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儿连连点头,泪水下坠:“女儿记得,女儿都记得……娘,女儿不爱他,他也丝毫不在意女儿,您何必再为难他?”
前半句是假,后半句是真。她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竟如此卑贱。
就在这时,冷冰儿身后的雪儿忽然抽出剑,猛地向她背心刺过来,冷月下意识一把拨开冰儿,指尖夹住剑身,稍一用力便将它断成两截。雪儿大惊,项子彦慌忙将她拉到一旁,认真看她有没有受伤。
冷冰儿望着眼前的一切,心若刀绞。
雪儿似乎并不甘心,扔掉手中半截的剑,趁其不备再度攻向冷冰儿。冰儿早已碎成残片的心,在这样的举动下再度被触怒,她长剑一挥狠狠刺向雪儿。项子彦依旧不折不扣地去护雪儿。冷冰儿自幼在冷月的严格训练下习武,二人并非她的对手,几番击打下来便败下阵。项子彦肩部被划伤,有些痛楚地紧紧捂住伤处。冷冰儿眼神萧瑟,用剑冷冷指向雪儿,本要刺向其心脏的一剑剑招突变,划开了雪儿的长衫,只剩下贴身小褂遮羞。她正是要用此举羞辱她,谁让她一定要在自己伤口撒盐,谁让爱情从来就不能见容于别人。
“住手!”凌空一声冷厉的喝斥,让冷冰儿一愣,大惊下长剑脱手。却见冷月上前一步扶起倒地的雪儿,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她背部和肩部的胎记—肩部的缺月,背部的圆月,那正是她冷氏一族的遗传。冷月的父亲有,她也有。而冰儿却没有。
雪儿趁机一掌击向呆立的冷月,却被冷冰儿从身后一掌打下去,口吐鲜血。冷月回过神来,竟是一巴掌甩在冰儿脸上,大声喝道:“你可知她究竟是谁?她正是本宫的女儿,分别了十六年的嫡亲骨肉!”
在场的人皆愣住,无论是项子彦还是冷冰儿。
谁也不曾想到,这样的场景下,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然而冷月的神情与话语,并不像是信口开河,她望着雪儿的眼神,满溢了怜爱与疼惜。
那是不曾出现在母亲脸上的,母亲决不会那样宠溺地看着自己,带着血缘深处的酸楚依恋。
而那“嫡亲骨肉”四个字在冰儿听来竟是那般刺耳!
她捂着火红的巴掌印站在一旁,看母亲怜惜地抱着雪儿,心中酸涩的很不是滋味。
雪欺风压
冷冰儿根本不会想到,雪儿的出现,正是她悲惨命运的开始。
那时她和宫中所有人一样,都沉浸在寻到宫主亲生骨肉的喜悦当中。
即便之前有过节,有怨恨,那毕竟是母亲的女儿,也就是自己的姐姐。
毕竟这么多以来,她也一直想见见这位素昧平生的姐姐。
她是真心为母亲感到高兴,那么多年忍受的思念之苦,今朝终于得以如愿。
而多年以来,冷月一直苦苦找寻亲生女,翻山越岭也在所不惜,可说是想尽了所有法子。她常常梦见婴儿样貌的雪儿,那小巧的鼻子和漂亮的眼睛,那柔软的小手和散发出的奶香,让她心疼得百转回肠。
多少次从梦中醒来,她都是泪流满面。她发誓只要找到女儿,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给她!
老天有眼,如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亲生女儿就在自己眼前,冷月难以掩藏内心的激动与雀跃,平素冷漠的神色也变得慈爱起来。
冷冰儿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这样的神情,心绪复杂,不知是羡慕还是难过。
“雪儿,当年都怨娘没能看好你,才让你独自漂泊了在外。这么些年,你都是怎样度过的?”冷月抚着雪儿的手,眼中满溢着慈和、温柔、宠溺还有怜惜。
雪儿坐在她身边,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目光中竟很快被忧伤填满,即使前一刻那眼中还是不可捉摸的幽深。
“遭人白眼,受人冷落,孤苦无依……也就这么过来了。”雪儿低声说着,动情得几乎要挤出一两滴眼泪,可是眼眸深处依旧存着不为人知的冰冷。
冷冰儿站在一旁,听见雪儿这番话,心中顿觉难过。和姐姐比起来,自己自幼锦衣玉食,又有一群佣人侍奉,何时遭过冷落和欺负?
而这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当初仇家掉包,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耽误了母亲营救雪儿的机会,那么雪儿怎么会沦落到那般田地?
冷冰儿敛了睫毛,母亲对自己恩重如山,她这一生又当如何偿还呢?
