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桂英征西

穆桂英此刻在自己的帐中已经得知王镇兵败的消息,心中不禁对狄红另眼看待,发觉此人绝非有勇无谋之辈,日后的战事会愈加艰难,哪知此刻郑怀玉却走了进来,一身便装,面色蜡黄,不禁心生怜意,看到他女英雄就不由得想到自己在北国边疆驻防的娇儿文广,比怀玉能大个五六岁?而此时怀玉已经径直来到穆桂英身前,双膝跪倒在地双手将帅印呈上, “姑姑在上,小侄无能,导致兵败将亡,全军士气低落,今请姑姑接此帅印代替小侄行使元帅大权。”怀玉说道。 “

穆桂英见状连忙双手相掺,“使不得、使不得,元帅怎么说出此等话来?”

“不,姑姑不接此帅印小侄就长跪不起!”怀玉仍坚持道。

“哎呀贤侄,快些起来讲话。”桂英忙道。

“姑姑一定要接此帅印!”怀玉语气异常坚决,穆桂英无可奈何,只得道: “元帅,此帅印乃皇上亲手所赐,代表君上大权,无皇帝的诏令怎能所以转授?此乃犯上之举,万万使不得。” 穆桂英又语重心长地道:“元帅,古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因一时之败就自暴自弃,返败为胜的例子不胜枚举,想那刘备弃新野、走樊城,弃当阳、奔夏口,直至挟民渡江,最终还不是成为三足鼎立之一,此刻我军虽处不利境地,但仍有回旋余地啊。”

穆桂英又道:“此刻正值军心涣散之时,元帅自当身先士卒,整饬军务,加紧操练、以重树军威啊!”穆桂英说的言辞恳切,句句在理。怀玉点头称是,随后站起身来。

穆桂英忙道:“给元帅看座。” 一旁贴身的女兵搬来座椅,怀玉坐下。

怀玉和穆桂英就战事问题寒暄了几句,话锋突然一转道:

“姑姑,小侄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 “哦?元帅请讲无妨”穆桂英答道。

怀玉道:“方才小侄见龙虎将军王镇偷营败归,5000人马全军覆没,不知姑姑可否知晓?”

穆桂英一听口气有些不对劲,心中顿时一凛,想到可能是怀玉知道了偷营的事情,不妨就如实告诉他,忙道:“哦,元帅有所不知,王将军偷营实属瞬息之间之决定,末将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加之元帅最近操劳过度,末将就未告之元帅,令王将军出击,准备在得胜后再告之元帅,怎奈那狄红甚是狡诈,识破我军计策,遂导致兵败,5000儿郎白白丧命。”穆桂英说的言辞诚恳,双目中露出温情脉脉,心中暗想,这孩子还真的是郑家将的一贯作风,爱较真讲原则。自己没告诉他出战之事很显然使他不高兴了。于是又道,“元帅,不知王将军伤势如何?”

“他?伤势不重,不过实不相瞒,”怀玉此刻已经沉着脸道:“本帅已经将他关押起来,正欲明日问斩。” 穆桂英听罢一惊,忙道:“万万不可,元帅,临阵斩杀大将实乃兵家之大忌,何况现如今正值用人之际,王将军屡历战功,罪不致死啊。”

“姑姑此言不虚,”怀玉坦言道:“然侄儿以为,行军打仗,兵贵神速,重在令行禁止,有令者出兵,败亦有功,无令者出兵,胜亦有过,有功者奖,有过者罚,如此将士方能听从调遣,军心方能一致,”穆桂英听得频频点头,心中暗自佩服小将军的胆识和气魄。怀玉接着道:“那王镇身为龙虎将军,无令出兵,导致5000儿郎丧命阵前,损我军威、折我士气、坏我军纪,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若饶他性命,倘若来日有人再犯,军威何在?本帅的威严何在?如此下去,何谈破敌制胜?何谈收覆山河?” 怀玉的语气异常坚决。穆桂英对怀玉更多了几分敬佩,然而此事王镇又是自己派出去偷营截寨的,如果王镇被杀,势必造成冤情,也于理不合,而怀玉似乎在等自己给个说法,于是想了一想,道:“元帅整饬军纪乃理所应当,然兵法有云,此一时、彼一时,现今正值用人之际,不如姑且饶过王镇,使其戴罪立功。”

