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后方的你 7

被我硬塞进后座的丁似乎惊魂未定,深呼吸了几口,才对我发怒——

「您这是在做什么?」

我暴躁的吼了回去,「我才要问你——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被我吼得一怔,随后冷冷的开了口:「您现在不够冷静,等您调整好心情,我们再谈。」他撇开头,望向窗外。

我被他这副模样气得都要发抖了,忍着想把他那傲慢的脸硬扳过来,让他只能注视着我的冲动,咬牙说:「好,我们回家谈。好好的谈。」

我冷着脸望向前方,驾驶座的威斯特不安的从照后镜观察着我们,他从没看过我们这样冲突过,表情显得很担心。

车子就在沉默中驶进了家门。

「我在书房等你。丁。」

我说完,便迳自下了车,快步往书房迈去。一到书房,我就开始翻丁常坐着办公的那张桌子,果然在抽屉里翻到了几份调查报告,全部都是些名媛千金,上头记载了她们的家世背景、学历专长,个性评价等等……丁啊丁,你真有主张,从我小时候就这样了,把我一路安排到大,现在,连我的婚姻也要替我安排吗——

丁开门进来,我把那份报告摔在他脚边,他铁青着脸,「少爷,我不记得自己把您培养成了这么有教养的人——竟然擅自翻别人的东西。」

「你——你自作主张的帮我安排对象,还瞒着我,难道你很有礼貌吗?」我吼道,「丁,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您已经二十三岁了,正常像您这样的年轻人,都至少交过一两个女朋友,少爷,我并不觉得我有做错,身为您的管家,我有责任为您打理一切,当然,我只是帮您物色适合的对象,之后的决定权还是在您,您可以选你喜欢的——」

丁这一番话,让我快要气炸了,我看着他十二年了,他无视我的心意就算了,竟然连我谈不谈恋爱都要管!!!还真是一个称职的「管家」啊。

「我谁都不选。」我冷冷的回答他。「我没有要跟任何女人交往,甚至是结婚的打算。」

「您这样,过世的先生夫人会很担心的。」

「干他们屁事!!!」我倏地大吼,「我不相信要是他们如果还在世,会像你这样干涉一切,他们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我相信无论我喜欢的对象是谁,他们都会祝福——」

「问题是您身旁现在就是没个对象——」他厉声说,「还有要是您再冒出一句粗话,别怪我用尺子给您来个提醒。」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悲哀的望着他,「你该试着放手,乖乖的跟在我身边就好。」

他脸色一变,怒道:「如果这就是我存在这儿的价值,那我想我待在您身边也没任何意义了。」

他扭头就要走,我抓住了他的手臂,「去哪?」

「反正您只是要一个能安静跟在您身边的人,那找谁都行,我去叫威斯特,以后由他跟着您就好。」丁语气很讽刺。

「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挫败的说,「我只需要你而已,丁,可是你能不能让我有点空间,我的私事我自己打理——」

他平静的望着我,没有说话,眼神看不出任何感情。

我又问:「你和理查霍伊尔是怎么一回事。」

他脸色刷白,冷冷的吐出一句:「这不关您的事——」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这家伙强势的干涉了我的一切,可是每次只要我稍微碰到了他的内心,他就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脸孔,太可恶!太不公平了——

「我先回房了。」

看,他现在又想逃了。可是,这次可没那么容易,我用扒的用扯的用撕的,说什么也要看到他里头的真心。

我把他扯了过来,让他站在我眼皮下,是彼此可以感受到对方鼻息的距离,「你最好老实说出来,要不然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我没有义务要告诉您——」

我冷笑,「你就试试看吧,看是我有耐心还是你有耐心——」

他怒瞪着我,那张漂亮的脸蛋都涨红了,好半仰才说:「我们没怎样,他是您父亲的哥哥,我们当然有机会见过几次面。」

我听了,又把他拽得更近,他的肩膀几乎要贴在我的胸膛上,我轻声在他耳边说,「爸爸以前常告诉我什么,你知道吗?」

他没说话,我感觉他很紧张,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急促起来。

「说谎的孩子要被打屁股。」我说完,一扬手,往他挺翘的臀部狠狠落下一巴掌,他惊跳了起来,想把我推开,他挣扎得很厉害,肯定是自尊心被伤到了,我把他压制在墙边,困在我的一双手臂里。

