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继者(章九·渺渺)
本文为转载,为聆雪原创
本文为含有大量SP内容的训诫文,请务必了解此类小说性质后再进行食用

剧情歌

两人在阳台有说有笑地放完一兜小烟花,便是新的一年、新的一天了。叶修回到厨房下饺子,喻文州则在自己房间窸窸窣窣地倒腾了一会儿,才抱着哆唻咪一起出现在厨房门口。

这一年很是赶巧,年初一刚好和情人节凑到了一块,因此叶修一扭头看到人怀里抱着猫,猫脖子上系了根绸带,带子上还坠着个精巧的小盒子,当即理解了这是什么状况,连忙从喻文州手上接过了这只乖乖充当礼物包装的“假猫”。

“这次我真没准备别的,就订了盒巧克力给你,门口放着呢。”叶修捏着小盒子,却不像是要拆开的意思,嘀咕道:“过这节是不是兴下个月再回礼的,那下个月再说。”

喻文州笑着摇摇头,说:“有巧克力就够了,不用当成任务一样的。我只是等不到哥的生日了,想早点送点什么给你。”

“谁当成任务了。”叶修瞥了他一眼,“平时小来小去的你也没少买,这事不就得有来有往才有意思吗?”

眼瞅着快满周岁了,哆唻咪依然是那个一钻到叶修怀里就只会撒娇的小赖猫,要放它下去就嗲叫个不停,毫无雄性生物气概,叶修没辙,挠着这没出息儿子的肚皮,也真倒不出手拆封了,只得攥着小盒反复打量:“年年都过年,还是第一次过这洋节—里头是什么啊?这么大点个盒。”

这个问题问得着实有些自欺欺人。叶指挥再没买过首饰,总也知道首饰盒长什么样,男性限定的首饰更是把答案钉在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的范围内—像袖扣、领带夹之类的小东西,喻文州随手就会给他买,眼下较为郑重地作为礼物送给他,至少和他车里挂的那块白玉带板价值差不多。

如此态度也让喻文州心里打起了鼓,叶修这话并不像是调笑的语气,更像是在踌躇地确认着什么。但就算知晓自己摆出了一份会让对方为难的“大礼”,此时也已无路可退了,他上前覆过叶修的手,沉默地拆开外层包装,露出其中更为小巧的水晶翻盖小盒来。

叶修一瞬不瞬地盯着喻文州愈发犹豫的动作—开个盒盖而已,小崽子至少花了五六秒钟。也就是这片刻工夫里,他这心率莫名其妙飚得老高,叶修使劲按了按胸口,暗叹怀里这没出息的猫倒像是自己亲生的,强行把哆唻咪放跑,接回了打开的小盒。

里面确实是一枚戒指。整体是稍宽的铂金素圈,对着光可以看到外圈镀了一串细密的声波纹路,内圈则镶嵌了九颗小钻,不过钻石的排列并不是整齐的一溜儿,而是上上下下参差不齐的,不知是何寓意,只能看出用心颇深。

“上面的声纹是什么?录了什么话还是拉的琴啊?”叶修仍盯着戒指看,眼神颇像是平时看小崽子的那种。

“先当成秘密吧。”喻文州眨眨眼道,“以后有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

不等喻文州开口怂恿他戴上试试,叶修再一次将他拥入怀中,声音挺轻,调调却有点沉:“我很喜欢—再给我点时间,好不?”

在未来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内,喻文州都没能完全理解后面这句话的涵义,眼下也只能被动地点着头,然后眼睁睁瞅着那枚戒指甚至都没能离开小小的盒子一次,就重新被扣在了暗无天日的世界里,也就不难想象它今后要被束之高阁的命运了。

这和喻文州预想中的情形还是有很大的落差的,或许真的是他贪心不足了吧,明知道叶修不会把这种东西当成小情侣们秀恩爱的把戏,随随便便戴着玩,毕竟那是万众瞩目的指挥家的手。但他以为至少私下里可以戴一下,权当哄小孩个乐呵,也符合叶修一直以来应对自己的方针;再不济,刚收到的时候总要应付应付,让送的人面子上过得去吧?

