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继者(番外)
本文为转载,为聆雪原创
本文为《后继者(尾声)》的后记
本文为含有大量SP内容的训诫文,请务必了解此类小说性质后再进行食用

剧情歌

番外一·童梦

截止目前,叶修已经站在原地打量自己超过两分钟了。

—他正在确认自己这种情况是不是真的返老还童。

这么说可能不大准确,他之前既不老,现在也不小,更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青少年状态。对大部分三十多岁的成年人来说,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或许没那么容易发现,但叶指挥不一样,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变轻盈了,胳膊和腰身都缩了一圈,随手一摸就是凸出的肋骨,整体体态看起来几乎和他家小崽子差不多。

不节食不运动就能成功瘦身,发生这等好事,八成是在做梦。

叶修同志情绪稳定,十分理智地接受了这一现实。有道是“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可他对这个事儿还真没什么想法,长成这副德行的时候,他还没出柜呢,远比不了当下人生赢家的神仙日子,谁乐意一朝回到解放前?要说“日有所思”的话,大周末的宅在家里,也没别的好琢磨,好歹把腻歪在一起的枕边人给他变出来吧?

正寻思着,有些眼熟的雕花门扉就出现了在不远处,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了不大流畅的琴声。叶修被这一幕唤起了怀旧情怀,走近了之后并没有推开门,而是驻足在门外,安静地听了起来。

反复练的这几小节应该是《随想NO.13》里面的。由于之前陪喻文州参赛的时候没少下功夫,叶修对帕格尼尼几首随想曲的谱面都比较熟悉,其中大量的二重泛音、双音奏法,飞跃断奏等技巧都是非常艰深的,喻文州第一次登台拉《随想NO.24》应该是十五六岁的时候,已经是极为罕见的天才演奏了,而NO.24也是涉及技巧最全面的,现在是在练单论谱面最困难的NO.13的话……

等一下。如果不是他自个儿变异,而是时光倒流十多年,那这小兔崽子岂不是才七八岁?这么小就练这种曲子,手还要不要了?!

叶修情急之下“破门而入”弄出的动静不小,琴房内专心致志的小正太不禁皱了下眉,但还是不紧不慢地拉完了正在练的这一小节,随后起身放下琴,远远地朝叶修躬了下身,并开口打了招呼。

“……”小屁孩说的什么玩意儿?好像不是中国话?叶修没办法,只好“不耻下问”道:“你说什么?”

小文州轻轻“啊”了一声,好像这才真正把对方放进了眼里,“您讲中文是吗?刚刚不好意思,哥哥好。”

叶修也是刚开始好好打量这小孩:说话很有礼貌却面无表情,个儿头还没高过他腰,在同龄人里大概属于发育得晚的;身上的白衬衣平平整整,配的小西装背带裤,真像个贵族小少爷似的,长相也白净可爱,能明显看出是家里那位的雏形,但并不算是多么讨喜的“萌娃”,而是个气质冷冰冰的小大人。

较真来讲,这应该是根据喻文州对自己儿时形象的描述,最终在叶修脑海中形成的一种印象,毕竟他连爱人这个年纪的照片都没见过。但眼前的小孩实在是真实得过分,那些细微的神态、动作,都是无法通过三言两语脑补出来的完整形象,以至于叶修都快要忽略这是个梦了。

还没等他再开口询问,小文州就自顾自说道:“您可以自由行动,不用在意我,离开琴房也没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当然,如果您能试着说服我爸爸,让他相信‘我不需要陪练’这件事就更好了。”

……很好,是他们家小天才能干出来的事。占了个现成陪练“人设”的叶修未置可否,慢慢蹲下了身,与小孩儿平视,又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点。

小文州不解其意,直接把“这人怎么这么麻烦,能不能别浪费我时间”写在了脸上,好悬给从来没见过他本人露出这副表情的叶修逗笑。

成年人对外界展示的人格都是经过自我塑造的,小孩子则还没有经过社会环境熏陶,尚未培养出这个意识。或许喻文州在叶修眼里,本质性格中确实有着“生人勿近”的一面,才会以这种形式投射在面前的小孩身上。

在叶老师耐心的坚持下,小文州还是朝他走了过去,不太情愿地把小手放进了叶修的掌心,叶修一看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右手还好,指节由于长期持弓硌出的印痕只是看着瘆人,不算什么实质损伤,左手手指的变形就相当要命了,平时看喻文州的手,只觉得无名指和小指有点歪,但放在这双小手上,简直触目惊心,还有软茧之下充血的指尖,不知道的非得以为这孩子遭受过什么非人虐待不可。

