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继者(章五·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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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歌

喻文州昨晚是没太睡够,外加一沾上电车座椅就莫名犯困,闭目养神没到五分钟,脑袋就开始往边上歪,恰好赶上电车驶入了一条长隧道,叶修便坐回了他身边,拿日文编辑起了一封邮件。又过了两站,叶修侧过头看了一眼颠颠簸簸都能睡得挺香的小崽子,忍不住笑了笑,也闭上了眼准备眯一会儿。

后面几站零星上来了几个乘客,不知道是不忍心破坏两位帅哥依偎而眠的唯美画面,还是担忧这个基情反应堆突然释放变GAY喷雾,都没往他们俩身边坐。叶修睁眼的时候,发现对面一整排男女老幼以及站在车门口的两个女高中生都在看他,搞得他一头雾水,醒了醒神才反过劲来,这些人应该是在看他怀里的人。

估计是下意识想避光,喻文州整张脸都快埋进他胸口了,为了维持身体平衡,双手牢牢抱住了他一侧胳膊,单瞧这德行,还真有点像只扎窝冬眠的小动物。

叶修并不是很在意异国人民的友善目光,也就没打算提前把喻文州喊起来,反而起了玩心,另一只手慢慢摸出了手机,开了相机前置“咔嚓”了一张小崽子的后脑勺和自己的下半张脸,构图奇诡,不细看根本不知道他拍的是个啥。叶修自己欣赏了一会儿,还挺满意,转念寻思了一下,觉得往乐团群里发似乎不太妥当,就顺手分享给了几位老朋友。

袁琤反应最快:“这是成了?昨天鸿滨还问我你们俩到底是怎么回事来着。”

叶修回:“这不成天看你们晒娃,跟风晒个大的。”

该群已由早年放荡不羁的音乐才子互怼群转型成了安静祥和的中年父亲育儿交流群了,唯有叶修出来说话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的热情集火还能看出几分当年的中二风采。

代泽华:“……这什么进度,另辟蹊径先结拜父子了?”

一位大熊猫头像的同志:“我看这孩子身上衣服怎么那么眼熟呢?该不是你上学时候那件吧,行不行啊叶总,一件风衣穿十多年?[撇嘴]”

一位莫扎特头像的同志发了条语音:“老叶你这厮尺度是越来越大了,搞上个留洋回来的小家伙就是不一样哈,玩这什么喊daddy的那套情趣play还拿来瞎哥几个的眼……(婴儿哭声)得嘞,我们家小祖宗真喊他爹了,溜了溜了。”

叶修没理坐上飞机又开始满嘴跑飞机的代总和楼上那个开车还带漂移的,回了中间那位:“老宋同志不要血口喷人,前年才买的,差不多的款式而已。[擦汗]”

“好了好了知道小男友穿的是你的衣服了,下一个。[微笑]”

“日哦老叶你就是个叛徒,感受到了你们这些脱团狗的恶意,我还是退群吧。[再见][再见][再见]”

“要说还是人家叶总人生赢家,咱们这些早早当爹的都弱爆了,哪个也没啃上二十来岁的嫩草吧。”

“我靠我媳妇儿嫁我的时候也才刚毕业好不好?你个变态萝莉控,媳妇儿小六岁还不知足。[咒骂]”

“[强]支持叶修同志回收这些年的份子钱,翻过年来回D市办酒不?大伙还能帮着操办操办。”

叶修没再回复,后退点开了另一个对话框,里面只有对方单方面的刷屏,最后一句是“这次就算了,过年的时候你总不会还出差吧[发怒][发怒][发怒]”。

他打了几个字,又全部删了,把手机揣回了兜里,揉了一把怀里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生物后颈,极轻地叹了口气。

车到站的时候,叶修才不得已叫醒了喻文州,以致两人下车下得十分匆忙,出了站台,喻文州发觉琴都是叶修帮他背着的,连忙接了过来,边整理发型边不好意思道:“哥怎么不早点喊我。”

叶修小幅度地活动着被人枕麻了的胳膊,说:“看你睡得熟呗,能在车上睡出床上的效果也是门功夫—这边走。”

不同于叶老师今早完全失忆的状态,喻文州可没忘了自己刚才是怎么从叶修身上起来的,但他没觉着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而认为这一觉睡出了投桃报李之意,还挺成功的。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日式城乡结合部的建筑风格,试探着问:“我们应该不是来看风景的吧?”