好在喻文州掩饰情绪的功力已然炉火纯青,愣是没显露出一星半点失落来,只道“哥喜欢就好”,凑上去腻腻歪歪地索要了一个吻。

叶修揉着人后脑勺,又额外在鼻尖、脸颊附赠了几个。他看上去兴致很高,四下瞄了一圈都没找着适合临时安置这珍贵礼物的地方,锅里还煮着饺子,他便嘱咐喻文州看着点火,快步杀回了卧室,连灯都没开,径自在床头柜前蹲下了身。

抽屉共有三层。第一层十分杂乱,都是常用的生活用品;第二层装的是指挥家先生这些年间获得的各种荣誉和一些原因不明得到收藏待遇的乐谱;第三层大概是很久没打开过了,抽屉轮轴都有些发涩,叶修却拽得很小心,生怕磕碰着里面零散的物件一样。实际里面的几样东西一眼就看能过来,就是一支钢笔,一块手表,一个打火机,还有两张照片,是他当年离家时带走的为数不多的“纪念品”。

钢笔是他最后收到的来自妈妈的生日礼物,手表是他考进军乐后叶首长的嘉奖,打火机是他弟弟第一次赚到钱时和他分享的喜悦,仔细观察会发现虽然每一件都保存得很好,但也有着明显的使用感。

两张照片是倒扣在里面的,叶修久违地将它们拿起来看了一眼。其中一张真是相当有年头了,虽然不至于是黑白照片的年代,但图象也颇为黯淡,是那种古早照相馆的拍摄风格,一位眉眼和他有六七分相似的少女,穿了身素色连衣裙,简简单单地梳了一条辫子,微笑端坐着。另一张照片相对要鲜艳明晰很多,是英俊的兵哥哥和双胞胎儿子的合影,俩崽子看上去只有三四岁,骑在脖子上的那个笑得眼睛都没了,正朝着镜头兴高采烈地伸出双手;抱在怀里的那个则稍显腼腆,由于爸爸匀出了一只手把着脖子上那跳马猴去了,他被抱得不太稳,尽管也冲着镜头露出了笑容,两只小手却紧紧攥着爸爸的衣袖。年轻的父亲同样嘴角上扬,但他没有看镜头,而是好笑地看着怀里那个怕掉下去的傻小子。

叶修轻轻摩挲着照片,笑了一下,将照片正面朝上放了回去,而后将装着戒指的水晶盒小心地摆放在它们当中。想了想,他又拿回了小盒,取出戒指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比量了一下—依然没往上套。

最终,纠结了好一通的叶修大约是蹲累了,索性往地上一坐,依依不舍地将小盒放了进去,而在抽屉合上的那一刻,心里边又倏然变得很满足。

这里有他的家,这里是他的家。

愉快而充实的假期总是过得飞快,也就是小首席还惦记着练琴的手不能生,每天特意拨出几个小时在琴房闭关—他不太敢放叶老师进来当陪练,不然俩人做起爱做的事来,那叫一个不分场合、不舍昼夜,体力都越练越充沛了。

叶修心里边却还压着件事。他以前从没觉得自己有多严重的拖延症,工作上还比常人更有效率些,但自从收了小崽子的戒指,他就一点也不想提两人即将被迫分居一个月的事,拖得一时是一时,快活得一天是一天,这一拖就拖到了年初七上班。

早上惯常是喻文州自行去排练厅,叶修会先去楼上办公室准备一下,可这刚开工第一天不知是怎么,大部队都差不多到齐了,也快到正点了,还没等来指挥入场。小首席寻思着他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当即跑去楼上想看一眼有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结果就在楼道里遭遇了“不速之客”。

原本蹲在楼梯口,扣着个兜帽摆弄手机的男孩子一看有人经过,怕自己挡路,连忙站了起来,待到看清来人,复又咧嘴露出了笑容。他摘下了蓝牙耳机,友善而自来熟地招呼道:“嗳,帅哥,你是喻文州吧?”

喻文州略微打量了一下这个站起来比他高出了个脑袋顶的少年—面容属于很出挑的帅气了,一笑起来更是格外爽朗,青春的气息就挂在眼角眉梢;头发不长,但打理得颇为精心,刘海还挑染了些许不太明显的奶奶灰;穿着打扮同样很潮,有点视觉系的意思,但又谈不上“不正经”,没有这一个环、那一个钉之类额外的装饰,只能说比团里的小年轻们都更符合大众眼中搞音乐的标志印象。

另外,这少年身上有种他觉得很亲切的气质,包括从他嘴里喊出来的自己的名字,那种微弱的吞音和尾音的儿化,也非常熟悉。不过喻文州倒没想太多,估摸着对方搞不好是个未成年,可能是谁亲戚家的孩子过来玩的,便没用敬称,顺应对方的态度,笑着点了下头:“嗯,你是来找人的吗?”

