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智齿 5

五十四

黎彻底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放了个pad在肚子上,好像在看什么阿西巴思密达的内容,老王坐在她身边。

黎全神贯注,视线又被老王的半个身位挡住,全然没有注意到我已经走了进来,我轻手轻脚的靠近她,这才感觉虚弱的黎看起来很瘦,医院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她的左臂被石膏固定,用绷带挂在胸前。

病房里一共三张床,空着一张,隔壁的一张躺了一位扭了腰的阿姨。

我走近黎,她终于发现我的存在,按了暂停抬起头,冲我露出羞赧的笑容:“牙。”

我嗯了一声,又和老王寒暄几句,找了个板凳坐下,冲黎举起手中的炸鸡:

“庭有鸡,吾亲手所养,今已肥肥如猪矣,今炸之,但求小娘子一笑。”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不好,想必是受了不小的罪,眼睛里透出一丝……慈祥??

“谢谢,费心了。”黎回答。

这种……韩剧一样的桥段……我……嗯……受不了啦!!

我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绷带:“可疼吧?”

“麻药劲过去挺疼。”她也盯着绷带看了一会。

“这是怎么搞的?”我看了看黎,又看了看老王。

“让人给追尾了,直接追到前面车屁股上了,前后夹击。”老王用手比划着,回答我。

那个场面,黎的车像三明治里的火腿一样挤在中间……我不敢再脑补下去了。

“那,严重吗……”我继续问。

“头碰了一下,今天老是头晕恶心的,再就是这胳膊……不太严重。”黎回答我。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脆弱清晰的展现在我眼前,我有点……是心疼吗??

“还好没大事,不幸中的万幸。”老王摸了黎的额头,捏着她的掌心对我说道。

“黎,你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开车,先是猫腿又是你的胳膊,我觉得你……”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打断了。

“猫腿?你怎么知道?”她疑惑了片刻,恶狠狠的朝老王看去。

想必黎嘱咐过老王撞猫事件属于天机不可泄露,而他告诉我现在显然被黎识破,前一秒他还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黎,下一秒就贱兮兮的笑了笑,抓起钱包借口去买吃的迅速遁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黎以及隔壁床的大妈。

“明之亡于厂卫,黎之败于小汽车啊。”

我无可奈何的边摇头边说,黎一副“小样等我好了我揍得你三个月都起不来”的样子,眼神无比狠毒。

五十五

“你没课吗?”她问我。

“……没有。”我说了个极假的谎,连自己都不信。

黎一副抓奸现行的样子,眯着眼睛看了我几秒:“算了,看在你这么仁义,饶你一次吧。”

“……你现在就是想动也动不了我~哈哈哈哈。”我得意洋洋,手舞足蹈。

“是吗?宋体四号?八百字?手写?”黎幽幽的吐出几个词,我顿时恶寒。

“得了得了说点别的吧,你这样,还能去S市么。”我迅速转移了话题。

黎也配合的没有纠结于刚才的话题:“等好了还是要去的。这个机会很难得。”

……看吧,理智的人有时就是这么烦人,想当然的牺牲眼下不重要的部分。

“那你去那之后咱俩可以视频吧?”我小心翼翼的问。

“你是想diy还是想猥琐舔屏?那有水,要喝自己倒。”黎一边说一边伸出健全的右手拿了个纸杯给我。

竟然有人敢这么说我,也就是我现在为人和善了,要换了我以前的脾气,我早……气哭了。

“黎,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不解风情,我就想视个频联络一下感情,你想的都是啥乱八七糟的。”我拎起暖瓶倒了一杯水,冲黎挥了挥拳头。

听我说完黎笑了起来,身体随之颤抖,扯到受伤的胳膊,吸了一口凉气。

“到时候再说,我还没走呢就瞎惦记。”她嗔怪。

我站起身,把手悬在她的左臂上方,作势要捏,阴笑着对她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一使劲你这小骨头就白接了。”

黎大义凛然的看着我,满眼的坚贞不屈,搞得我像是万恶的日本小鬼子。只好泄气的收回手坐回凳子上。

“你要是假期有空可以去找我啊,我对千里送臀没什么意见。”她笑嘻嘻的说。

我着急忙慌的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你小点声!”