「你最好诚实回答,丁,你只要说一句谎,你的屁股就得挨打——」

「您太过份了——」他的脸更红了,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现在规则改了,你要是再说一句我不想听的,屁股也得遭殃。」我威胁他。「考虑清楚再开口——」

他生气了。高傲的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丁,被逼到墙角只能跳墙了的丁,我的管家,外表斯文内心暴躁的感家先生,被我彻彻底底的激怒了。

他开始激烈的挣扎反抗,拼命要从我的怀里挣脱,几个拳头在挣扎中挥上我脸,我把他用力拉了过来,照着那被西装裤包裹的屁股使劲揍了几下想让他消停会,可是这个举动反而更让他抓狂,他扭动着,手脚乱踢乱打,彷佛宁愿扯断手也死都要挣开我,我好愤怒,也感觉伤心,他就这么不愿跟我坦白?

————————

我真怕他这样激烈的挣扎会误伤了自己,情急之下抓着他瘦削的肩膀狠狠往墙上按去,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他的背似乎被撞疼了,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可是我还是紧紧压制住他,我知道只要我不小心露出一点空隙,他就会逃走。

丁暂时停止了挣扎,他已经明白自己完全制不住我了,我拥有绝对的体型优势,如果我想伤害他,那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事情,我的管家先生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我已经完完全全是个男人,不是从前那个做错事被他拎着打屁股的小男孩。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恐惧,他怕我,我真不想见他这样,不想。

「丁,我们相处了那么多年,你为什么从不愿对我打开心房?」我痛苦的说。

「因为没有必要。」他冷漠的说,「我的事情并不重要。」

「很重要!!!」我倏地对他大吼,「对我来说,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了,我已经说过好几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丁——我对你——」

「不要说——」丁也吼了回来,表情充满惊惧,「不要说——」

「不,我要说,我一定要说——我爱你,丁,我真的爱你。」

我终于说出来了,这次,我们两个都不能再逃避了。

「您搞错了——您真的搞错了——」他慌乱的摇着头,不肯直视我的眼睛。

我捏着他的下巴,逼他面对我,「我有没有搞错,你其实很清楚,丁,你早就发现了,你只是不想承认被我爱上的事实,可是这次,我不想再逃避了,要是我再不说出来,你又会装傻下去,然后冠冕堂皇的继续帮我安排一次又一次的相亲,我很痛苦,你知道吗,丁?」

「不,少爷,这只是您的错觉,我照顾您,所以您对我产生依恋,就类似保姆和婴儿之间的情感,这并不是那样的爱,请您清醒点好吗——」

这狡猾的家伙,逃避不成,就想要误导我,我不会让他得逞的——

「是吗?没有婴儿会想对保姆这么做吧——」我伏下身,把他紧紧夹在我的胸膛与墙壁之间,就像三明治的馅一样,然后粗鲁的攫住他的唇。

我强势的把他的两瓣唇撬开,让自己的舌头顺利溜了进去,虽然我是第一次这么做,可是这就是男人的本能,就算没有经过任何练习。我看见丁瞠大了眼,接着一阵剧痛传来,我反射性离开了他,血混合着唾液沿着我的嘴角滑了下来。

他咬我。

我用手抹了抹嘴角,看着沾在手背上的血迹,疼痛、愤怒、情欲,三者不断刺激我的神经,我终于知道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成为野兽,我用力捏开了他的嘴,又再次将自己的唇复了上去。

有了刚才的经验,这次他的反应是立即的,他一扬手狠狠摔了一巴掌在我脸上,力道大到把我的脸都给打偏了,我的口腔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这让我更加的疯狂。