“并非小侄一意孤行,兵法归兵法,军纪归军纪,有违军纪者逃脱法办,必将导致人心思变啊。”怀玉坚持道。

此时穆桂英看到怀玉的眼神果敢中带着一丝坚毅,心想这孩子这回还真的是认真起来,想来也对,行军打仗岂能形同儿戏?但此时事情业已逼到这个关头,而王镇劫营失败后回来之事已经为全军所知晓,主帅如若置之不理也难以向军士交代,更何况近来士气低落,急待整饬军纪以昂扬斗志,话又说回来了,王镇乃中规中距之人,此次出战实乃自己差使,5000军兵丧命也是自己对形势判断失误所至,责任理应由自己承担。但是又一想,此次出战乃是自己主动请缨,以期辅佐怀玉,怀玉年轻但勇气可嘉,圣上虽派我辅佐,实为督促,对军中事务加以咨询,但主帅帅印毕竟由怀玉所掌,而出兵之事乃军务中之头等大事,无主帅令箭即不可行动,我虽为天波侯,爵位高于怀玉,但此行于军中却身为参军,并无直接发令权,命王镇出兵实际是越俎代庖、震慑主帅天威,已然触犯大宋军纪中的禁止干涉主帅决策之规定,而怀玉身为主帅,自当维护其威严,很显然怀玉已对自己之越俎代庖产生不满,只是迁怒于王镇而已,自己若不承担责任王镇必然冤死,莫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承担责任,以期怀玉饶过王镇。于是毅然决然道:“元帅,王将军此次出战实并非出其本意,事情皆由末将所指,王将军本意并非想出战,然末将见情势危机,我军急需胜利以鼓舞士气,故自作主张,未取得元帅之令箭即使王将军出战,乃至全军覆没,5000军士丧命,此时应由末将一人负责,如元帅要追究,就请元帅对末将依军法处置!”说完穆桂英竟要起身跪倒。吓得怀玉连忙双手相掺,忙道: “姑姑说得哪里话来?可折煞小侄了,快快请坐,快快请坐。” 穆桂英重新坐好道:“不知元帅意下如何?”

怀玉不停摇头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小侄怎敢?小侄怎敢?”

穆桂英道:“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今末将业已触犯军规,自当军法从事,只是望元帅能饶过王将军。”

怀玉道:“姑姑不必如此,那王镇乃败军之将,难辞其咎,姑姑何必为其求情。” 穆桂英道:“元帅申明大义,又知长幼尊卑,执法严格,实乃为帅之本,军纪自当令行禁止,元帅之体恤末将已然心领。”

“怎奈军法无情,小侄恐……”怀玉欲言又止。 “末将亦带兵多年,自知军令如山,军法无情。”穆桂英慨然道,

“忆昔日末将初任主帅,帐下诸将多有不服,犹以虎贲将军孟良为甚,末将阵前多次取敌将首级其仍有不服,以末将一女流之辈不懂战事对末将加以诋毁,一次战前会议其又对末将加以讽刺,末将遂下令欲将其推出帐外斩首,后多亏佘太君亲自求情,方饶过其性命,然死罪饶过,活罪不免,重杖四十,而后军中之非议方见平息。今日末将越俎代庖、擅发号令已为众军士所知,元帅亦悉知,如不交代恐军心浮动,请元帅斟酌。”

怀玉见状忙道:“姑姑如此申明大义,小侄亦深感钦佩,既然姑姑肯自认其咎,那小侄亦只能秉公办事了。”说完怀玉双目看着穆桂英。 穆桂英一直主动要求承担责任,然当怀玉最终同意之时,心中又不禁猛地一沈,后面之事亦不敢想象,一时间没有回答怀玉。空气一时似乎凝固,还是怀玉打破沉默,道:“姑姑之意是否已决,如有他虑尽管讲来?” 穆桂英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道:“一切全凭贤侄发落,依军法从事!”