抬头看隔壁床的阿姨好像没什么反应,便放低声音继续说:“我大老远的去一趟还得弄一身伤,你没意见我可有意见,咱们得本着互利互惠的原则,讲究民主。”

“那好吧,你讲究你的民主,我找我的新小被。”她云淡风轻,又占了上风。

“诶诶别别别,看我干了这碗恒河水,来生誓做民主人,全家移民卢旺达,满屋开遍自由花。”我一边说一边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嗯,很有觉悟。”黎闭上眼得意的说。

“话说你去了那真的要继续实践啊?”我有些心虚的问。

“是啊,实践是放松的最好方式。”她回答。

“放松个毛,非得甩胳膊甩到抽筋不可。”

我不满的低声嘟囔。

“你说什么呢?”黎自然是没有听清,皱着眉头问我。

“没事,我说祝你找个卖萌懂事又抗打一条龙服务的完美被。”我不由自主的阴阳怪气起来。

“嗯,借你吉言,我尽力吧。”黎像是完全没有看出我的不爽,回答的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五十六

如果再说这件事,我可能会活活被自己气死,我果断联系自己的实际情况,决定……还是和她聊点别的吧。

于是我低声问:“黎,你怎么会喜欢打人这种暴力的事?”

她看了我一眼:“因为我是主。那你又怎么会喜欢挨打?”

我顿时面红耳赤,迫不及待回击她:“谁说我喜欢挨打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然后……我就不攻自破了。

“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稀里糊涂的就知道圈子了,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变态来着,感觉有这种抖m潜质挺不耻的。”

我揪着一根衣服上的线头嘟嘟囔囔。

“然后呢?”她问。

“然后感觉自己不适合长期的关系所以就纯实践然后就遇到你了啊。”我摊开双手回答她。

黎没有回答我,闭着眼睛轻声笑了起来,不知道她又在想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你要睡觉了吗?要不我先撤?”见黎不再说话,我低声问她。

“没有,你找话题说点什么,否则我就要睡着了。”她依然是眼睛都不睁的回答我。

“好吧好吧,那我采访一下你吧,介意吗?”我问。

“不介意。”黎睁开眼睛看着我说。

我正襟危坐,摆出一副小报记者的模样,开始提问。

“你喜欢吃什么水果?”

“梨。”

“那你什么血型?”

“B型”

“你最喜欢的动物?”

“十三”

“你生过最严重的病是什么啊?”

“就是这次,算吗。”

“算算算,下一个问题,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绿色吧。”

“你胸围多少?”

“3……你问这干什么。”

我哈哈大笑,像个色鬼。

“行了,该你了,把你刚才问我的自己回答一遍。”

这是干啥,双方自我介绍?下一步是不是就该选心动对象然后牵手成功了。

我点点头,露出八颗牙的微笑,对黎说:“你好,我是牙,未婚,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喜欢吃橘子,万能O型血,喜欢狗,小时候出过水痘,最喜欢蓝色。”

谁料她真的相亲一般上下打量了我,开口问:“臀围呢?”

我嗤之以鼻,回答她说:“臀围是变量,跟你实践之后达到极大值。”

黎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露出没心没肺的笑容。

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老王回来,时间过去很久,黎也需要休息,我便不再打扰,先行告退。

回学校的路上,天下起蒙蒙小雨,我对下雨天很感兴趣,总觉得小小水珠万米高空自由落体必定蕴含神奇的能量,或是让人瞬间醒悟的东西。(装什么x……其实就是下雨天比较凉快-_-#)

五十七

黎的伤相对来说并不严重,恢复的也很好,只是行动不便这点比较烦人,所以黎只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黎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故乡的爸爸妈妈,老王有自己的工作也不可能天天陪在黎身边,于是我自愿承担起了跑腿小催的任务。

