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妓严蕊台州受杖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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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海上吹来的晨风,驱散了通宵郁积在台州城里的暑气。但从灰瓦房顶抹上了鲜丽红色的朝霞来看,这天还会是烈日炎炎的大晴天。

在十字街口新搭起的木板台子跟前,天蒙蒙亮就已经有人来占好了位置。因为司理院衙门口三天前就出了告示,今天要在这里对台州最出色的营妓,做过都行首的严蕊,进行决杖。

这个人见人爱的严蕊,州里出会的时候向来是走在舞蹈队的头排,不知有多少人为她的俏丽的容貌和窈窕的身段,曼妙的舞姿和婉转的歌喉而神魂颠倒。谁不想占个靠近板台的位置,好生看看她受刑的模样呢。

前排挤着的人当中,一个温州口音的长须客商打探道:“这个严蕊姑娘,我们那里都是很有名的啦,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来得,还会当场填歌词,现编现唱。她是你们台州唐太守的红人嘛,怎么会判罚决杖呢?”

一个穿一身香云纱衫裤,扇着蒲扇的三角脸汉子,做出鄙夷的脸色说:“还唐太守?这个唐与正被朱夫子参了一本,现在不管州里的事啦。听衙门里的人说,就是因为他看上了严蕊,想讨她做小,让她脱了乐籍到外地去住了。可又不放心,所以没给她办正式的文书。这次朱熹大人来赈灾,路上遇到逃荒的台州百姓告了唐与正,就到台州来查办唐与正。查出了一大堆的事,当中就有私放营妓的这件事,州里就派人到黄岩把严蕊抓回来了。”

长须客作色道:“啊哟!营妓都是官奴身份,私自到外地住,是要重重判刑的呀!”

三角脸说:“可不是!说起来是唐与正害她的。传说唐与正已经有消息要调到江西去做提刑使了。原是叫严蕊到他家乡婺州去住下来的,可他大老婆没多久就把严蕊赶回台州来,结果又到黄岩一个要好的姐妹家里住下来,等唐与正上任再跟他去江西。这次到黄岩去捉她,她只有唐与正准她从良的判文,可是拿不出伎乐司给她落籍的照会,所以就当做逃奴上了刑具解回来的。”

长须客说:“要是这样,严蕊实在有点冤枉。太守既然判了从良,行一个文,州里的伎乐司哪有不办手续之理。有了太守的判文也就可以作数的了。”

三角脸又作出鄙夷的脸色说:“这回唐太守走了背字,他的判文作不得数了,倒成了朱夫子参他的把柄。据说他判严蕊从良的原由是套的‘年老色衰’官腔,严蕊谁都知道是还没满二十二岁的一枝鲜花,不明明是徇私舞弊么?”

长须客笑道:“如今官府判官妓落籍哪里不是用这种官样文章?唐与正倒也是有些才名的,才子喜欢上个把名妓是风流佳话嘛!这个朱老夫子也迂得紧!管这种事作甚?”

三角脸说:“这回唐与正遇到了对头了,朱老夫子是奉了圣旨,下来视察浙东赈灾救荒的事,灾民告了唐太守鱼肉百姓,朱夫子就要从严查办唐与正。玩妓女本不算大事,不过和不管百姓疾苦合在一起,性质就很恶劣。他老先生当然要参一本了。”

长须客道:“朱老夫子人品学问,连皇上也是很敬重的。不过这个唐太守,听说也很有来头的,他的岳家和当朝宰相王淮是不出五服的同宗。要参倒谈何容易?”

三角脸见长须客谈吐不俗,又知道不少内情,那鄙夷之色就渐渐收起了。说:“你这位客官说得也是,唐与正还放风说,他在朝里也参了朱熹大人一本,过几天朝廷会另外派人来处理唐与正的案子。这不,几天前还鼓动一帮人到司理院起哄,想把严蕊从牢里救出来呢!”

长须客跌足道:“这事要真是唐大人鼓动的,却是有失计较!严蕊更要吃苦头了。”

旁边一位红脸小年道:“这位老丈料得真准哩!那天我在司理院衙前看热闹来着,亲眼看见哄闹的人是唐府里的家丁唐彪领的头,都拥进衙里到大牢门外发喊,把门擂得山响。牢里只是闭紧了门,没人敢出来。后来是汪都监领了弓马手来才赶开的,捉了两个有名的泼皮,打了二十脊杖,枷在司理院衙门前示众。只隔了一天,就出了布告要把严蕊决杖了。大家都说,这是要借打小蕊儿的嫩屁股,臊唐老爷的老脸呢!”

