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弦乍断 1

当时的齐姝琴,十分调皮好动,她是齐家大小姐,出入齐家主宅的人和傀儡,都不敢惹她不快。能管教她的只有父母。可齐念佛忙于公务,楚轻烟怀孕待产,夫妻二人都疏忽了这个孩子。一个不慎,让她溜进齐家关押恶鬼的火炉房内。小孩子总是好奇,东碰碰,西摸摸,终于成功地打翻一只炼炉,几十条尚未被押回冥府的恶鬼趁机飞出作乱。顷刻间,火炉房内鬼哭魂嚎,好似来了场凄厉风雨。小琴儿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些厉鬼一股脑往外冲去,渴望重获自由的当口,刚好就冲撞到挺着大肚前来寻女儿的楚轻烟身上。

楚轻烟是玄黄界一个中等家族的女儿,也是有一定法力的。但本就修为不好,行动不便又没心理准备的她,哪是厉鬼们的对手?当即身子一仰,从台阶上滚落。那几十条恶鬼绕着她哈哈大笑,乱踢乱撞,楚轻烟在围攻下,只拼命护着肚子,仰着头,虚弱地唤声“琴儿,快跑”,就昏迷过去。

幼小的琴儿看到母亲身下,一滩鲜血汩汩。她大哭着冲出去,喊着爸爸,喊着叔叔、婶婶、姑姑……

警报打响,齐家族人迅速赶到,在齐念佛的指挥下,他们制服了恶鬼。但是楚轻烟的元气已经被大大削弱,胎气也动了,早产凶险。这位坚强母亲,时昏时醒,在产床上挣扎许久,产下一对七个月的龙凤胎,只看了孩子们一眼,她随即陷入深度昏迷,药石罔效。

一周后,溘然长逝。

说来也巧,楚轻烟离开的那一天,正好是齐姝琴的三岁生日。

噩耗传来,齐念佛抱着一对嗷嗷婴孩,呆若木鸡,怎么也不信结发多年的爱妻,会这样突兀地从他的生命中离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齐宇乾在叔叔怀里连哭带喊,拳打脚踢,不依不饶就是要妈妈;婶婶怀里的小琴儿捂着眼睛,哭得细声细气,好似饥肠辘辘的小羊羔。这懂事的孩子是那么敏感,小小年纪,已知这一切悲惨,都是因自己而起,她哭得格外小心,溜圆的大眼睛不住去看齐念佛,生怕父亲会像母亲那样不再要她。

果然,齐念佛给新生的儿女取名为齐宇成和齐柳笛,视如明珠,疼爱备至。但对于间接害死爱妻的大女儿齐姝琴冷漠非常。身为哥哥的齐宇乾正处在只明现象而不懂本质的年龄,知道是大妹妹齐姝琴害得他没了妈妈,至于背后的多方责任,他可没那脑子去细想,自此也十分厌恶这个亲妹妹,不闻不问。但这位长兄和小妹小弟,倒是亲近非常。

再说齐柳笛,她虽自生时就失了母爱,但齐家在玄黄界的地位,父亲和大哥的宠爱都让齐柳笛拥有最美好的公主式生活。不过齐念佛的家教还是可以,齐柳笛并没成为骄横的小姐,而是长成一个温柔懂事,聪明能干,玄黄之术也练得相当出色的玄黄子弟。她在外面的高中念着书,成绩优异,目标是全中国最棒的理工科学府。

这背景细述完,镜头就要拉到齐家主宅的走廊上—此时,窈窕的齐柳笛正拿着一摞急需处理的信函,轻盈穿过走廊,敲着父亲齐念佛的书房门,唤着“爸爸”。听得里面传来一声熟悉而温和的“进吧”,她像以往那样,欢快地迈脚,刚踏进门,当头啪地一声响,吓她一大跳。

斜对大门的地方,摆放了一台刑凳,六只傀儡分立两旁,两只执着藤条,其中一只,将藤条高高举起,对准下面的一片雪白,化成一道弧线,猛抽下去!

啪—!

那片雪白,痛苦地动了下。

齐柳笛赶快锁上门,走了几步才认出,趴在刑凳上挨藤条的,正是亲姐姐齐姝琴。她被直挺挺地绑在上面,素白双手死揪着铁环,臀部挺翘,两道通红长痕,是藤条印上去的。

齐柳笛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感受到有人到来,藤条挥舞下的齐姝琴连忙低头,咬着牙,愣是没喊出声。

太羞耻了。

脸蛋埋到软皮面上,父亲这回没挡屏风,就是让她除了品尝疼痛,还要品尝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羞辱—譬如现在,她的小妹妹,集千万宠于一身的齐柳笛,就站在一旁,观看她被体罚。

啪!