少年见他对自己身份没什么兴趣,也没大着脸自我介绍,仍是笑呵呵地说:“也不算,就是来参观一下—你来找你们指挥的吧?啊,都这个点儿了……”

不等喻文州回话,这毛头小子就转身两步冲了过去,大大咧咧拽开了叶指挥办公室的门,朝里边喊道:“爸,差不多行啦,别耽误叶老师正常工作。”

喻文州也跟着走近了些,能听到办公室里有个中年人语气不善道:“这小子,从来就没个规矩—小叶你可千万别惯着他,听我的,别客气,臭小子要敢不听话,直接大耳刮子糊他,多管着他点才是给我面子了,啊。”

“……”喻文州讶异地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少年,“这是……?”

被点名让叶老师用大耳刮子糊的少年也有点讪讪,摸了下鼻子,压低了声音咕哝道:“老霍这人也真是,他亲儿子这么大个人了,就不能给留点面子的。”

与此同时,叶修正在屋里和人寒暄着,就态度来说,喻文州鲜少见到自家指挥待人这么恭敬,也显得有些疏离就是了。他脑子里一时转过了诸多想法,甚至有些想和身旁的少年确认一下,却终究什么都没问,也没出声试图引起叶修注意,就在门外一杵,安安静静候着。

叶指挥招呼着这尊提前登门的大佛—老霍家嫡长子,同样是军队高官的霍子敬先生,抽空往外瞄了一眼,一看让这俩崽子凑到了一块,登时脑袋就大了,赶紧给喻文州递了个让他先下楼的眼神。

喻文州稍愣了一下,但很快还是无条件服从了“圣意”,朝一旁的少年点了下头:“快到排练时间了,我先走了。”

“我也跟你一起下楼看看吧,成吗?”这位少年爱笑的程度和弧度,都快能倍杀小首席了。

但这小子也实在是不拘小节,都不知道把门关上再走,喻文州隐约听到办公室里还在说着“我弟弟那事儿,也要多麻烦你了”之类的话题,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拒绝对方的理由,只得和他一同往楼下走,顺便出于礼节问道:“不好意思,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

“霍天宁,就是你想的那三个字。”霍少爷的自报家门还挺简洁易懂,他看了一眼难掩心事的喻文州,稍敛了笑意,摸着下巴问:“诶,叶老师完全没和你提过要教我一段时间的事吗?你们是住在一起的吧?”

料事如神的叶老师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喻文州险些一脚踩空最后一级台阶,但在霍天宁眼里他只是稍稍顿了一下脚步,就收整好了方才的情绪波动,回过头朝自己笑了笑:“指挥的私事我不太了解的,你是要过来住吗?”

“我是这么想的来着,因为离比赛就剩一个月了,突击一阵子就赶紧结束战斗嘛。但我爷爷说叶老师家里还住着别人,不太方便,就让我爸在这边找了个短租房……J市房价也不低了,有琴房的贵得一逼啊。”霍少爷还挺知人间疾苦,嘴上叨叨着,转眼又让排练厅吸引了眼球:“我去,好气派的排练厅!来的时候也看着了,就是还关着门,没想到里面这么大,不愧是职业乐团啊你们。”

喻文州再次回过身,观察了一下他的手:“你是……弹钢琴的?”

“是啊,哈哈,这样就能看出来吗?听说叶老师是什么都能教的,也是神了,不过这才是他老本行吧?”霍天宁大大方方将双手伸出来给他看,“是比普通人要大一些的,哎,我倒是宁可没这天生的‘优厚条件’,小时候可遭罪喽。”

喻文州还能维持礼貌的微笑已经相当稳得住了,实在没多余心情陪这位小少爷唠闲嗑,就没接这个茬,进了排练厅之后也只是示意霍天宁自便,径自归了位。

“首席,那是谁啊?你朋友吗?”一旁的陈艾菁代表大伙好奇地问了一句。

喻文州摇摇头,答道:“不是,我不认识的,应该是指挥哪位故交家的孩子。”

另一边的邓倬云看了游荡着的霍少爷好几眼,又打开手机查了一下,才道:“我说怎么看他有点眼熟,这是去年央视大奖赛钢琴少年组拿金奖的霍天宁。他爸是D市军区副司令员,和咱们那位叶首长属于一个路线升上来的,估计再过几年也要进中央军委了。”

周围一群人立马抢过邓倬云的手机围观了起来,一时“卧槽”之声此起彼伏,中间还穿插着“他爷爷是霍禛”之类大惊小怪的惊呼,引得管乐数人也都凑了过来。

“叶总常规操作,带咱们长见识嘛。”牛友友抱着胳膊说,“不过这孩子是干嘛来的,大老远的过来,总不能光是来参观乐团的吧?”