丁恶狠狠的瞪着我,他那麽不驯,那麽教人难以掌控,什么叫嗜虐心,我现在终于明白,我想征服他,我想驯养他,我想让他顺服的躺在我的身下,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好。

我想得到他。

我粗暴的箝制住他的双手,我的理智被高涨的情欲给蒙蔽了,他也感觉到了这一点,挣扎的更厉害了,用尽全身力气扭动着,可是他的摩擦反而让我更加兴奋,我抓着他的衬衫,「不,别这样——求您了——」他发出了哀求,但是失去理智的我却漠视了他的不寻常,我用力一扯,衬衫的扣子完全无法承受我的摧残,一颗颗的绷开,露出了包裹在里头、我从未见过的,丁赤裸的胸膛。

我的呼吸停滞了。

「不要看……拜托……不要看……」

我的管家在我的身下颤抖着,带着哭腔的求饶断断续续的从他嘴里泄漏出来。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的管家在大热天还总是将自己包得紧紧的,为什么我们出去玩时他从不在我面前换衣服,他从不游泳,他从不在洗完澡时光着上半身走出房间,甚至从不穿会坦露肌肤的浴袍。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在我眼前的,是一具满布疤痕的身躯。

————————

那些伤是陈年的,我看得出来,有些是鞭伤,有些是烫伤,更多我看不出是什么制造出的狰狞疤痕。它们很可怕,可怕之处在于经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它们却依旧存在着,你可以想像它们曾经造成过多大的痛苦与创伤。

「丁……」

我满怀愧疚的放开了他,把他敞开的衬衫拉好,他用手臂遮着脸,全身颤抖的很厉害。

「对不起,丁,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放下手,羞愤的瞪着我,又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自找的,我该打。

「丁,我不会再逼你了,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再问,我会等你,等你有一天自己说出来。」

丁的脸又恢复冰封的模样,已经是全然的平静。

我继续说:「可是我是真的爱你的,除了你,我不会考虑任何人,你想要我成为怎样的人,我就成为怎样的人,只要能符合你的期待。你很欣赏我父亲吧?你看看我,我跟爸爸几乎一模一样了——」

他望着我,摇了摇头,「你们完全不一样。」表情充满了哀伤。「完全不一样。」

「丁,你能爱我吗?」我满怀期待的问。

他深吸了一口气,「少爷,我想我需要思考一下,您也需要冷静冷静,明天,明天我会答复您。」

我点点头,试着让自己平静。然后我们各自回到房里。

我躺在床上,脑中挥之不去的都是丁那副布满旧疤的身躯,那很明显是虐待,究竟是谁伤害了他?我又想起了丁在理查霍伊尔面前露出的恐惧神情,还有理查说我父亲偷走丁的事——丁、理查、我父亲,到底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太多的谜团了,快要把我的脑子搞得一团乱,我想的头都疼了起来,最后沉沉的睡去。

这时候的我,根本想像不到明天的丁和我会变成怎样,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会变得更远?还是更近?

大半夜,我感觉有人在触碰我,碰得很轻,很小心翼翼,我没有睁开眼睛,我闻到了熟悉的气息,然后感觉那人坐在我的床边,看了我好久好久,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等待着。过了好久,那个人终于过来了,他轻轻摸了摸我脸,他的手很冰,一年四季都是那样的冰,然后我感觉到一阵柔软的触感,有个温暖又柔软的东西碰上了我的唇,我不敢动,可是心跳得很快很快,我知道这个人是那样的别扭,一旦让他发现我是醒着的,他就又会逃走了,他不喜欢让我看到他的情感,那我就装,努力的装,就像小时候我每次做了错事,他把我打重了的那些夜晚,我总是装睡着等他来替我上药,现在的我就像那样,他以为我睡熟了,没有知觉,才敢表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

他离开我的时候,我的嘴里嚐到了淡淡的咸味,几滴温热的液体从上而下落在我的脸上,顺着我的脸庞滑进了口中,他帮我盖紧了被子,然后我听到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