齐姝琴在心里嗷了一声,双手摩擦绳索,希冀用另一种疼痛分散这一种痛楚。

“姐姐?!”齐柳笛终于捡回声音,她忙问,“爸,姐姐又犯什么错了啊?”

齐念佛放下笔,将心爱的小女儿揽过来,上下打量一番,露出满意的神情,“不是说要和同学去游乐场吗?怎么没去?”

“家里还有一些急着回复的求助信函,有些是和湛家的生意冲突的,所以得让爸爸亲自决定,是接还是不接。”齐柳笛心不在焉地说着,她又听到啪地一声,还伴随着姐姐痛苦的低呼,心就紧了起来。

“湛家的案子,自然不能抢。”齐念佛蹙眉,接过信函,一张张细细看过,又说,“以后若是家里的事情和你的日程冲突了,交给别人做就好。你学习这么紧,难得有外出放松的时间,还是好好玩吧,别让家里的事情妨碍了。”

“二叔和三叔都出任务去了。姑婆年事已高,两位婶婶法力不行。堂姑们也不住主宅。”齐柳笛细心地说,她不断地听到“啪”的动静,伴随沉闷痛呼。

腿肚子就不觉颤了颤,“……嗯,大哥和小弟的手上也有案子,给我的活都比较轻松,给姐姐做其实很合适,姐姐她……”

“别给她。”齐念佛倏地冷道,“她什么都做不好。”

房内响起两声脆亮,齐姝琴忍耐不住,呼了一声,臀上横起七八道血青棱子,好不吓人。

“爸爸。”齐柳笛低声道,“姐姐又做错什么了?”

“最简单的事情,她都做不好。”齐念佛冷哼,“给你祖母准备的冥诞祭品,我让她清点保管,明天晚上就该开祠堂了。结果她刚刚惊慌失措地过来告诉我,莫名其妙地竟然少了一半!”

齐念佛的怒气似乎感染到了执刑的傀儡,刚下去的那几下藤条,挥得格外狠重。随着几声厉响,齐柳笛眼看齐姝琴乌黑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泪水湿润凳面,躲不过藤条的呼啸扑来,雪嫩上总会留下淤痕。

齐柳笛急切道:“那不能怪姐姐!其实是我……嗯……是大哥从湛家那里得到新制的一批更好的祭品,就让我把旧的那批先拿走,大哥分配好后,就会把新祭品送过去。祭品根本就没丢,姐姐只是恰好在旧的拿走,新的没来的当口发现了而已。这和姐姐真的无关啊。是我没和姐姐说明情况,就擅自做主了,您快放了姐姐吧。”

齐柳笛乱七八糟的话,齐姝琴到底是听见了,她本不愿在妹妹面前展示自己羞耻的怯懦,但阵阵疼痛,让她迷糊了神智,拼命抬起头,“爸……”

三记狠毒藤条连续吻来,热辣辣地好似被浇了辣椒油,在伤处反复翻腾,齐姝琴的双手抓紧铁环,身子扭成一团,脸上满是泪痕汗水,还泛起了因被人看到挨打而羞愧无比的红潮。

齐念佛从始至终都没望向她—毕竟,女儿是大姑娘了,既是去衣受责,做父亲的就不好再看。

齐柳笛倒是看得真切,见那些棱子的乌青的颜色,几乎要冲破表皮流淌出来,这阵势让她心惊肉跳。她从未挨过打,即便犯了比这个更严重的错误,齐念佛也从不打她。

“爸爸,饶了姐姐吧。这真的是我没有和姐姐说清楚,不是姐姐的错!您要打就打我好了!”齐柳笛恳求着。

齐念佛的神色这才松动了一些,“打你做什么?让爸爸心疼么?虽然她没弄丢祭品,但总少不了一个‘看管不周’的罪责。幸好是你给拿走,若是别人可怎么办?!到底还是她没有好好保管,三十下的藤条,也该是她受的。”

齐柳笛吓坏了,“爸爸,三十下,姐姐会被打死的。您饶了姐姐吧。姐姐,姐姐你快求求爸爸啊!快啊!”

清脆的藤条声不停传入耳中,齐姝琴感到身体仿佛炸开般,那一下一下的灼痛连绵在一起,裹挟着她,疼痛好像奔涌的潮水,透过她的眼眶,化作了泪珠,滚滚而落了出来。

被齐柳笛看到这不堪的样子,已让她难过到恨不得晕过去。她心里默数着,数到了十三下,就隐约听到父亲那一句“三十下的藤条,也该是她受的”心中无比绝望,只感到十三离三十,竟还有那么遥远的路程,这十几下已让她恨不得撞晕在刑凳上,如果打完三十下,她不知自己会悲惨到什么程度。

听得齐柳笛的劝告,她忍痛恳求道:“爸爸,我知错了。啊!”