“要是单纯出来遛弯,不就让你把琴一起扔老耿车上了。”走在这条熟悉的路上,第一次身边有人作伴,叶修感觉还怪新鲜的,不知不觉放慢了步伐,“也甭铺垫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以前就住在这附近吗?”喻文州落在叶修身后两步,看来对欣赏小镇风光很有兴致。

“不是,但也没隔几站,平时来这边就坐刚才那趟线。”叶修答。

“退出之前的乐团……有什么具体原因吗?”一个标准的水瓶跳跃。

叶修摆摆手,示意他这没什么不能大大方方说的,答道:“当然有,无缘无故的我干嘛走人,自己重新折腾个乐团出来多累人你也都看着了。当时的一些报道基本属实吧,一是人事变动,乐团整体换了一次血,管乐和弦乐的新首席都对我有点看法,带着其他人开始拉帮结派,看着都累;再就是一部分商业策划,和上面的人有点谈不拢,从上到下人心都不齐,排练、演出自然越来越散。后来上边和我提出想加个常任指挥,意思很明显,再继续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喻文州与他并肩走着,点了点头,像是认真思索着什么,没接话。

“那个团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最后走了下坡路必然有我的责任。有些人走了,有些人变了,但客观来讲,那还是一批整体水平不错的乐手,商业模式也很成熟,如果大部分矛盾出在我身上,那么我不在了之后,兴许他们能走出自己的路来。”

“可能还需要再摸索一段时间吧。毕业之前我听过一场他们在L市的演出,看得出后来的指挥很努力试图模仿你的风格,可惜不太得要领。”喻文州委婉评价道,“所以,哥在建星屿之前,是受了这边哪家‘秘密乐团’的影响吗?”

“这就到了。”叶修朝路口方向一所颇为老旧的文化会馆扬了扬头,“带你来见见这边的‘老朋友’。”

喻文州将视线投向会馆外墙粘贴的几幅手绘海报,凭着一部分汉字和图画大概能看出其中一幅是一家业余乐团招人的广告,边上几幅则是花道、茶道、合气道之类的爱好者小组也在进行招募。

两人刚一推门进去,就听到了走廊深处传来的小号声,喻文州四下打量了一圈,露出了些许不可思议的神情。前台后方坐着一位年过半百、身着和服的阿姨,原本正认真绣着花,抬眼一见到叶指挥竟是激动够呛,惊喜万分地迎了上来。

叶修显然也认得她,连忙上前同她握了手并寒暄了几句,大约是解释了来意,也介绍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小首席。阿姨看出喻文州听不懂日语,只和他做了最简单的问候,然后叽里咕噜和叶修夸了一串,叶修也不说替人谦虚一下,反而转头看着喻文州笑了笑。

喻文州不知道俩人究竟说了什么,只能全程点头微笑。告别了热情的阿姨,他一边跟着叶修往里边走,一边低声询问道:“哥是在这里做过顾问一类的吗?最初语言不太通的时候是怎么和他们交流的?”

“不是顾问,就是指挥。”叶修说,“偶尔也充一下弹琴的,不需要太多言语上的交流。”

“……”喻文州原本还对叶修的这段经历抱有一定程度的疑问,直到进了排练厅,见到了这些真·老朋友—平均年龄少说也有50多岁的乐手们,这才充分释放出震惊的情绪。

要说我们叶老师这个水平的指挥,一场商业演出怎么也要六位数起步,居然大老远的跑来和一群中老年音乐爱好者开展了长达好几个月的夕阳红活动?单冲这促进国际友谊的思想境界,不给他颁个低配版和平奖都说不过去。

叶修在电车上发的邮件正是临时和这家乐团的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在场的叔叔阿姨们都是事先知道他要来的,这会儿一看人真到了,惊喜程度仍不亚于前台的阿姨,面上俱是见到久别亲人一般的笑容,向两人聚集了过来。

叶修平时在乐团虽然也不会拿架子,但瞅着还有那么点领导气场的,自打进了这屋里,简直像是开启了另一重人格,摇身一变成了谦和友善的小叶老师,和一位阿姨拥抱起来都快要笑成人家入赘女婿了,只有偷摸朝喻文州扬了下眉毛的德行还能看出是本人没错。