“小孩儿长得真俊啊,要不把他喊过来和咱聊聊天?问一问不就知道了。”白苑提议道。

“把人晾在那儿是不太好,欸,他刚才不是和咱小首席一起进来的?”翁意遥想着让喻文州帮忙把人招呼过来,却没想到霍少爷下一刻就不请自来,大摇大摆地走近了人堆—

“哥哥姐姐们好啊!”霍天宁依然挂着招牌爽朗笑容,“真不好意思,叨扰大家了,待会儿我就在边上听听,保证不影响你们排练。”

这位小少爷平易近人得犹如一只大型犬,谁想稀罕稀罕他,人都乐呵呵地任其胡撸。没多一会儿,四周就成了欢声笑语的海洋,弦乐这边也过去了好几个小姑娘,还留在自己座位上的都是平日不太爱凑热闹的,但也难免想打听打听:“这小子来咱们这儿干嘛的,文州你知道吗?”

“他爸爸在楼上和指挥谈什么事,再就是拜托指挥单独辅导这孩子一阵子,好像是为了准备下个月的比赛。”喻文州答道。

“哟,这家人可有点没眼力见儿啊,这不往你们家里送了个二百瓦大灯泡吗?”方才提问的兄弟有点不嫌事大。

“也不会。”喻文州一语双关地否认道,“刚才和他聊了两句,说是特意在这边租了个房子,应该是要指挥上门教学的意思。”

“面子真够大的哈,住的地方远不远啊?要是天天教,咱家‘万岁’能折腾得起不?干脆跟他住一块得了……还真是啊?不是,小喻你这也太大度了吧,这都不跟他闹一闹的?拿出点正宫风范来啊!”一位沉迷宫斗剧的女同志痛心疾首道。

尽管叶指挥以前顾及小崽子的心情,和几位骨干人员严令禁止过这一类玩笑,但想也知道不可能堵住悠悠众口,喻文州习以为常地笑着摇摇头,同样以玩笑的语气说:“估计就是怕我闹吧,都没告诉我,我也是刚知道有这么回事。再者也不算多大的事,教个孩子而已,既然不是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指挥可能也是觉得没必要特意知会我。”

“看看,我们首席这才叫一代贤后的气度好吧。”一提的一个和喻文州比较熟稔的妹子抚掌道,说罢又有点担忧地转向“小皇后”:“要是真不高兴也别憋着,这麻烦差使,指挥也未必乐意做的,你和他说说,少教两天是两天呗。”

喻文州领情地笑笑,却没再继续这一话题,转而望向了霍天宁的方向。听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完霍少爷的身世,喻文州已经明白他身上带有的那些熟悉的—其实就是和叶修相似的感觉是打哪来的了。

有着类似的成长环境和经历的双方应该很容易沟通和相处吧。喻文州何尝不清楚叶修在了解自己的固有观念还有探知自己的思维方式上花了多少心思,就算对方纯是想过一过养娃的瘾,他大概也是最让人费神的那种了。

叶修曾经说过他值得,可等到激情褪去,理解之壁仍在两人当中矗立,叶修还会这样觉得吗?喻文州无数次思索着与叶修在一起的长久之道,抛开荷尔蒙的作用,他们之间总要存下些无可替代的维系,没有人会愿意花一辈子养个孩子玩,因此比起“乖巧的孩子”,反而是“能干的首席”这一初始角色更顶用些。

从来到这个人身边,在他心目中谋求到一席之地,经由朝夕与共的日夜,精心呵护着逐渐发芽的情愫,再到适时冲破屏障……并非是不愿再进一步,对于这段感情,喻文州自认争取到这一步就是竭尽全力的结果了,很多时候他甚至都觉得是自己在强求,他真的没有再去争取一个对等位置的余力了,他也根本不确定叶修心中是否留有让自己晋升到“可以依靠的伴侣”的余地。

纵然见识过叶修的很多侧面,喻文州也只是比旁人更清楚地看到了这个人内心的孤独与强大。很难说清两者之间的因果关系,只是他明白,仅作为他自己,这世间万象中的一粒微尘,是不会被需要的,既然渴望得到对方的垂青,那么就要去精准对应那个叶修需要的角色。

所以他心怀感激地接受了事事都为自己打点好的照顾,也被迫默认了不去过问“大人的事”的乖宝宝条款,好好练琴,认真工作,日复一日也乐在其中—或许原本这样就足够了,而爱的本质即是欲,欲望总是会不断膨胀的,亦会生出妒忌。过去他不愿去正视,而今横空杀出霍天宁这一号人物来,喻文州倒是看清了自己,他希望自己从叶修那里得到的一切都是独一无二的,大到信任、依托,小到一个眼神、一句话。

可惜现实也兜头泼来了一盆凉水,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这不可能。

订阅评论
提醒
0 评论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