“你的手在抖,自己感觉不到吗?今天练了多久了?”叶修尽量控制着表情和语气,比较和善地慰问道。

小文州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冷淡地收回了手,“四个多小时左右。”说完就转身回去准备继续练了。

叶修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小兔崽子这副德行,他真心想撂下一句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成吧,您也“高攀”得起。他按了按额角,认栽道:“小祖宗,咱歇会儿好不好?你爸也没让我陪你练琴,就让我来陪你玩一会儿。”

对于叶指挥这种自己拔了根毛都敢当令箭使的行为,小文州干脆选择了以沉默抗拒,重新架好了琴。

叶修真是控制再控制,冷静又冷静,默念了上百遍“这还是个屁孩子”,终于在目睹小文州挑战了两小节低把位换指八度双音后,忍不住低喝道:“停下。”

小文州也朝他皱起了眉,似乎是在考虑如何不失礼貌地下达逐客令,然而面对的到底是个陌生的大人,又怪有威慑力的样子,让他不好贸然开口。

叶修没心思再哄他玩了,只想立刻把小兔崽子从牛角尖里提拎出来:“你这么小就去练这种炫硬技术的曲子,老师不管吗?”

“老师不会干涉我的课余兴趣。”不愧是小人精,打小就会玩话里有话这一套。

“既然是兴趣,你真的喜欢吗?”这次叶修主动走近了些,但没有蹲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文州思考了一下才道:“我对这首曲子没什么想法,只是喜欢练成之后的感觉。”

叶修眯了下眼,又问:“那你喜欢音乐本身吗?”

“当然。”小文州再次把想要结束对话的念头挂在了脸上,但还是有理有据地解释道:“音乐不是具体的,它可以是任何东西,这是老师告诉我的。无法熟练运用的技巧可以通过练习来攻克,也是通过音乐获取的乐趣之一。”

“……”叶修一瞬间有点怀疑人生,他平时说不过家里那位也就算了,讲道理居然都讲不过一个豆丁大的孩崽子了?

“看看你那手吧,这不叫‘通过练习攻克’,纯属通过练习自残。”叶修连半个弯子都懒得绕了,一看那微微发颤的小手,心里就一抽抽,索性把心里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老师不着调也就算了,你爸妈干什么吃的,这都不管管?”

小文州极度敏锐,登时后退了几步,紧紧盯着叶修道:“你不是爸爸的学生,你是什么人?”

叶修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很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位老朋友对自家小崽子的形容—这么看倒还真有点像,奶凶奶凶的。

“我是谁,你以后就知道了。”叶修说完这句,不知怎么,脑海里一时让回忆占了个满满登登,他有些恍神地望着身旁的钢琴—分明是乐团琴房里的那一架,将琴凳拽出来了些许,抱着膀落了座,朝小孩儿一招手:“行吧,既然现在没人管,那我就提前管管呗—过来。”

“你要做什么?爸爸一会儿就会来接我的。”小文州的防范意识非常优秀,这段对话都可以截下来作为儿童宣传片了。

叶修心说还巴不得一睹岳父他老人家年轻时候的真容呢,今天要有机会,真得和他好好说道说道,有没有这么放养的,还是不是亲儿子了?

“嗯,想着和你爸好好学学,哥哥今儿是怎么教育你的—赶紧过来。”叶修往那儿一坐,仍是懒塌塌的没个正形,但在小文州看来,却有着难言的压迫感。

表现出来的再怎么成熟,他终究是个心智没长成的孩子,也是潜意识认定了眼前的人不像坏人,小文州很快掉了链子,为广大少年儿童面对不法分子引诱做出了错误的示范,犹犹豫豫地放下了琴,朝叶修走了过去。

叶修见他还算乖,也没上来就动粗,先引导着小文州做了两组放松手部神经的简单活动。期间小孩儿疼得频频蹙眉,却强忍着一声不吭,叶修看在眼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同时也更来气了,板着脸训道:“还知道疼呢?琴什么时候练都不晚,手的损害是不可逆的,没人教过你吗?”

“如果不这样的话……”小文州抿了抿嘴唇,垂着眼道:“我不是他们说的天才,我拉得比其他人好,是因为我比他们练得都多。”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虚荣心,做你自己喜欢的事,比不比得过别人很重要吗?”