一道血痕翻出。

“我下回再也……啊!”

齐姝琴哭了,“……爸爸……”

齐念佛侧过脸,也不发话。齐柳笛心中更加焦急,她看着姐姐的清秀面容已被模糊,挣扎求饶都显得如此无助,听那嗓音愈发细弱,一声声含泪哭求已是楚楚可怜到了极致,可亲生的父亲依然一言不发,冷漠地盯着书柜上的那些书脊,一点动容的神情都没有。

齐柳笛知道,爸爸是在怨恨姐姐害死了妈妈。说起这个,她也有怨恨,但有时候和双胞弟弟齐宇成谈起来,也觉得姐姐那个时候毕竟年龄尚小,作恶的该当是那些冲撞妈妈的厉鬼怨魂,而自己和弟弟的早产,其实也是促成妈妈逝去的原因之一。说起来,她和双胞弟弟,也要有一定的责任。而父亲和大哥,却都是把这份恼怒,一股脑推到了姐姐的身上。可是她和小弟,却也有一份愧疚在心头。有时候,她也会怨,怨自己为什么那个时候就忍不住跑到了这个世界上来,怨姐姐为什么打开炼炉,放出那些个厉鬼,甚至会觉得,都是因为姐姐,所以才让自己也担负了一定的弑母罪责,背上一个包袱……

但看着姐姐这十几年来,虽是正经的齐家大小姐,却过着比无生命的傀儡还不如的日子,整日担惊受怕,一个不慎就会被生父大加鞭挞,原先还有姑婆劝上几句,后来姑婆身体不行了,闭门不出,管不了。而同住在一栋宅子里的叔婶自也不会过于干涉这种事情,其余族人都只看身为掌门的父亲之脸色,剩下的,只有他们这些手足,却也无一关切。

以前很少目睹姐姐挨打,今次看得那么真切,只觉得心里也发酸起来,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姐,那些被藤条□□的皮肉和血,和自己是如此相亲。

“爸爸,求您了,求您了。”齐柳笛抱住齐念佛,在他胸前哽咽起来,她听着齐姝琴的呼痛声,泪水当真就流出,“饶了姐姐吧。她身子并不好啊。您都不知道,前几天姐姐刚受凉发烧,也不敢告诉您,自己挺着,昨日才好上一些,您真打满三十下,怕是姐姐会顶不住。爸爸,爸爸,女儿求您了,您不是说最疼我吗,就答应女儿,饶了姐姐好吗?”

齐念佛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发,藤条声有条不紊地回荡在书房内,他望也不望一眼,只抬了抬手,傀儡立刻停下。

齐姝琴有气无力地趴在刑凳上,这回挨了二十多下藤条,力道都是十足狠辣。迷糊中,只感到妹妹齐柳笛跑到她身边,解开束缚她的绳索,去提她的衣裤—齐姝琴浑身一震,羞红满了双颊。

“爸爸,我扶姐姐去疗伤好吗?姐姐走不动的。”齐柳笛给姐姐掩好衣裤,对齐念佛说。

齐念佛点点头,他的目光这才落到齐姝琴身上,并没有太多感情。齐柳笛扶起齐姝琴,按着规矩,带她一步步挪到书桌前,齐姝琴有些站不住,两条腿一软,便跪到地毯上去,一时半会也起不来。

“这回的教训,给我牢牢地记住了!”齐念佛的训斥在她头顶响起,“看在你妹妹的面上,就先饶过你。剩下的藤条记在账上,若是下回犯了错误,一起罚回去!”

“是。”齐姝琴虚弱地应着。

“回去吧。”齐念佛还是那句话,“别忘了好好谢谢你妹妹。若不是她替你求情,今日这三十藤条,非打满不可。”

齐姝琴含着泪水,羞辱充盈全身。但她还是说:“谢谢妹妹,谢谢爸爸。”

第3章 钱款之罪

对于这次的指责,齐姝琴完全摸不清头脑。

前阵子忙着家里祭祀的事,里里外外脱不了身,就跟学校请了长假。正好赶上布置论文的高峰期,这么一来就担搁了不少作业。她断断续续熬了好几宿,才把“账”给还清。今天一大早就匆匆赶去学校补交论文,又连上几堂要点名提问的大课,精神高度集中。到了中午,已是又累又饿,头晕脑胀,几乎软倒。多想倒头便睡,只可惜学校的寝室没有她的床位,她每天必须回到齐家主宅过夜—想当然,能无视学校规定,取消她的床位资格,自然是齐念佛在背后与校方交涉的结果。对于父亲为何这样做,齐姝琴心知肚明—齐念佛最痛恨的,无非就是她会趁着上大学,脱离齐家掌控,肆意结交男生。