“好!”郑怀玉突然提高了语气,正襟危坐对穆桂英道:“姑姑,军法无情,刀枪无眼,既然姑姑已毅然决定,那就依军法行事吧。”言讫起身,对穆桂英道:

“姑姑,小侄走出此帐中即要动用军法,长幼尊卑即无从顾及,望姑姑能够海涵,告辞了。”说完转身大踏步走出穆桂英的绣帐,然后上马径直够奔中军宝帐。穆桂英看着怀玉的背影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这时贴身的女兵上前忙劝:

“夫人,您怎能担此责任?论辈分他是您的晚辈,论尊卑您是天波侯,他叔叔虽为王爷,但他爵位却低于夫人啊,” “对呀、对呀,夫人久经战阵,他乳臭未干,他应该感谢夫人多多提携才是,怎能问夫人一个越俎代庖呢?”亲兵们七嘴八蛇道。穆桂英脸一沈:

“恩——”瞬时间无人敢多言,穆桂英道: “此次出征我军一直不顺,全军上下士气不振,此危急时刻军中稍有变动敌兵就可乘虚而入,我已看出,主帅今日实是已在盛怒之下,只是碍于面子未曾发作而已,主帅心绪不宁,岂有打胜仗之理,尔等跟随我多年,素来知我为人,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军中无戏言,此事休要再提,一切全凭主帅依军法处置。”亲兵自知夫人秉性,顾皆不多言。 宋军征西大元帅郑怀玉回到中军帐,立即命中军官传令升帐,中军官马上传令:“元帅有令,升——帐——!”刹那间,文臣武将纷至沓来,不一会众将官分列两厢,穆桂英听得升帐令后,亦顶盔冠甲罩袍束带赶到中军帐,在主帅旁边的参军座位上就坐。郑怀玉见众人都已到齐,于是正襟危坐,对众将道:“诸位将军,今日天至将晚,将列位传至此地乃有要事宣布。”下面众将都聚精会神听郑怀玉道来。

但见郑怀玉面沈似水,冷冷道:“带王镇!” “带——王——镇——!”

“带——王——镇——!”中军官一个个传令下去,不时,几个刀斧手将五花大绑的王镇押到中军帐,众将已然知悉王镇偷营不成全军覆没之事,故不奇怪。 怀玉道:“王镇,汝可知罪?” 王镇擡起头来道:“末将冤枉啊,元帅!”

“有何冤情,讲!”怀玉道。

“小人此次擅自率兵出战实非小人本意呀!” “那是何人指使?”

“实乃参军大人、天波侯穆将军所差呀!”王镇言罢,众人都大吃一惊,纷纷将目光对准帅位旁的穆桂英。穆桂英此刻脸色微变,随后即镇静下来,又恢覆往日端庄威严之仪态。 “哦,你所言可是真?”怀玉问。“小人所言句句是实啊,天波侯,您得给小人做主啊!”王镇乞求道。

此时穆桂英出班来到怀玉对面,向怀玉施礼道:“启禀元帅,此次偷袭西夏粮草实乃末将之主张,与王将军无关,末将指令王将军携5000精兵欲偷袭西夏大营,以振我军士气,哪料贼人甚是狡诈,识破计谋,早有防范,而今偷袭不成,5000儿郎反送性命,此皆末将之过也,故请元帅发落。”众将皆于帐下听得真而且真,但看元帅如何处置,众人心想此行主帅虽名为郑怀玉,实则参军穆桂英也,一路上元帅事无巨细皆以资之,惟恐有失,此事必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

然出乎众人所料,只见郑怀玉猛地一拍帅按案上的虎胆: 

“啪——!”众人顿时一惊,只见郑怀玉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大声斥道:

“大胆穆桂英!你可知罪!”谁都知道元帅对穆桂英向来以“姑姑”相称,哪怕是在中军帐中亦必恭必敬,言语中都恐有冒犯,更无论说郑、杨两家皆国之栋梁,而且交情莫逆,穆桂英曾看着郑怀玉长大,小时曾带各王府之孩童打猎,其中就有郑怀玉,而今怀玉竟直呼姓名兴师问罪,实在大大出乎众人之意料。 “末将知罪!”穆桂英顺从地答道。众人亦有所惊诧,皆思忖穆桂英乃国家功臣,堂堂天波侯,岂能向晚辈当堂认罪请求军法处置?实是百斯不得其解。

“哦,”怀玉问道: “穆桂英,你自知身犯何律、法犯哪条?” “回元帅,末将犯下越俎代庖、擅发号令之罪!”穆桂英坦然答道。 “哦,你即知犯下如是罪行,该当如何是好啊——”郑怀玉道。

“但凭元帅军法处置!”穆桂英泰然答道。

“好!传军政司!”怀玉大声道。

“传—军——政——司——” “传—军——政——司——”

片刻军政司从帐外步入,手捧《大宋军律》。来到怀玉近前施礼道:

“见过元帅!” “免礼,本帅问你”怀玉道,

“依我《大宋军律》,越俎代庖、擅发号令该当如何处置?” 军政司立即翻看《大宋军律》,很快寻到相应条款,道: “回元帅,依《大宋军律》第三百七十九条第一款之规定‘凡行军途中越俎代庖、擅发号令者,未致军士损伤者,决臀杖二十,细木杖,监所执行;致军士损伤百人以下者,决臀杖四十,细木杖,主帅帐内执行;致军士损伤过百人者,决臀杖八十,细木杖,主帅帐内执行;致军士损伤过五百者……’”

军政司有条不紊诵读,众人鸦雀无声倾听,穆桂英站在一旁听到军政司诵读军法,心里犹如打翻无味瓶,酸甜苦辣咸一并涌出。自己从军多年,指挥大小战役无数,敌人闻风丧胆,所到之处,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四帝仁宗加封天波侯,皇后娘娘亲赐御酒,嫁入杨家后,与夫君杨宗保相敬如宾,杨家上下无不夸奖,儿子文广,14岁征南立下赫赫战功。荣耀不胜枚举。向来只有自己依军法处置别人,未成想自己过了而立之年却要于晚辈面前接受军法惩处,此感实是无法形容。

但听得军政司念道:“致军士损伤过千者,决臀杖一百五十,粗木杖,去衣,主帅帐外执行;致军士损伤过三千者,决臀杖二百,去衣,刑杖加一号,当全军执行;致军士损伤过五千者,决臀杖三百,去衣,刑杖加二号,当全军执行并游营示众;致军士损伤过万者,斩立决,亲、贵、勤、宾等皆不在减赎之列。”念完后,军政司将《大宋军律》合上。在一旁守侯。

“好!”郑怀玉道,“军政司,本帅问你,为将者越俎代庖、擅发号令,致军士损伤五千,该当如何处断?”

“回元帅,为将者越俎代庖、擅发号令,致军士损伤五千,依《大宋军律》当处去衣决臀杖三百,刑杖加二号,当全军执行并游营示众!”军政司答道。 “穆桂英!你可听真?”郑怀玉对穆桂英叱道。

穆桂英心中早有准备,深知军法无情、军令如山,于是慨然答道:

“末将听得真切,请元帅依军法严惩!”说完低垂秀目,双手垂立,等候发落。

郑怀玉弹嗽一声,然后大声道: “恩,既然如此,就传本帅口令:将穆桂英重打三百军棍,并处游营示众,以戒其行!明晨校军场当众执行!”言毕对穆桂英道: “穆桂英!你可认罪?”

穆桂英此时心中有如刀绞一般,额头的青丝发髻已微微汗湿。听得侄儿问话,连忙应声答道:“末将知罪,愿受元帅处罚。” “好,军政司将其记下。”怀玉道。

“是。”军政司将赏罚簿拿出,取出一张军法执行票,旁边的师爷已将方才之审问过程录好并书于纸上,并交于军政司,军政司将其贴于军法执行票背面,随后取来文房四宝,在执行票上写了几笔,随后又交于穆桂英,道:“请穆将军填写此单并署名。”

订阅评论
提醒
0 评论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