这段日子里我频繁的出现在黎的身边,时间长了连她的朋友们都跟我混了个脸熟。

黎先是心平气和的建议我学业为重,不要总来看望她了,遭到我的婉拒后,她放出了一些威胁意味极强的言论,诸如:“你再逃课跑来我就敲折了你的腿。”

我仔细分析了她话的含义,归纳出三条结论:

1.她可能是真的想打折我的腿。

2.她仍然不希望我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

3.她只是单纯的怕麻烦我,黎是坚强又独立的人,她总是不愿意让别人见证她的无助和脆弱。就这点而言,我做不到完全的认同,但却是仰望的。

而我的私心说,黎走之前,再跟我多待一天吧。

所以,随便你是糖衣还是炮弹,只要你不开车撞我,我就和你死磕到底了。

时间过得很快,就像我不知道叶子是哪天绿的,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胖的,分辨不清日夜交替的那个精准的时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黎已经渐渐痊愈了。

这样一来,她去S市的事便很快敲定,不久之后,她就要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这个城市了,这个周六,老王再次出差(我只能用这个借口了-_-#,大家海涵。)我又理所当然的受邀去与黎同住,她开门的瞬间,我再次觉得很恍惚。

当晚我蹲在一旁逗十三,黎坐在沙发上活动着自己的手指,看着手臂上的一条疤发愣。

想也知道,这一定是会影响美观的,短期只内黎可能要告别半袖云云了。

我站起身用两手捂住她的疤,笑着说:“别郁闷了,时间长就不那么明显了。”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还好只是胳膊,这次好悬,我想想都后怕。”

“否极泰来嘛,你过段时间一定有好事。”我想安慰黎,却突然想到过段时间她就要走了,一阵心烦意乱。

黎迅速的捕捉到我神态的变化,她再一次对我使出了摸头杀的法术攻击,我果断出了抗魔斗篷,试图无视她的爪子,谁知黎的摸头书已经叠到了20层,我还是败下阵来,还任由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屁股说:“这些天辛苦了,补偿补偿你?”

我掰着指头粗略的算了一下,和黎上次实践是在她受伤前,也有些日子了,确实……有一些……嘿嘿嘿嘿你们懂的。

你情我愿的事还废什么话啊果断走起啊~

我迅速的点了点头拔腿就往房间走,刚迈出一步就听黎在身后淫笑:“比我还急。”

五十八

黎美其名曰“最后的晚餐”,准备给我来个全身大保健,全套啪啪啪。

谁知刚开始没多久,她就停了手,我一阵紧张,心想我也没嚷嚷也没乱躲啊,这莫名其妙的戛然而止是几个意思。默念邓超的那句:“what r u弄啥嘞!”同时心虚地回头看她。

黎盯着我,微微皱起眉头,我被她搞得慌乱的要死,不由得问:“你要干嘛。”

她啧了一声,摸着下巴说:“每次揍你连个理由都没有,像揍南瓜。”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看她这个假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要笑:“混圈子还要什么理由,要不咱们加点情景?”

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表示默许,于是我穿好裤子与她展开了一场角色扮演标准大讨论。

经过多次激烈的雄辩,多次提出与被黎否决之后,我已经累哭了,脑细胞耗尽,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别的梗,于是我破罐破摔的说:“干脆假设我抢银行被你发现了得了。”

意料之外的是黎竟然认为主意很正,落实。

……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二百五气息。我强忍笑意趴下了。

黎再次拿起藤条,给了我一下,声音升了一度:“说!你为什么要抢……”

然后我就听见她笑了,回过头去看,这货捂着嘴乐的哆哆嗦嗦的。

“要不换一个吧,你入不了戏啊。”我对她说。

黎却坚决的表示不换,一个合格的演员要能驾驭多种戏路。

自己选的梗,憋出内伤也要演完么,那好吧,我尽力配合你。

她闭上眼开始酝酿感情,表情越来越严肃。不久黎睁开眼,眼睛里像有刀,我暗笑,心想,也是个老戏骨,表情还挺丰满,好像我真抢了你家银行一样。

还没等我想完,黎就突然的给我来了一下。

我一个没反应过来,轻声说:“我靠。”