三角脸怕红脸少年抢了他的谈锋,连忙插嘴道:“这事据说是赵善及赵通判力主的,他是朱大人委的代管州事的官儿,一心奉承朱大人,揭发了唐与正不少的丑事。所以最怕唐与正的案子翻过来。听说他今天要亲自来监刑,借此杀杀唐与正一党的气焰呢。”

这时,只听众人一齐鼓噪道:“来了!来了!”从西面司理院的方向,一队人马押着将要受刑的严蕊,向十字街口过来了。前面是八个手举拦杆的皂衣差人开道,后面是六个骑着马的弓兵弹压,再后面是举着“肃静”、“回避”的虎头牌子的衙役簇拥着赵通判的官轿。那个引得人人注目的严蕊,是在弓兵夹道保护下自已走来的。

严蕊穿的是赭红色粗布的囚衣囚裤,囚裤的裤管很大,夏天的囚裤短得只将将遮住双膝。她的两条好看的小腿完全赤裸着,露出两个浑圆的腿肚子。因为要跳舞而不曾缠过的脚,倒也小巧有致,连袜子也没有穿,系着一双用龙须草编的轻软的草鞋,算是她穿着中唯一比较讲究的东西了。

囚衣是没有领子的短袖衫,所以她颀长的秀颈和两条粉臂也裸着,而赤裸的颈上套了一面木枷。枷还是唐朝传下来的长枷,连着枷梢的那半扇要长到五六尺,另一半长二尺半,合在一起有一尺半宽。按严蕊犯的罪,她坐牢应该是戴二十五斤的枷,不过枷的两头照例要缠上铁链,所以扛枷就像挑着大约三十斤的担子一样了。从枷眼里探出的头上,什么首饰都没有,一头乌亮的长发都披在脑后,用一块白帕子松松打结挽着,搭在枷板的后端。

扛着长枷走路是很辛苦的事,更何况是严蕊这样娇柔的小妮子。她把两只小手都搭在前面的枷面上,吃力地压着枷头,使后方伸出的枷梢不致下坠。双肩扛着沉重的木枷,还能挺直了腰杆,走得相当的稳。裸着十个秀巧脚趾的光脚丫子在草鞋里有节奏地一挠一挠的,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红脸少年评论说:“今年元宵出会,小蕊儿挑一对大灯笼扭得何等欢势,那天记得她梳的新样高髻,满头的金钗翠钿玉步摇,春罗的红衫红裙,真红暗花罗的大袖帔子,一双雪雪白的小皮靴,多风流,多光彩!哪曾想这么个美小娘,竟落到披头散发、赤脚草鞋,在大街上扛枷,还要上台吃杖的地步—人家到底是练出来的功夫,这么长的枷亏她扛得这般得法,只怕吃杖的时候总是熬不过那种痛的,啧啧啧啧!”

说话间,押解队伍已经到了台下,长须客所在的西面搭了一个上台的梯子,六骑弓兵便在台的东南北三面围起来,八个皂衣差人一面两人,把靠得太近台边的看客赶退。扛着枷的严蕊虽然看不见脚下的梯蹬—那梯蹬都是三四指宽的木枋子钉的—她却不要人扶,用穿着草鞋的脚丫儿探着木枋,努力保持着长枷的平衡,一步步自已向上登,便有些人像看她出会一样高声喝起彩来。那梯子共有八蹬,她在第七蹬上晃了晃,一个趔趄,长枷前端磕在台边上咚的一声,跟在她身后的衙役连忙把她一叉,把她推上了板台。

那个板台有方丈大小,上面钉着一个门字形的木架。上去的两个衙役先一边一个架着严蕊,让她沿台边转着向台下四面八方的围观众人亮相。正在这时,一轮红日从东城门门楼的屋脊上露脸了,本来沉浸在门楼阴影中的板台,一下子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下。严蕊被推到东面台边示众时,阳光正好把她累出了细密汗珠的红扑扑俏脸照得晶莹闪亮,艳丽万分。台下的众人都看傻了,一时竟鸦雀无声。长须客他们从西面看过去,虽一时看不到她的容貌,只是看到她被阳光勾勒出的戴着枷、扭着腰臀的背影,居然也看痴了。