“不是这样!”小文州抬起眼,目光灼灼道:“想要拉得更好,只有不停练下去,掌握了所有技巧,才能真正去享受音乐本身,你知道那种……就是,和琴融为一体,世界上既没有我,也没有琴,只有我们共同创造的音乐的感觉吗?”

叶指挥自然再理解不过了,人当年正经也是能把自己关琴房里一天不挪窝的选手,他深知沉迷于音乐的快感,更明白身为演奏者,双手能够随时保持在最佳演奏状态有多重要。因此对小屁孩此番慷慨激昂的发言,叶修不但没有表露出丝毫赞同之意,反而嘲道:“手要是练废了,那确实是‘既没有你,也没有琴’了。”

“不会的。”小文州别开了脸,连续吃瘪之下,终于显出些许孩子气的强词夺理:“我自己的手……有分寸的。”

叶修彻底看出来这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小混球了,比长大之后的那一号还能气人。他的耐心正式宣告透支,拎着小文州的后领,一把将他按到了腿上,照着小屁股就是重重几巴掌—

“啊—!你、你做什么……放开我!”小文州睁大了眼,拼命地蹬着小腿挣扎起来,可惜力量差距太过悬殊,基本都是无用功。

“你的‘分寸’我已经见识了。说白了,手还是不够疼,才敢这么折腾自个儿,那就只好让你尝尝更疼的滋味儿,今后才不敢了吧?”叶修一手就可以扣住他双手手腕按在背后,一巴掌下去也足以覆盖两边屁股蛋,但也由于可施展范围太小,小孩儿的卖力挣扎还是对他下手的落点产生了点阻碍,他不得不出言威胁道:“再乱动,可就扒裤子揍了啊。”

小文州当然能察觉到越是挣扎,落在屁股上的巴掌就越重,然而小孩子轴起来总是不管不顾的,明明声音都控制不住变了调,他仍是保持着清晰的吐字,咬牙道:“你这样……是犯法的!我会让爸爸报警的!啊……不、不要—”

叶指挥向来敢说敢做,正好也担心小孩这么扭来扭去,腰间的金属扣别再硌着他自己,便干脆利落地解开了笔挺的小背带裤,一褪到底;拿一根指头随便一扯,小内裤就挂在了膝弯。小孩子细皮嫩肉的不经打,不过挨了十来下巴掌,小屁股已然泛起了整片绯红,活像是颗半熟的水蜜桃。

隔着裤子打只是“砰砰”的闷响,这回打在光屁股上,不仅更痛,声音也响亮多了,小文州的耳根儿倏地染上了一层粉色,并有进一步蔓延的趋势。在他方才的激烈反抗之下,一只脚上的小皮鞋都被蹬落在地,叶修拿他没辙,只好以侧膝顶住那两条白莲藕似的小细腿,仅露出小屁股,继续着惩罚。

小文州这下动弹不得,就调整策略变成咬紧牙根绝不喊疼了,摆明了还是在同叶修较劲。要击垮一个小孩子的精神壁垒谈不上有多难,叶修也没多余的话,接着揍就是了,保持稳定的力度只会让小孩觉得越来越疼,依靠赌气堆起来的那点“意志力”,用不了多久就会全线崩溃。

果不其然,在屁股肿成一只熟透的桃子之时,小文州总算红着眼圈开了腔:“你……凭什么这样!爸爸妈妈都不会管的,我又不认识你……”

童音里极力压抑着的哭腔,着实惹得叶修揪心了一把,而他只是不咸不淡道:“对,拿你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好好想想,我揍个素不相识的小屁孩有什么好处?没想糊弄你,刚才不是说了,你以后会认识我的,到时候就知道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了。”

小文州像是真的相信了这套“穿越”说辞,轻轻呜咽了一声,没再顶嘴。叶修见他情绪比先前稳定了点,也暂时停了手。

小孩子往往对人的善意与恶意更加敏感,小文州显然比同龄孩子更加懂事识好歹,可惜尚未修炼出成年后的精明识时务,脸皮又薄,有心反省却不知该怎么下这个台,叶修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蹦个字儿出来,只好让手掌再次与那只发着烫的桃儿亲密接触了一次。

“呜!”疼痛可能真有助于激发潜能,小文州忽然福至心灵,很小声地告饶道:“哥哥别打了,我……不会再这样了。”

“嗯?说什么?”小屁孩变脸当真比变天快,叶修没能适应他这突如其来的乖宝宝模式,下意识又赏了他一巴掌。

“我知道错了,也知道哥哥是好人……”此言一出,该“乖宝宝”的小脸儿也红透了。察觉到身后的大手放松了对自己双手的束缚,小文州连忙伸出左手紧紧扯住了叶修的衣角,转过头扁着小嘴,红红的眼眶里还有泪水在打转,是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不要打了好不好,好疼……”

叶修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倒不是怕这么小的孩子和他耍花招,只因家里那位“完全体”委实在这方面透支了不少信用,每一次认错都是为了下一次能更高更快更强地把他气个倒仰。念及此,他难免“迁怒”了无辜的小文州,十分无情地朝着发着颤的小肉团连掴数下:“真的?这么快就知道反省了?屁股比手疼了?这么几下就能长记性吗?嗯?”