我的内心很激动,他是爱我的,他的吻告诉我,他是爱我的。

我不再为明天他会给我什么答复而担心,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他的真心。

他爱我。

————————

「起床了,少爷,八点了,您九点半有个会议,不是吗?」

我听到窗帘被拉开的声音,阳光射了进来,刺痛我的双眼,我小心翼翼的将眼睛睁开。

「威斯特,怎么是你?」

我的司机站在床边望着我,这感觉好陌生。

「丁先生吩咐我叫您起床。」他恭敬的说。

「丁呢?」我的思绪因为睡意,还显得有些茫然。

「他出去了。」威斯特把我的外衣拿来给我。

「出去?」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了,「去哪?」

威斯特摇了摇头,「抱歉,他没有说,昨晚深夜丁先生突然敲我房门,把我从睡梦中惊醒,他说他要出门一趟,交代了我一些事情,然后就自己开车出门了。」

「几点的事?」

我从床上跳了起来,拽着威斯特的手臂问,他大概被我慌张的神色吓到了,结结巴巴的回答:「三点,我很确定是三点,我还跟着他到车库,帮他检查了一下车子的状况,然后才看着他离开。」

「他有带任何东西吗?」我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和缓点,可是却发现没办法。

「没有,什么也没带。」

什么也没带?那一定不是去太远的地方……我不断的这样说服自己,要自己安心,我想他只是临时有急事出门一趟,所以才没跟我报备,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相信。他是爱我的,我相信他不会狠得下心离开我,他会回来的。

我根本没办法去工作,只能留在家里枯等,两个小时后,丁开走的那辆捷豹被人开了回来,也打碎了我全部的希望,丁什么也不打算拿走,他不想欠我,连车都特地付钱请人开回来还,丁啊丁,你真狠,你什么都不想拿,可是你却狠得下手夺走我的心。

我委托了很多人、利用很多关系找他,把全英国几乎都要翻了,可是却没有他的消息,他那么聪明的人,要是真成心想躲我,那我是怎样也不可能找到他的。我不了解丁,他的一切我都不了解,因为他从来不肯告诉我,我绞尽脑汁翻阅我们之间相处的所有回忆,试着推测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可是却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我比我自己想像的还不了解他,即使我们共同生活了十二年,可是我对他的认知,却如同一张白纸。

有一段时间,我只要想到他的事就感到痛苦,我根本无法看到任何能联想起他的东西,只要看到了,就会陷入无止尽的伤怀。可是要我不想太难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存在他给的记忆。

三个礼拜后,我才有勇气进入丁的房间,我从来没进过这儿,丁是很注重隐私的人,他从来不肯我踏入他的房间。即使威斯特说他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可是房里的东西还是少得可怜,空荡荡的,就像从不曾有人住过这,就像他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离开,所以一点心思都不愿花在布置这房间。

我坐在房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沉思,想着丁也许也是经常像这样坐在这儿想一些我未曾想过的事情,我注意到梳妆台上有一个漂亮的木盒子,这大概是这间房里最备受重视的东西,盒子看起来很精致,我把它打了开来。

发刷。

回忆像潮水般迅速的涌了上来,让我一瞬间红了眼眶。我想起了好多丁和我之间的点点滴滴,我最后一次见到这支发刷是在四年前,这小东西带给我的屁股数不清的疼痛与关爱,原来丁还好好的把它收着,像宝物一样的珍藏着。我把发刷拿了起来,在手掌上敲了敲,感受它冰冷又平滑的表面,我望着发刷,愣了好久好久,终于把头埋进双臂,哭得泣不成声。

我知道自己也许再也找不着他了。

丁,你说男孩子只有在真正痛时才哭,那时候我不懂,还傻傻的问什么是真正的痛——而如今,你教会了我,这就是真正的痛,我现在终于嚐到了——

你给我的东西太多,没有你,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我无法恨你,我也无法忘了你。

我把小小的发刷紧握在掌心,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因为即使我努力的擦,依旧止不住它们在我脸上狂妄的奔流,很快的浸湿了眼前所有的东西,我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分明……

——左后方的你,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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