和熟悉的成员们打完招呼,叶修主要是在该乐团的首席兼负责人对话,也抽空和喻文州介绍了一下,首席老先生姓佛坂,看起来很精神,像是相对年纪轻的,结果喻文州好信儿一问,也快赶上梁老爷子了,据说年轻时有在正规乐团从业的经历,只是后来改行了。

就国内这个年龄段的退休群众来说,除非曾是相关从业者或是西洋乐发烧友,不然是不大可能认得喻文州这号人物的,也就别指望国际友人们了,搞不好人家都不清楚曾经朝夕相处数月的小叶老师是什么段位的指挥。

没有正式指挥的日子里,技术含量不低的夕阳红活动照样开展得热火朝天,乐团当前排练的曲子是由拉威尔改编穆索尔斯基所作的《图画展览会》。叶修大略了解了一下情况,就以“重操旧业”的方式同大伙叙起了旧,带着琴的喻文州也稀里糊涂地被请入了座,一时有那么点被广场上的大爷大妈们拉去当领舞的无措感,直到收到来自叶修方面“玩玩就好”的眼色,他才放下了那点拘束,趁着周围人感慨说笑的工夫,迅速熟悉起了谱子。

让技艺高超的小首席视奏一回还好说,本次赶鸭子上架的排练更考验的是同样不熟悉谱子的指挥者。而叶修的状态似乎不同于喻文州先前所见的任何一场演出或是排练,更是看不出有一点硬着头皮上阵的紧张,就连每次起手望向他的那一眼,都显得更加温和而随意。

乐曲是由钢琴组曲改编的管弦乐,其中收尾的第十幅画《基辅大门》描绘的是古俄罗斯军队出征人民送行的画面。叶修本身很擅长演绎俄系作曲家的作品不说,以管乐为主旋律、气势宏大的选段根本就是撞在他枪口上了,其如鱼得水程度几乎像是在指挥自家乐团排练了百八十遍的曲子。

—不仅是惯有的自信形成的绝对吸引力,还有些别的什么让人移不开眼的东西。

叶修让喻文州当成过家家就好,自己拿出的仍是正式演出的职业精神。喻文州无法看到其他乐手的眼神,但能感受到整个乐团有股非比寻常的集中力,尽管水平参差不齐,效果却能称得上差强人意,不需要多余的解释,他想他已经理解叶修留在这里是在寻找什么—同时也在纾解着什么了。

一曲告终后,喻文州还正儿八经地起身同叶修握了个手,引得叔叔阿姨们笑个不停。叶修也笑,揽着他坐到一旁,让他旁观一会儿日常无指挥的乐团是怎么排练的。

“你怎么看?”叶修似是随口问道。

“大家都很喜欢也很享受演奏这件事,这在职业乐团中是非常难得的。”喻文州说,“总有一部分人是随波逐流入了行,上班单纯为了养家糊口,也可能在日复一日的重复工作中遗忘了对音乐本真的热爱,要把兴趣爱好与人生追求很好地结合在一起,或许只有少数人才能做到吧。”

这种话和小崽子果然是不用多说的,叶修认同地点了点头。不过带人来这么一趟,总不能什么课都不上,于是他强行寓教于乐了一句:“一个乐团的核心其实不在于指挥,我平时带咱们乐团,更多是在打磨自己技艺,和这些人排练也是一样。就算我不在,星屿也可以是和一流指挥合作的乐团—这事儿在于你,和你们每一个人。”

喻文州还是第一次听到叶修如此明确地对自己表达期望,甚至可以说是依托,虽然不是多么郑重的口吻,但也能顶好几碗鸡汤下肚了,他认真应道:“嗯,一定尽我所能。”

叶修这一趟怀旧之旅注定无法持续太久,晚上还有个耿老师安排好的饭局。临别时,佛坂老先生笑容满面地握着喻文州的手,又是比大拇指又是说了句蹩脚的中文“你真棒”,还拉着叶修把俩人的手合到了一起,本意大概只是希望他们俩今后事业上的合作也能顺顺当当,然而各怀心思的两位都有些受不住这种诚恳无比的拉媒搭线式祝福,各自尬出了一手的冷汗,直到又上了电车,叶修才尝试起抹消方才的奇妙氛围,转移话题道:“老耿这活已经有了大概眉目了,估计最后怎么也能剩出两天来,你还不琢磨琢磨想上哪玩?”