“说!你为什么要抢银行。”她的声音冷的比较掉渣,听起来像是入戏了。

我还是很想笑,咬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黎见状,用力抡了好几下胳膊,我疼的直吸气,笑不出来了。

“因为……因为我是一个穷屌丝。”我咬牙切齿的说。

“没钱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挣,抢银行算什么本事。”黎一边说一边挥着藤条。

“对不起!我错了!请组织给我个宽大处理吧!”我一副痛心疾首脸。

“你抢了多少钱就挨多少下,趴好。”黎仍然演的很开心。

“我就抢了五块钱!!”我大叫着说。

“不对,你至少说一百块。”她插着腰,双目瞪圆的看着我,让我想起小学的女班长。

……

“好,一百块都不给我……”没有配角怎能衬托主角的高达伟岸,我认栽,默默回答,甘愿做炮灰。

五十九

房间里回荡着我的惨叫和啪啪啪的声音,

“诶疼疼疼,我不行了黎。”我哼哼唧唧的说。

“你那次可不是这个程度啊。”她有条不紊的挥着藤条,任凭我怎么喊叫也不停手。

那次……很显然她说的是我和她赌气的那次,看来她还是没有忘了这个梗。

藤条又一下接一下的落在我身后。

那个场面,概括来说就是:“板子与藤条齐飞,喊叫共嚷嚷一色。”,未成年人千万别在家长的陪同下观看。

我不客气的在黎的床上上演了《铁血牙被揍到满床乱滚仓皇闪避的噩梦般的夜晚》大剧之后,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了,回头虚弱的冲她说:“就这样吧,行吗,真疼。”

她停了手,表情貌似严肃,可是我还是从她轻微抽搐的嘴角看得出来,这货又在绷着笑呢。

“你能不能有点被的样子,床都要滚塌了。”她说。

“什么叫被的样子啊,静若瘫痪,动若癫痫吗?疼痛反应可是本能啊。”看黎心情美丽,调侃几句也不是不可行。

“挨个揍话还不少,给我趴好了。”她双手叉腰,一副笑里藏刀的阴险样。

“黎,杀人诛心呐。”我撑着胳膊支起上半身,心想她要是再打我我就报警。

“真有那么疼?退步了。”她把藤条放在手中掂了掂。

“我这是用实际行动呼吁你,要通过合理手段理性打人。”我义正言辞的回答。

听我说完黎放下了藤条,我想她一定是被我自带的正义气质吓怕了,嗯。

随后她用洞悉一切却又懒得搭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这点出息。”

……

黎站起身去收拾她的工具们,然后说要去洗个澡,我穿好裤子,把自己像摊面饼一样的摊在床上趴着,刷点酱加点葱花卷一卷三块一套可以当煎饼果子卖了。

房间里温度正好,黎的床单上似有似无的散发出洗衣液的淡淡清香,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最近确实有些疲惫的我,遇到了这么舒适的环境,一不小心意识模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黎披头散发的在坐在床边,头发全部撸到前面,湿漉漉的,挡住了她的脸,她低着头,拿一块大毛巾在擦拭着,宛如贞子爬出电视机。

这对一个还没完全睡醒的人是多大的刺激,顿时给我造成100㎡的心理阴影。

我猛然翻身坐了起来,心突突个没完。

“醒了?睡得昏天黑地了吧。”她停下手,恢复人形,把一绺头发别在耳朵后面,笑着对我说。

“你这样子,是要吓死谁。”我摸着胸口做受惊状,回答她。

随后感觉是自己先不要脸的在人家床上说睡就睡了,赶忙心虚的赔礼道歉:“啊刚刚不小心睡着,不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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