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继者(章七·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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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歌

第二天一早,喻文州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

叶修那屋的床让他俩搞得一团糟,他大略记得做完后叶修帮他在浴室简单清理了一下,然后抱着他回了这张床,只亲了亲他让他快睡,应该自己又去洗了个澡,但这之后喻文州就没记忆了,也不好说叶老师有没有拔屌无情,可能都没和他在一张床上睡。

喻文州拿被子捂住脑袋,偷摸嗅了嗅,试图从被褥的气息寻找蛛丝马迹,然而门外飘来的白粥和蛋卷的香味儿覆盖力太强,叶修又和他用的是一套洗浴产品,根本无从辨别,他只好钻出了被窝,一瘸一拐地出了屋,顺便看了眼客厅的表,才七点多。

伟大的叶指挥平时也就懒人一个,往常哪有做早饭的兴致,这一大早就爬起来折腾,很像是受刺激了的表现。喻文州没摸透他这到底是受了什么类型的刺激,就没主动吱声,扒着门框和同样循味而出的哆唻咪一起观摩叶老师做饭。

吸油烟机的声音有点大,叶修没听着喻文州过来的脚步声,一回头让他吓了一跳:“……怎么起这么早,吵着你了?”

喻文州摇摇头,盯着刚出锅的蛋卷说:“这话该我问才对,是我晚上吵到你了吗?”

哆唻咪更加坦诚,弓起身子一跃而起,跳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以渴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香气发散源,嗲嗲地叫唤了一声。

“别跟猫唱双簧了,想吃就赶紧刷牙洗脸去。”这俩活宝逗得叶修忍不住笑了笑,他把盛蛋卷的盘子挪远了点,转身打开柜子给哆唻咪开了个罐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喻文州:“自个儿一点印象都没有?一直跟个八爪鱼似的缠人身上,这谁能睡好……欸,不是说不行,总得给我点时间习惯习惯不是?”

说罢,他揽着人腰亲了下眉心,美得就差哼个小调儿了,半天才给快要等炸毛的咪总喂了食。

又是宿醉又是折腾了小半宿,某位远近知名的小人精脸上原本就挂着点旁人没眼福见识的茫然,让叶老师这套说和做不太沾边的操作给干扰得,看起来更懵了。喻文州下意识摸了摸被吻过的地方,不大肯定地问:“哥是说,我们以后要一起睡吗?”

叶修挑了下眉头,也不看他,边刷锅边说:“你要是不愿意的话也……”

话没说完就被喻文州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叶修用没沾水的指节敲了敲人脑袋,无奈中掺杂着笑意:“一大早起来腻歪什么……你那个,疼不疼啊?”

“一看到你就不疼了。”喻文州贴着他脸颊说,“我是说真的,哥,我做梦都没梦见过每天都能和你睡在一块。”

“这事儿要是能梦见才奇了怪了。”叶修稍稍用力捏了下他脸蛋,眼里笑意愈发明显,“行了,你梦不着的还多着呢,快去吧。”

劳模般的叶老师这一大早就爬起来给人做饭,的确是因为睡不着,但小首席的睡姿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他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文学作品中常见的“心里沉甸甸的”是什么滋味—原来这话不属于象征性的描述,而是切切实实的感受。

很难再具体去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情绪,既是极大的满足,又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喻文州时而迸发出的这般不加掩饰的情意,让他欣喜不已的同时,也伴随着难以忽视的惶恐。如同昨夜被动迎接了那场“意外”一样,他还没完全做好应对这段感情的准备。

对他而言,被爱这件事,远比爱更需要勇气。

喻文州嘴上抹了蜜似的说不疼,实际连吃个早饭都没敢尝试落座,椅子便彻底让哆唻咪占了去。此猫心安理得地与叶老师相对而坐,仿佛他这个人才是捡来的,令喻文州深感家庭地位受到了严重冲击。

叶修也没有管管猫的意思,为表一视同仁,随手戳了个小香肠喂给喻文州,但也不说给人喂到嘴边,还要人凑过去吃,跟喂猫没两样,无意中收集到了自家小首席的怨念盯猫图鉴,叶修乐不可支道:“你总和哆唻咪较什么劲啊?”

喻文州开玩笑说:“要是个女孩子我就让着它了……说来咪咪也差不多半岁大了,是不是该带它去做绝育了?”