一个年长些的衙役便拉长声喊道:“列位听好啦,今天,本州要惩罚犯了律法的营妓严蕊啦,严蕊犯了什么法,要受什么刑罚,由通判赵大人现在宣判啦—!肃静!肃静!!”胖胖的留着络腮胡子的赵通判,早已从轿里出来,坐在衙役给他抬来的交椅里了,这时站起身来,清清嗓子,展开一件公文,念道:“查本州营妓严蕊一名,在州伎乐司未曾开出落籍照会,即擅自先后赴永康、黄岩两地居住。至本年八月二日从黄岩捕回,累计八十余日之多。依本朝律:‘工乐杂户亡者,一日笞三十,十日加一等,罪止徒三年’。严蕊当徒一年半。念该妓先领有州官脱籍判文,与逃亡情节有异,故减等依‘诸非亡而浮浪他所者,十日笞十,二十日加一等’从轻发落,止杖罪妓严蕊八十,以儆效尤!”赵通判念毕,就踱到交椅前坐下。

台上的衙役又喊道:“严蕊,你听清了没有,你的罪本来要坐一年半牢的,赵通判可怜你,从轻发洛,只打你八十杖,还不快快认罪谢恩?!”严蕊便让衙役扯着枷梢,推到西面台边,朝通判大人跪了,娇声喊道:“贱妓严蕊有罪,谢赵大老爷法外开恩—!”因为被枷碍了磕不得头,只能双手合十,身子拜了好几拜。那声音竟是颤悠悠的,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中涌出大颗的泪来,活脱脱一副有冤难诉的可怜模样。

台下众人一听严蕊要捱八十杖,登时纷纷议论,嗡嗡不绝。

长须客道:“这回严蕊果然要吃大苦了,不知道这杖八十,是用常行杖来按实数决打,大腿、屁股、背皮都打到,还是依折杖法在屁股上连打十七大板,把屁股打个稀烂。不论怎样决罚,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要受这样的大刑,可怜可怜!咳!”

台上的衙役开始了行刑的准备,严蕊依然跪着,由一个衙役扯着头发,另外两个衙役替她解开了枷上缠的铁链,从枷板前端的燕尾形缺口劈开了长枷,两片枷板放在台面一角,再要她起身,面朝东站在门形刑架下边,把两两只手腕分别套上了绳套,穿过架顶横梁上相距约三尺的两个铁环,把她的两手高高扯起。一直扯到她的两只小脚丫儿的脚跟离开台板,只有前脚掌还能够到台板的程度。她只能伸展着窈窕多姿的躯体和四肢,无可奈何地听差人摆布,

台下的赵通判开始指示台下的衙役,向台上的差人递送行刑用的刑具,那是长三尺五寸的荆条,粗的一头有手指粗,细的一头直径还不到二分。其实,台下的差人中有的是拄着大板的,大头有二寸宽,小头约一寸。

虽然从北宋开国时,宋太祖就定下了用这种板子来执行杖笞之刑的“折杖法”,杖一百折成打二十板,杖九十折成打十八板,杖八十折成打十七板,等等。但是,官府行刑时还是常常不用板子,而使用老式的荆杖。因为这种刑具每打一下造成的伤害比大板要小,不易使罪不至死的犯人毙于杖下。而且还可以延长施刑的时间,使犯人受到更充分的惩戒。

赵通判今天决定不用大板子,固然是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他也很喜欢的这个小妓女,嫩生生的屁股打得皮开肉绽,成为两团难看的烂肉。(他当然知道这个小妓女是台州民众的偶像,假如打烂了她的屁股,将来落下两片难看的大疤,是要犯众怒的。)而且,他也很想看到这个令他欲火中烧的身躯,有更多的部位都受到抽打,在痛苦中扭动起来,好让他能充分发泄他隐蔽的淫念。

不过,他毕竟还存有怜香惜玉之心的,所以他又一次法外施恩,指示台上掌刑的差人,这八十下荆条不必由严蕊的背、臀、腿平均分摊,二十下打腿,四十下打屁股,这样背上就只剩二十下要打了。因为,背脊和大腿不如屁股肉厚经打,而且背脊靠近五脏容易造成内伤,所以背上捱杖是最难熬受的刑罚了。

于是,已经吊在刑架上的严蕊,又一次在衙役的督促下,带着哭腔亮着嗓门喊道:“罪妓严蕊谢通判大人的恩典!”