小文州实在没料到认错和讨饶会换来更重的打,委屈得天都塌了,终于“哇”地一声放开嗓子大哭起来。然而还没等嚎出两小节成个调什么的,就被带着风的“啪”一巴掌打得哑了火。

“不许哭,哭什么哭。”叶老师不仅有音乐家的命,还有音乐家的病,他向来听不得小孩子大声哭叫,一听脑仁就要炸。另外到底是自家崽子,也真不是一般心疼,他硬着心肠照着又红又肿的小屁股又盖了一巴掌,冷声道:“知道错了就把话说明白。”

“呜我……不该顶撞哥哥……哥哥说的,都是为我好,我一开始,就知道的。”小文州抽抽噎噎地趴在叶修腿上,“自抱自泣”给人裤子哭湿了一大片,都没注意到方才“施暴”的大手正轻抚在他不断起伏的背脊上,“是因为……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我才……对不起呜呜……今后不、不会再这样练琴了,会好好保护手的。”

“嗯,好孩子,不哭了,乖。”叶修将小孩儿抱在怀里安慰地拍了会儿后背,直到抽泣声渐渐止住了才将他放了下来。他帮着小文州提好了裤子,又捡回了那只小皮鞋,半跪下身帮他穿好,一边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说到做到,啊。还有,文州,要是说话不算数的话,以后可没机会知道我是谁了。”

“你……真的是从未来……”小文州怔怔地睁大了眼,不知是不是从自己的名字里听出了别样的温柔,也是委屈劲儿也还没过去,一离开温暖的怀抱,眼眶就又蓄满了泪,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又不好意思主动要抱抱,只好拿小手拼命地抹眼睛。

“哟,开闸泄洪呢这是。”叶修嘴上还笑话人家,实际让这招人疼的小东西抽搭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但又真的挺好笑的,给他拍下来配字“我很坚强,不需要抱抱”,一准儿能变成爆红表情包。

叶指挥对哄小孩这门差使颇为麻爪,重新把这个“坚强宝宝”抱回了怀里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安抚他才好,瞥到身旁的钢琴才灵机一动。他把琴凳拽回了钢琴前,把小文州放到腿上,抬手就是一串活泼流畅的旋律流淌而出。

小文州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也顾不上抹眼泪了,带着闷闷的小鼻音惊叹道:“好厉害的《小狗圆舞曲》……”

肖邦最著名的这首圆舞曲很短,也称《一分钟圆舞曲》,但却五脏俱全,很适合展示演奏者的技巧。叶老师也不算梦中开挂,要说他年轻时候有什么比现在强的,除了身材也就只有琴技了。

一曲弹罢,他揉了揉怀里小孩儿毛绒绒的脑袋,大发善心地开放了点播频道:“还想听什么?”

小文州屁股还疼着,不大舒服地在叶修腿上挪了挪,低着头搅着手指道:“那,《钟》可以吗?”

“……”我看你个小兔崽子就是刻意为难我叶修!叶大演奏家撸起了袖子,没好气儿道:“那你先下去。”

小文州乖乖从他腿上磨蹭了下去,站在琴凳旁,期待地看着叶修放在琴键上的手:“哥哥,你的手真好看。”

还真是孩子心性,这么快就忘了这双手揍你的滋味儿了?叶修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又絮叨了一遍本次儿童教育的中心思想:“只要你别再祸害自个儿那手,以后也好看。”

小文州自从挨过揍之后就乖得不得了,见叶修露了一手过后更是服服帖帖得像只小绵羊,然而不擅长伪装情绪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哪怕乖巧郑重点头,脸上也分明写着一串“快弹快弹快弹呀”。

“就一段。”叶修忍俊不禁,又胡撸了一把小孩儿脑瓜,“后边忘得差不多了,凑合听着玩吧。”

订阅评论
提醒
0 评论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