闷头吃罐头的哆唻咪抽空朝他呲了呲牙。

“嗯,你有空就联系宠物医院约一下,下周末就去吧。”有这一人一猫在,叶修每天都不愁捡不着乐子。他单手回着谁的微信,空着的手把哆唻咪拎到腿上揉巴了起来,刚吃了个半饱的咪总也不生气,约莫也是个手控,只要被叶修摸着就小呼噜打个不停。

“周末一大早就谈工作吗?”喻文州瞄着叶修的手机屏幕打听了一句。

“有时差,那边是个夜猫子。”叶修答道,“也不算谈工作,正好还得和你商量一下—等新年那场结束,咱调休元旦假期那几天,你有安排吗?”

喻文州心领神会:“没有,我们要去哪玩……咳,出差吗?”

“谁闲着没事占正常假期公出,主要就是去玩儿的。”叶修放跑了猫,拍开了小崽子要捡碗的手,撸起袖子开始收拾餐桌,“没准你以前去过,苏联那一片儿。”

叶老师对俄罗斯的这一老派称呼很像是随的家里长辈,如果他是指“前苏联”的话,那范围可有够广的。喻文州惯例抢不着活儿,只能继续在旁“罚站”,顺便玩猜猜乐:“圣彼得堡?莫斯科?还是东欧?”

“到时候看情况,左右是淡季,票好订。”叶修边刷碗边说,“你都去过哪儿啊?这会儿可正冷,想着提前买件羽绒服什么的。”

过去叶修不太经常自己做饭,最大的原因就是刷碗不便,后来家里来了个手和他一样金贵的,自然也不能让人家来刷。喻文州同样宝贝叶修的手,老早就订了个洗碗机,用起来方便归方便,然而叶老师也不知是发扬的哪门子艰苦卓绝的革命精神,拢共就仨碟俩碗的话是绝对不带用的。

“小时候去过一次马林斯基剧院,看的芭蕾舞剧《堂吉诃德》。”喻文州面上浮现出些许怀念之色,“那时候我妈刚转幕后不久,应该是她第一次带团演出。”

两人过往的对话有提到过几次喻父,但喻文州是真的很少谈及他母亲的事。仗着昨晚两人关系发生了“大跃进”,叶修试着问起了之前绝不会去碰的私密话题:“你爸妈工作都这么忙,这些年都是聚少离多吧?”

喻文州沉吟了一下,笑着一摊手:“他们就是那种……你知道的,西方比较常见的婚姻模式,我以前甚至都不知道国内大多数夫妻在婚后是一直同居的。不过我不太了解他们的私事,反正也对我没什么影响,至少在我面前他们看起来还算恩爱吧,相敬如宾的那种。”

“……”感情关系上的巨大进步并不能促使叶老师一夜之间达成言语艺术的飞跃,他憋了半天才道:“嗯、嗯……那也挺好。”

喻文州清楚自己父母的开放式婚姻必然会对叶修造成一定冲击,任何人的感情观都不可能丝毫不受原生家庭影响,这也是他以前有意避开相关话题的原因。其实叶修在这方面也是半斤对八两,一样没太和他说起过父母的事,就连叶母已故多年之事他都是前俩月才听团里人闲聊时说起的,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秘辛,或许叶修对此避而不谈也是出于和他类似的顾虑吧。

如此精细的磨合是无法靠他一人之力推动的,喻文州意识到此事还未到火候,立马转移话题道:“对了,我也有个事想和哥商量一下。”

叶老师就坡下驴的速度倒是惊人:“你学弟学妹寒假想过来实习的事?”

“诶?你怎么知道的?”喻文州有点意外。

“你们学校乐团,之前给你当副首席的那个,叫陈什么来着……”叶修比划了一下,见喻文州点了头,继续说:“就他,前两天加的我,我还以为是你把我联系方式给他的。”

喻文州若有所思道:“艾菁家里都是搞音乐的,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倒是不难,只是既然让他牵头联系你了,应该就没必要再特意让我和你打招呼了吧?”

“怎么没必要?”叶修揣着胳膊说,“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干嘛收一堆小崽子过来添乱?”

“可是不论我有没有和你说起这件事,你都会卖我这个面子的。”喻文州凑过去抱住了叶修,笑眯眯在他耳边道:“这下好了,怎么也算是开口求人办事,我不就得明确回报一下我们指挥了吗?”