“姐姐,你受苦了。”声音有些哽咽。
冷月抬了抬眼,这才发觉冰儿也在身边,她全心投入在雪儿身上,竟然忽略了除雪儿之外的所有人。
“孩子,你暂且住在冰儿这里。在东厢为你布置好之前,就委屈你和冰儿挤一挤。”眼光很快回到雪儿身上,冰冷之光瞬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慈爱。
雪儿乖巧地点了点头,顺便望了眼一旁侍立的冰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冰儿却觉那笑容藏着她说不出的诡异,一时间竟有些脊背发凉。
“冰儿,好好照顾雪儿,若有差池,我会为你是问!”冷月起身,淡淡扫了一眼心中酸涩的冰儿,又笑眯眯地对雪儿说:“有什么需要,尽管对娘说,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你想怎么样都好。”
雪儿笑盈盈地点头。
冰儿沉默地点头。
屋内气氛很是诡异。
腊月来临,暴雪时常肆虐,绛月宫却迎来前所未有的温暖季节。冷月为庆贺雪儿的生辰,特意吩咐宫人准备丰盛的晚宴,又大赦关在监牢中的囚犯。宫中多是些惯于见风使舵之人,他们知晓了谁才是真正的大小姐,都欲趁此机会巴结逢迎,以博得雪儿一笑。雪儿小姐笑了,宫主也就舒心了。
冷冰儿看着忙忙碌碌的宫人,看着绛月宫难得的喜庆气氛,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十七年了,她最怕的就是这一天。因为多年前的这一天,母亲抱回了自己,也因此失去了亲生骨肉。于是在这个牵动冷月神经的日子里,她处处都得小心翼翼,稍不纵意就会被无缘无故地责罚一顿。这仿佛成了阴影,黯淡地笼着她童年期间对于生辰的所有渴望。
而今天不同了,娘的亲生骨肉找到了,心情大好,自然不会再苛责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讲,她是沾了雪儿莫大的光。应当诚惶诚恐感激涕零才是。
可是她并无丝毫感激的心绪,只有驱不散的酸楚,和委屈。
因为这一天,同样也是她的生日。却被所有本该知道的人,都彻底遗忘在脑后了。
宴席上,菜式多样,美酒飘香。冷月不时地夹菜给雪儿,嘱她多吃一点,侍女们都讶异于宫主的反常。而冷冰儿一个人默默吃着,也不抬头,也不说话。沉默的听着母亲和姐姐聊着家常,一团和气,她就仿佛是多余的人一样,既插不上话,也不被关注。从前与母亲用膳的时候,母女二人完美的阐释着食不言,不仅如此,她还要提着一颗心,小心应对着随时可能莫名发火的母亲。
姐姐回来了,气氛变得缓和许多,她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冷月似乎早已忘记了她的存在,一心只想着怎么样弥补这多年未见的亲生女儿,倒也顾不上再去问津这个素来不重视的养女。
从前活在姐姐的阴影当中,现在阴影不存在了,她也就失去存在的价值了。
一口一口吃着碗中白饭,她终于明白味同嚼蜡是什么滋味。
用膳期间,冷冰儿拿出一个精致的镶金盒子,上面有精雕细琢的凤的图案,凤眼则是一颗镶嵌的玲珑小巧的碧玺。那是冰儿之前专门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挑选的胭脂盒,她相信姐姐一定会喜欢。
等了半天,直到母亲和姐姐的家常终于暂时告一段落,冷冰儿才起身捧起胭脂盒,微微扬起唇角,真心道:“姐姐,我也为你祝寿,愿你生辰快乐!”
冷月刚要偏头,雪儿忽然间对她说:“娘,听说江南的风景如诗如画呢,我很想去那里看一看!”
唇角蕴起温柔笑意,冷月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想去哪里都可以,等天气转暖,娘就带你去江南一带如何?”
冷冰儿被晾在当场,张口也不是,闭口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坐下也不是。真真是万分尴尬。一颗心冰冷如水。
半晌之后,雪儿才“注意”到冷冰儿手中的盒子,笑吟吟地道:“冰儿,你手里拿的什么?”
冷月转头,看见茫然若失的冰儿,握着一只精致的胭脂盒,呆呆地站着。
“你站着做甚么?”冷月蹙眉,不明白冷冰儿所为何事。
冷冰儿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呈上胭脂盒:“姐姐,这个是做妹妹的一点心意,但愿你能喜欢。”
“多谢冰儿!”雪儿嘻嘻一笑,眼睛却是不笑的,那深邃的眼珠中流转着深重的仇怨。“娘,能帮女儿拆开看看吗?”她撒娇道。
冷月自然是乐呵呵地应允。
璀璨的胭脂盒,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冷月轻轻将其打开。
一只张牙舞爪的毒蜈蚣迅速窜上她手背,猝不及防地咬上一口!