对于一个女儿来讲,*守被父亲如此怀疑,无疑是莫大的羞辱。诚然在求学过程中,有不少男生都前仆后继地追过她,但对齐姝琴而言,除却巫山不是云。当那片云散开后,她的生命,万里无云。即便再优秀、再专注的男生,也无法打动她了。

在图书馆休息了一个中午,再连续上一下午的课,直到天边擦黑,倦鸟归巢时分,齐姝琴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家。进门前还想着喝点凉茶祛暑,再躺在沙发上好生缓一缓。谁知刚迈进大门,就让兄长齐宇乾给拦了,连屋子都没让进,劈头便问:“这月给族人的份钱,你都发了吗?”

齐家族人按着与主枝的亲疏关系,每个月都能获得一笔钱款,最多的是掌门,可达万元,最少的那些远亲—只要是族谱上有名姓的,也能有百来收益。每月月初,齐家都会从公账上拿出一笔款子,按着名单打到各人户头上。这项工作通常是由齐姝琴完成,她做了两三年,十分上手,从未出错。故而面对兄长的疑问,齐姝琴猝不及防,“打了。”本能道。

齐宇乾的面色沉得犹如夕阳落后的大地,“齐诉青一脉有两个刚刚三婚的表姑,她们的钱呢?”

“都打过去了,我核对好几次了。”齐姝琴轻蹙细眉。齐宇乾淡道:“她们说没有收到钱,认为自己再婚多次,才被主脉歧视,因而愤怒异常,正在厅里和父亲闹呢。”

齐姝琴心头一寒,“这怎么会?我可以拿着单子去和她们对质。”

“父亲要你从偏门上楼,去他书房跪着。”齐宇乾说这话的口气格外大,齐姝琴一怔,“哥啊—”

“快去吧。我还要帮父亲解决你捅的篓子。”齐宇乾推了妹妹一把,扭头便走。齐姝琴本就身子虚弱,这么一推,差点坐到地上,生生站住了,脚踝因为太过使劲而发麻胀痛。她眼圈一红,天地不由模糊。兄长的冷漠让她分外委屈,却还是明白该面对的,都要面对。自己在花园里耗着,只是掩耳盗铃。思及此,她擦擦泪水,便拎着书包,颓唐地走向偏门。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

她记得自己明明将份例的钱款,按着名单一个个都发到各家账户上去,怎么就会有两位表姑声称没有收到呢?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思忖着进入书房,看到那方花梨书桌前,已置了一块洗衣板,一道道细棱子凸起,耀武扬威。齐姝琴见到书房角落里还站了只傀儡,面无表情紧盯着自己,明白这是父亲派来监视的。她想偷懒不跪,是不可能的。将书包放到地上,屈下膝盖,跪了上去,细微而霸道的压力,让本就酸痛的双腿,更加难耐。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里又出了岔子?打钱那段日子,父亲也没罚自己,精神还是很不错的啊。

她跪了半个多小时,也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甚是担心。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误,总归家里让人一闹,也是给父亲添麻烦了。那齐诉青一脉的成员,早已远离玄黄圈子,半点术法都施不出来,不过是有了些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腆颜上了族谱,这才得了月钱。有坏事他们不会来,到了拿钱分红的时候,他们比谁都踊跃。齐姝琴骨子里很鄙视这一家亲戚,也听说过那两位表姑在婚姻上的不堪事迹—婚内出轨,喜新厌旧,生了小孩都不肯安分过日。人已中年还喜滋滋地和第二个老公一拍两散,找了更年轻的小白脸当新夫,连她们的孩子都因不耻而闹着要断绝关系呢。这样的人,什么谎话说不出来呢?却是自己倒霉,竟赶上了。

齐姝琴独自腹诽着,忽听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连忙挺直身子,跪了个端端正正。身后风起,书房的门被推开—齐姝琴不敢回头看,但也知道是父亲齐念佛和大哥齐宇乾走了进来,那脚步声,后面似乎还跟了小妹齐柳笛。

齐姝琴的心跳得砰砰发慌,抬头看了眼窗外—阳光早已消沉,阴郁的墨蓝色层叠展开于天空。

“爸,大哥,妹妹。”齐姝琴侧头轻问,“两位表姑还在生气吗?要不要我去跟她们解释?”

没人回她的话,齐念佛径直走过她,在书桌后坐下来。齐宇乾和齐柳笛站到齐念佛身旁,齐姝琴在三人的凌厉目光下,不由低头,跪得僵直。虽然她的膝盖,早已生痛到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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