“……”纯情叶老师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个套路,真让喻文州的只言片语给撩得起了反应,下意识就想糊他屁股一巴掌,又想起昨夜帮人清洗时隐约看到的血丝,改为使劲揉了下他脑袋,凶巴巴地威胁道:“这还打击报复来了是吧,以为我现在就不会动你了?真不疼是怎么?”

“不碰的话就没感觉,可能涉及进出的时候会比较难受。”喻文州就是单纯撩他好玩,目的达成也不多做逗留,亲了叶修脸颊一下便去逗猫了,一边自己嘀咕了一句:“今儿是不应该少吃点东西……”

叶修第一次听到上厕所还有这么委婉的说法,忍俊不禁道:“没听说还有因为这个刻意饿着的,吃点容易消化的呗。特殊情况,可以多做两顿,有什么想吃的?我一会儿出去买一趟。”

“这哪算特殊情况,昨晚哥也一样辛苦,也该好好休息才对。”喻文州朝他眨了下眼,说:“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腰?”

叶修自然不会拒绝这种私人服务,也到底没拗过小崽子怕他累着的心意,最终两人抱着平板愉快地点起了外卖。

午饭点了单份上百大洋的高端便当,晚饭订了四人份的养生火锅外卖,这两位犒劳自己都一点不带客气的。新年的俄罗斯之行的日程安排和L大新一届毕业生来实习的名单也都大体敲定了,吃饱喝足后,喻文州有点想说一天没练琴了有点不舒坦,叶修却全然是一副荒淫无度的昏君阵势,整个晚上一直搂着人和猫在沙发上起腻,除了偶尔回一回工作上的信息,什么都没干,喻文州也就勉强说服了自己姑且偷一天的懒。

临近深夜,慢慢搓出火来的两人互帮互助了一次,悠悠然的贤者时间里,喻文州靠在叶修怀里,不知不觉就睁不开眼了,他近乎呓语似的说:“……没想到哥还能抱得动我,真有力气,怪不得会……那么疼的。”

哆唻咪已经回窝睡觉了,叶修方才撸猫撸顺手了,就没忍住挠了挠喻文州下巴,引得人不满地哼哼了一声,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只留给他个后脑勺。看着快要睡过去还紧紧攥着自己衣襟的小崽子,还有昨夜他熟睡的姿态,叶修心里忽然一阵不是滋味儿—一定让小孩儿心心念念地等了很久吧。

喻文州没有主动出击的顾虑恐怕全部来自于他,而他的顾虑虽然看起来也出于为对方着想,但潜意识里,他对于这份感情无法得到等同回应的畏惧也不掺假。

是他自私了,可毕竟,他们是真的太不一样了。

叶指挥的童年生活还是挺美好的,其父是个十分具备家庭责任感的人,对妻子体贴照顾,对孩子也足够关注,两兄弟读书写字都是他教的,男孩子嘛,想试试打枪有空就带着去,不那么“爷们儿”的爱好也不阻拦,想学钢琴一样眼都不眨就给买。叶修从中学开始读的寄宿学校,刚好闪避了青春期亲子间可能发生的矛盾,他母亲则是在他刚上高中时得急病去世的。

时值调任边境四年的叶首长即将调回D市的最后两个月,由于交通受阻,叶兆恒没能见到爱妻最后一面,半大孩子对此难免有埋怨,兄弟俩一开始甚至抗拒和久别的父亲见面。亡者走得越没有痛苦,生者往往越是难以接受,半生戎马的叶首长也不例外,听说爸爸在灵堂里一天一宿没出来,叶修架不住弟弟撺掇,也确实担心,就摸过去看了看。

酒量这个属性,有其子即可逆推其父,叶兆恒大部分时候也是滴酒不沾的。那天隔着门,叶修没办法确认他爸是不是喝酒了,只能说是听到了一段不太像是出自这位铁血真汉子之口的话—

“……我要睡了,这次别再来气我了。来也行,别扯些没用的,我这辈子,就你一个。”

此后叶修再没见过他爸有过什么异状,偶尔提及妻子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口吻,家里都没在显眼的地方摆放叶母的照片。不过以其各方面都极其优越的条件,十多年没有再娶这一事实,多少能够印证叶修当天没有幻听了。

就像喻文州小时候不知道正常夫妻会一直同床共枕一样,彼时年少的叶修也不知道这世上除了他亲自见证的“爱情童话”,人与人的感情原来还有很多种模样。

今早的对话,他始终不愿去细想。如果婚姻关系无法约定忠诚与厮守在喻文州眼里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那么究竟有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把这个人一直留在他身边?