盒子咣当一声落地,冷月猛地甩掉蜈蚣,手背上冒出一滴猩红。
“娘?”冷冰儿大惊,慌忙上前抓住母亲的胳膊,既错愕又担忧。
“冰儿,你在盒子里……放了蜈蚣?”雪儿一脸的难以置信,神情有些夸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冷冰儿百口莫辩,涨红了脸:“我……我没有……”
“那么,这蜈蚣是怎么回事?”雪儿手指着地上的蜈蚣逼问。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里面怎么会藏了它……”她摇着头,忽然瞥见冷月眼中的厌恶和杀气,心头一颤:“娘,您相信我……”
冷月一把甩开冰儿的手,眼神一凛,反手便是一掌狠狠掴在她脸上,用力之重,下手之狠,竟让隔岸观火的雪儿也不由得一震。
冰儿被打得瘫软在地,额角不小心撞上椅背,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痛。鼻腔内两股鲜血汩汩而下,唇角也溢出血丝,恍惚间天旋地转,看不见娘亲和姐姐在什么方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肿胀的面颊,只有令人窒息的咸腥味堵塞了呼吸。茫然间伸手去擦脸上的血,怎么连手都发麻,连一丝知觉都没有呢?
耳畔的沙沙声渐渐消失,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将少主拿下,杖责五十!”
冷月怒视着那掉落在地万恶的胭脂盒,面色忽的微变,似乎觉察到什么端倪,即刻改口道:“算了,改为杖二十,拖出去!”
眩晕当中,满面是血的冷冰儿勉强支起身子,勉强扶着椅背站起来,勉强喘了口气,喃喃道;“娘……您的伤……要不要紧……”
话还未完,两名宫人已经上前,一左一右架走了冷冰儿。
不一会,殿外就响起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冷月在侍女的侍奉下慢慢将手背的毒血挤了干净,雪儿为她悉心涂了药,并轻轻缠上纱布。
雪儿的动作虽轻,却显得马虎,不似冰儿那样细致入微。心中一闪而过的触动,冷月并没有过多在意。
冰儿的呼痛声,板子与皮肉的相击声,冷月全都置若罔闻。
一会功夫,宫人将受刑后的冰儿扶了进来,二十杖并非过重,冰儿尚能行走,只是因为身后痛楚,显得一瘸一拐。
在宫人的帮助下,她跌跌撞撞地跪在地上,不住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额发,凌乱地横在额头上。惨白惨白的面容上,嘴唇却显得鲜红,细看去竟是方才忍不住疼痛而咬出了血。
冷月负起双手,冷冷俯视着冰儿,冷厉的声音响起:“念你初犯,此次不过是略施惩戒,若敢再犯,决不轻饶!”
身后肿的厉害,肿胀的皮肉向全身各处扩散着剧痛,冷冰儿根本跪不住,双手撑在身前,汗珠大颗大颗下落。
她想为自己辩解,然而一则疼得神智有些模糊,二则目前证据确凿,娘亲又怎么会相信自己呢?
可是……真的不是自己做的啊……
“听见没有?”冷月见她不吭声,一声断喝,面色威严。
“女儿听见了……”痛得有点上不来气,她满腹委屈,却只能点点头认下。
“跟你姐姐认错!”冷月伸脚踢踢她。
冷冰儿无助地扬起头,泪水糊了一脸,内心的委屈好似奔涌的潮水。苍白的嘴唇翕动:“对……对不起……”
冷月俯视着她,声色俱厉道:“给本宫记住了,若敢再犯,责罚加倍!”
冰儿无力点头,睁大迷蒙的双眼,惨白的脸烧得通红通红。
雪儿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唇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是夜,伶俐端来调了药酒的热水,给冰儿喂了几口参汤,这才缓缓去擦拭凝结的血块。冷冰儿面色煞白,一手狠狠扣住睡枕一角,但觉乏得脱了力。伶俐望着那青肿的皮肉,心下骇然,见她又将唇咬破,忙递上一张绢帕。
窗外隐约传来歌舞爆竹的声音,一派热闹景象。可惜这热闹与她无关。
冷冰儿接过绢帕,一点点拭着唇上的血迹,拭着拭着,忽然将脸埋于帕间不动了。
门外,冷月对随行的宫人做了噤声的手势,沉默地听着屋内传来的嘤嘤哭声,眉心蹙起。
犹豫片刻,终是没有走进去,她长长叹口气,在冰冷的月光中,转身向寝宫一步步走去。
乱点鸳鸯
雪融之时,熹微的日光隐现云端,映得天地间一片祥和之光。
冷冰儿的伤并不算重,养了几天便无大碍。娘亲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探望得勤了,却是因为雪儿与自己住在一起。娘亲看望雪儿时,顺便也探探自己的病情。那神情依旧是冰冷,毫不在意的。在娘亲面前,雪儿倒是对自己问寒问暖,张罗着侍女为自己上药端汤,关怀备至。
日子在苦楚中熬煎,冷冰儿的话语愈来愈少,面上的神色也愈来愈冷清。她在铜镜中察觉鬓间有根疏离白发,正待去拔,方觉接连藏了若干根在其中,只得作罢。眼窝下,两抹深深的郁青,亦显得容颜格外憔悴。
自那日与项子彦分别,到如今已有半月之余。眼见雪儿经常自由出入绛月内外,冷月只关心其安危,从不过多干涉其动向。而冰儿却自小就被限制了自由。
冷冰儿看不透雪儿笑容中潜藏的端倪,亦不知道她每日往来的都是何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和项子彦依旧郎情妾意。而项子彦似乎早把自己抛在脑后。
此日天已向晚,暧暧斜晖洒落在人周身,犹带一丝温暖余情。冷冰儿交握双手,发觉左手比之右手,还要冰冷一些。那么左手与心脏的冷度相比,哪个又更胜一筹呢?