严蕊对受杖是有准备的,她知道不论是用大板子决罚,还是用荆条决罚,总之是要屁股捱打的。而她既然是个营妓,依律是要“去衣受刑”的。所以裤子一定是要脱掉了再打的。

不过按当时衙门的忌讳,女犯人的阴部无论如何是不能暴露无遗的,否则行刑的差人和监刑的官都要“触霉头”的。看女牢的禁婆,今天一早就让严蕊把囚裤里穿的白纱小衣脱了,给她一条骑马布式的小裤头。那其实只是一根一寸宽的白布带子,中间缝了一条两寸来宽的白布,布条的另一头做出一个扣绊,叫严蕊把带子系在腰里,前面那条白布从腿裆里绕到身后,腰带的两头都先穿过扣绊后再打结。这样一来,女犯人的两瓣屁股几乎完全露出来吃打,而肚脐、私处和后庭却都有了遮掩。所以当台下的赵通判发出指令要脱掉她的囚裤时,她倒不很惊慌,任凭衙役把她的裤带一解,囚裤就一下落到脚背上,只是在囚裤顺腿滑落的一刹那,那张俏丽的小脸儿毕竟还是羞了个通红。台下的人便兴奋地看着严蕊几乎一丝不挂的下身,议论纷纷。

长须客捋须自语道:“唉!原说要一睹玉体横陈,却见是亭亭玉立呀!”

三角脸不大懂他的掉书袋的话儿,只听他连说了两个玉字,便啧啧赞道:“这个严蕊真个是一身皮肉像玉琢的一样,白莹莹的可爱煞人哩!”

红脸少年则专门称道她白布裹勒的的私处说:“这个千人操万人骑的小淫货,那话儿处果然饱满得紧,便似新出炉的蒸饼。看那毛也密密的,都从两边露出来了呀!”

只见台上的差人,一个个操起刑杖在空中比试着,却不急于动刑。一个连面胡子的似是年纪最长,却用一只马勺在台上的大木桶舀了一勺刚送上台的新汲井水,用手朝严蕊的光赤的屁股和大腿后面撩着水,还在她沾湿的皮肤上轻轻拍打着,三角脸粗鲁地咒骂道:“他娘的,秦老三倒有艳福,大庭广众的先玩了这小美娘的细臀嫩腿呀!”长须客却说:“老弟,你没有见过么?大热天杖决人犯,先用凉水激一激皮肉才经打啊。这位秦头儿看来是老手呀。”

台下的赵通判这时又叫身边的衙役向台上发了一个指令,严蕊的双手被从吊环上解了下来,差人把她的囚衣也提前剥了下来,看来不是要先打她的屁股和大腿,再剥衣杖背,而是打算交替地打她的下身和上身了。这样对受刑者有一个缓解伤痛的机会,可以算是赵通判对严蕊的又一个“恩典”。可是这样一来,严蕊就要长时间全身赤裸着供众人围观笑骂,这也正是赵通判的真正想达到的目的。

脱囚衣时,原来落在严蕊脚背上的囚裤也被脱离了她的双踝,扔到卸下的枷板旁边。现在可怜的严蕊浑身上下只系了一条勉强遮羞的裤头和一双草鞋了。在那个时代,一个年青的女子赤裸到这种程度公开示众,许多男人是一辈子也没有遇到过的。何况这是一个脸蛋俊俏得出奇,有一头乌亮而婀娜多姿的秀发,身材又非常惹火的青春少女呢。在她被重新吊得脚跟离开台板后,台下的目光更加贪婪地盯注着她翘耸而微颤的一对乳房,平滑而起伏不止的肚皮,浑圆而左右扭摆的屁股,她的脸更加红了,整个耳朵和颈根都越来越红,这使未施脂粉的她更加显得娇艳异常,更加使人一刻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三角脸和红脸少年的眼睛都看直了,那个长须客强使自已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轻轻念叼着:“魔障!魔障!作孽!作孽!”

这时的严蕊,还没有受杖就被极度的羞耻完全打垮了!她赤裸的身体在颤抖,她的心也在颤抖。她从前见过一个穷秀才的女儿,因为和富家公子长期宿奸,被州衙判了徒刑,就在这个十字街头搭了台子,公开打了九十荆条。因为是犯奸,所以是去衣受刑的。不过那是先脱了裤子打下身,再穿上裤子脱了衫子打上身。所以严蕊这几天在牢里一直想自已要是公开决杖的话,大概也要受同样的羞辱,思想上是有准备的。可是却没有想到还没开打,自已就被衫裤一起剥光,落得如此之狼狈。

要说严蕊以前和张婵、沈玉等小姐妹轮流到唐大守府里侍侯他洗浴,也不止一次把全身衣裤统统脱光,只趿一双木屐,一面替唐与正擦背,一面让他恣意玩弄。不过那只有唐太守或一两个要好姐妹在场,现在却是在十字街头众目睽睽之下,她虽说是以出卖色相为业的娼妓,也实在是受不了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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