是,这样不对,这样不好,爱不该是占有与捆绑。若说昨夜之前的叶修还时常会天人交战得难分胜负,如今的他只想把这些道理都扔出十万八千里。

不管他有没有那个资格,他都想成为怀中人唯一的归宿。

叶修没听清喻文州后头念叨的嫌他打人也疼的那一句,只当是给臭小子惯出毛病来了,睡个觉都撒着娇要他抱着去,便任劳任怨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才多沉,抱着比两袋大米还轻—走喽。”喻文州此时已经睡着了,仅靠双臂承担着另一个人的真实重量自然不轻松,叶修却觉得心里边松快了不少,他放轻了声音,不成调地哼起了一段儿时依稀听过的歌谣:“风不吹啊云不飘,深夜里头静悄悄……小小船儿啊轻轻摇,鸟儿不飞也不叫,乖宝儿好好睡个觉……”

这一夜喻文州睡得很沉,不复前一夜的昏头涨脑,清醒的时候有种由身到心的舒适感。不用睁开眼就能感受到叶修的臂弯环绕在他腰际,平稳的呼吸也近在咫尺,同床共枕的感觉是如此幸福,甚至超过激烈的欢爱,将人生中最漫长的时间交付于彼此,拥有着抚平人心的安定力量。

喻文州怕压久了叶修胳膊不舒服,就挪了挪身子。估计是叶老师生物钟快到点了,本来就要醒了,小崽子这一动弹,动作又稍微大了点,直接让他睁了眼。

叶修瞟了一眼窗帘边缘透过来的天色,大约刚蒙蒙亮。他纠结着是睡个回笼还是干脆起床,目光一停留在喻文州脸上,不知怎么,就移不开了。

一觉醒来身边有人在,对叶修来说也是日本之行那一次才有的新鲜体验,但这件事似乎很容易习惯,就好像他身旁早该有这么个人似的。

……算了,还是别吧,要是再早个几年认识喻文州,怕是就要走上犯罪分子的不归路了。叶修寻思着这一茬,差点乐出来,喻文州的感知异常敏锐,不仅知道叶修在看他,还能大略感觉到叶修像是在笑,正当他不再打算继续装睡,想要问个究竟时,一片温柔的阴影倏然覆了上来。

—该怎样形容这个与记忆中的清晨有所重合,却又全然不同的一刻呢?

两人在昨天一整天里交换过很多次亲吻,或深或浅,有的是玩闹,有的则动了情,每一次即使闭上双眼,喻文州脑海里都残留着叶修最后的眼神。眼睛看到的本就具有欺骗性,叶修也不是爱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那些他隐约捕捉到的,此时此刻方才清晰地显现。

—是虔诚的珍视。

黎明是否来临都不重要,因为他的光正拥抱着他。他越来越爱这个人,胸膛里强烈鼓动着的热意几乎超越了他对自身感情的认知,以致那个吻落下的瞬间,喻文州突然觉得,自己的一生,应当就是从认识叶修的那一天开始的吧。

若是如此,余生能再长些就最好不过了。

借着首演开门红这股东风,星屿接下来的一场新年音乐会仍维持着强劲的话题度,虽说票价略微上浮,没有秒抢光那么夸张,但也算是“开张大酬宾”的优惠价,最终还是不到一天就售罄了。

演出之前,乐团也如约迎来了第一批实习生。小首席的面子相当值钱,叶指挥简直是在做慈善,一收就收了十多个人,各种乐器凑了个齐全。

L大的这些小孩儿们和喻文州都大半年没见了,尤其是搞弦乐的和他更为亲近,来的当天,乐团众人耳边时不时就要响起阵阵驼铃声。只不过经过上一次扩张,各声部其实都不怎么缺人,也就是说,这拨人里最后能留下一两个就不错了。

下班后,叶修接到了个不算太熟的前辈指挥的电话,对方说的很客气,也挺委婉,大意是说和陈艾菁家里是世交,拜托他多关注栽培一下这孩子。叶老师不太会主动求人办事,但也并不反感这种人情往来,便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实际上要光是过来实习个把月的,没那个必要大张旗鼓特意跟他打招呼,这就是希望他把人留下来的意思。

这事倒不算为难,一提不缺轮换乐手,也不差多养个人的经费,人家好歹是接了喻文州任的名校乐团首席,水平还是够格的,等到再过俩月梁骋的合同到期,彻底退下来了,给自家这位选拔个副手的工作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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