喻文州的正目光停留在电车广告上,原本是在愣神,让叶修这么一说,他也就仔细观看起了轮播着的广告内容。叶修也跟着看了过去,俩人就这么无声看完了一条广告,叶修刚想说话,恰好对上了喻文州兴致勃勃且跃跃欲试的眼神,右眼皮顿时一阵狂跳。

翻译一下刚才那条广告的主要内容:全日本规模最大、项目最刺激的游乐场,新一期万圣节主题的游园区正式竣工,本周开始开园迎客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对这种地方感兴趣?”叶修努力在生死线上挣扎。

“我记得之前的版本都是‘你才多大’的来着,我年纪也没长,怎么还换台词了?”喻文州忍着笑调侃了一句。我们小首席这次难得没多想,就是单纯以为叶老师不太习惯游乐园的喧闹氛围,更想拉着他一起去感受一下了,边拿手机搜详情边忽悠道:“这里面很多项目看起来不像小孩子可以玩的,会去的基本都是成年人,而且离耿老师今天给我们订的住处还挺近。”

叶修不死心地继续挣扎:“新开的这种吧,人肯定特多,一排队就好几个小时,一天也玩不上几个—国内类似的你没去过吗?”

“没有,我从来没去过任何一个国家的游乐园。”喻文州犹豫着关了手机界面,“哥不想去也不用勉强的,就是看到了随便这么一提。”

“……”叶修生生让喻文州前面那句哽了一下,刚想追问点什么又被后面那句怼了心窝子,他抹了把脸,装作想要活动腿脚站了起来,侧过身遥望远处,语气飘忽:“我没所谓的事儿,你想去那就去呗。”

喻文州完美错过了叶老师的慷慨就义脸,不然少说能笑一年,叶修倒是没错过专给自己挖坑的小兔崽子的喜悦眼神,看过八百遍也依然感染力超凡。他还是有点在意刚才的话题,试着迂回打探道:“你小的时候就去过不少地方吧,一般都去哪玩啊?”

喻文州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是感受自然风光比较多,再就是去听音乐会吧,欧洲很多国家是不限制小孩入场的,还会有一些专门的儿童场,我记得五六岁的时候去纽约就是专门为了听爱乐面向儿童的音乐会。”

“那平时的节假日呢?不出去旅游的时候。”叶修重新坐回了他身边。

“练琴啊。”喻文州有些不解叶修怎么问了个如此没营养的问题,随即又像是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我们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吧,也不是家长逼迫,就是自己喜欢。听爸妈说我小时候性格还挺孤僻的,不好动也不太爱说话,估计要带我去热闹地方玩,我也不情愿去的。”

喻文州说的一点没错,他们的儿时生活几乎没什么两样,长久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唯有音乐为伴而丝毫不觉孤单无趣。叶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双重标准,他自个儿的童年看似如何枯燥乏味都是过眼云烟,但一听小崽子连游乐园都没去过就分外不得劲,就算本人不觉得这算哪门子缺憾也不成。

这股劲一上来,叶老师立马豪情万丈无所畏惧了,恨不得陪着大的去一回再穿回去领着小的也玩一趟。

“这么一看,我还满庆幸以前没去过的,不然现在就博不到同情了。”喻文州防着防着,还是让身旁出手快如闪电的民间高手一记脑瓜镚儿偷袭得了手,他很是冤枉地揉着额头道:“是说认真的,我真的觉得过往的经历都很好、很值得。能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是一方面,如果走岔了任何一步,可能现在就不会有和最憧憬的偶像指挥一路同行的机会了吧。”

这波“突袭”太过猝不及防且正中要害,打得叶修瞬间迷失了角色定位,脑回路僵直到硬是给嘲讽台词上了个慈爱buff:“马屁都让你拍出一百单八式了,煽情不打草稿的呢?”

真不怪此君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说人话破坏气氛,只恨“心有灵犀一点通”是把双刃剑,刚带着喻文州重访过旧地,叶修难免有所感怀,连这点心思都能“撞车”,大型脑内事故现场实是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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