就见屏幕上冒出了一行字:“那我可以来面试吗?”

这可不是“过年去找你玩”一类没有必要兑现的刷好感交流,另一头的喻文州刚发完这条鬼迷心窍的信息,就扔手雷似的把手机丢进了被窝里。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有哪根弦不大正常—准确地说,他倒是一直有这个自知之明,只是通常情况下那根弦发出的声音都可以无视,理智往往会顺利取胜,并引导他做出符合“正常”标准的选择。但这一次理智痛心疾首地劝他这条是真的应该撤回,他就是打心眼儿里不想撤。

—两股神秘力量的激烈对抗之下,大脑不知该听谁的才好,一急眼直接把“罪魁祸首”给甩出去了。

喻文州在床上轱辘了一圈,把脸埋进了枕头里,开始是查拍子,后来感觉太枯燥,半章谱子都要背出来了,这才艰难地摸回了手机—

“那你可得想好了,来了就没得跑了[酷]”

叶修这话说得颇具传统霸总风范,然而喻文州不过是在滚在被窝里磨叽了一会儿的工夫,迟了两分钟没回他,人就按捺不住一个电话过去了。

为了掩饰这一猴急行径,电话里的叶老师倒是显得很有人样,上来也没急着撺掇拉拢,只详尽地给喻文州介绍了一下他这个新乐团的基本情况,听起来正经可靠得很。

该创立没几个月的草根乐团名为“星屿乐团”,单瞅这俩字还有那么点文艺范儿,可惜这名是我们伟大的团长亲自取的,真相必然是残酷的。J市有个糊弄外地游客的景点名曰“星屿公园”,本地人估计还得以为从乐团到公园再上升到旅游局,三者之间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裙带关系,事实上只是因为乐团租用的排练厅就坐落在公园附近,语死早且有自知之明的叶大指挥家果断省略了搜肠刮肚的纠结过程,瞅了一眼窗外就直接拍了板。

目前乐团有三十来位常驻乐手,称得上是个五脏俱全的小型乐团。不过整体状况不大健康,大部分乐手都是叶指挥个人的“关系户”,各个时期的人脉刚好凑了六七桌麻将出来;还有好几位上了岁数的老先生是返聘过来的,在职期注定不会太长。本次公开招人的目的是将乐团扩张到六十人左右的规模,即双管编制的中型乐团,选在这个节点放出招聘信息,就是冲着各大音乐学院的应届生来的,填充一波新鲜血液作为日后的中坚力量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改善人事结构,也是一家乐团运作迈向正轨的必经之路。

“……大略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你可以来了再感受。怎么说也是件人生大事,都要双向选择的,不用有什么负担,就当过来玩一趟,好吧?”连带着前面的介绍,叶修很少连续讲这么大段的话,喝了口水才接着道:“什么时候方便都成,想考察多久也都好说—最好赶个下班之后的车,我还能去接你一下。”

“哥太客气了,J市我也去过两次的,不用这么麻烦。”喻文州让叶修这长篇大论忽悠得脚底都有点飘,他一边查着车票,一边没太过脑地问出了自己的心理活动:“你就这么希望我能来吗?之前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这不是废话吗?你什么水平我心里有数,收千八百份简历也不见得能筛出一个你这样条件的,哪家小乐团对你这种人才不是一万个欢迎?你可以选择的去向很多,我不能借着这点交情干涉你的判断,除非我本身就在你的选择范畴内。”叶修觉得前一个问题真是好笑到有点无厘头了,不过既然喻文州能这么问,无非就是从自己的态度里还没感受到充足的诚意,有些话他本来想等到见了面再说的,如此看来,提前给人画张大饼也无妨:“哎文州,说实在的,只要你肯来,一提副首席虚席以待,说话算话。正的那位估计你也认识,梁骋梁老师—老爷子可都六十六了,本来也是卖我个面子,帮忙带个一年半载充个过度。”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一年之后,做我的首席,来不来?

“太有诱惑力了,要不我直接带着三方协议来吧。”喻文州笑道,“……好好,说正经的,我会认真考虑的。最近正好没什么事,给我半个月的实习机会怎么样?嗯,那就明天晚上七点半到西站的票,可以吗?”

实习一事就这么在电话的三言两语里定了下来,心大的叶老板没招过实习生,压根没寻思还有实习期的工资和食宿问题这么一茬,也是命好摊上了不拿身外之物当回事的喻少爷,物质问题就这么让两人没搭上线的“默契”给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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