正自思量,忽觉鼻息间一抹淡雅的沉水香气,蓦地抬头,冷月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面前,负起双手,眉目间有依稀的寒意。
毫无征兆地、下意识地双膝点地,恭声问安。
冷月抬了抬手,示意她平身,兀自穿过庭院走近阁内。冷冰儿亦跟了进去。
“娘,姐姐没在屋里。”料想娘亲决不会专程为自己跑一趟,冷冰儿如是说着。
冷月斜睨她一眼,微一皱眉,冷冷道:“本宫是来找你谈话。”
冷冰儿一怔,扬起脸,母亲的目光复杂而辽远。不觉又低下头去,眼底浮起水雾来。
自姐姐认亲,这还是,娘亲头一回单独面见自己。她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凄凉。
冷月径自落坐于堂中坐榻上,环视一番,冰冷的目光便胶着于冷冰儿身上,上下打量着问道:“身上的伤可痊愈了?”
冷冰儿眼眶一红,默默颔首。
“雪儿的生辰本是佳期,你的所作所为,过分了些。”冷月漫不经心地说着,语气平淡,也无苛责。
冷冰儿只觉鼻子发酸,酸楚一直冲得睚眦欲裂。她忍了片刻才道:“娘,是否无论女儿说什么,您都认定是女儿心存歹念呢?”
冷月沉了半晌面孔,方又道:“你颈上所佩是百毒不侵的玄玉,雪儿却没有这等幸运。”
冷冰儿思忖着母亲的话,着实寻不见这一句与上一句之间的关联。愣了半晌,忽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方解下脖颈上的幽黑玄玉,双手捧着呈上:“娘,让姐姐戴上它吧。”没有什么迟疑,是因为她清楚,姐姐才是母亲真正的女儿。
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冷月叹口气,并没有去接她手中的玉,面孔虽板着,声音不觉已温和许多:“娘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曾加赠于你,就不会将其收回。你且佩戴好,莫再轻易取下。”
冷冰儿心中微暖,黯淡地眼波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真挚一揖道:“谢谢娘的恩典!”
冷月看在眼底,只淡淡一笑,笑容稀疏得仿佛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冷冰儿却清清楚楚捕捉到这来之不易的笑容,得了恩赐一般,不觉亦是甜甜笑了一下。她平素很少笑,笑起来竟是这般乖巧动人,我见尤怜。
“冰儿,你已过了十八岁,娘不能永远留你在身边。本宫为你觅了一门亲事,是欧阳世家的公子,吉日已定。”冷月娓娓切入正题,声音却冰冷,不容商量。
冷冰儿一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娘,您是说……”
冷月唇角一扬,冷笑道:“怎么,你胆敢质疑娘的话么?”
冷冰儿连忙摇摇头:“女儿不敢,女儿只是不明白,娘为何忽然提及此事……”
冷月目色阴沉,看不出喜怒:“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此事就这么定了。”
“娘,”冷冰儿忽然鼓起勇气,凄然道:“您这么做,是为了雪儿吗?”
心事被说中,冷月目光一寒,怒意慢慢聚敛:“你在说什么!”
冷冰儿顺下睫毛,迟疑片刻,终又直言道:“为了让女儿彻底死心,为了让项公子与雪儿之间再无后顾之忧……您便匆忙定下这门亲事吗?”
只听“啪”地一声,冷月狠狠拍向桌角,勃然大怒:“你胡思乱想些什么?本宫是为了你着想,才费神寻了一桩亲事给你,你却在此如此肆意胡言!”
冷冰儿身子一颤,慌忙双膝点地:“请您息怒,女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