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 16

学校复课很长时间了,我跟子衿的关系却好像再也回不去了。我们依然坐在一起,上课的时候却从不跟对方说话,下课的时候我拿出随身听,听澄台给我录的磁带,他拿了文曲星在一旁打英雄坛说,偶尔说上两句话,却不过是些“我出去一趟”、“帮我拿下作业”之类的话。中午我拉着老师回家吃饭,子衿却吃食堂,我没邀请过他一起来吃,他便也从没问过我要不要跟着。如此冷淡的相处,简直比一般的同学还不如。可是,我还是喜欢他。甚至,更喜欢他了。

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珍贵的。从前看着他,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可如今细细看他的眉眼,便会觉得帅得惊天动地举世无双。我给澄台打电话说我现在简直花痴了,问他什么时候能帮我办我求他的事儿。他总说事情极难,让我多等等。我总抱怨这一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总会嘲笑我到了思春的年纪之类的。少了子衿,我的心事多半都说给了澄台听,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心里却有些疑惑,从那以后,子衿的心事,到底要说给谁听呢?

我后来得到了答案,是从隔壁班的女生那里听来的。据说我离开之后,子衿病了一段日子,桃子那段天天去他家看他,后来两个人便形影不离起来,直到后来桃子生病走了,子衿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要好。这段故事一直没有人告诉我,我也一直不知道。开始喜欢上子衿之后,我开始理解子衿心里不可能纯粹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看待的。大概,这短短的几个月之间,桃子和他成为了最好的朋友。所以他才会比我、比我们大家都难以走出来。

我和子衿的疏离俨然成了学校的最新新闻。据说我刚走那会儿,子衿的日子并不好过,学校接连离开了两个人—一个是他正经八百对外宣称是女朋友的人,一个三年多来就是他的绯闻女朋友。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事儿跟子衿有关系,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我最恨高中的地方无非就是这个,我的子衿招谁惹谁了,不就是长得风云人物一点儿嘛,凭什么被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议论。哎呀,不好,我又花痴了。

在学校里,我的心思有一大半都放在怎么跟子衿搞好关系上了。可不想不觉得,一想才发现,我们往常的话题,多数都是他发起的,我们经常在一起,也是因为他总是粘着我。后来一想,也是,我这样的性子,要我主动去追求一个人,实在太难了。但子衿是值得我去追求的,于是怎么追求,就成了最大的问题。写情书?这个太土了,而且子衿每天都会收到情书,外班的、本班的,那些脸皮厚厚的女生一封一封交给他。还好我们现在关系一般了,这些情书不会经过我的手了。送花?这个一般都是男生给女生送的,没事儿闲的给子衿送什么花。而且就是花,子衿也是经常收到的。最后想来想去,倒是有了个主意。

我去买了很多Q版的高达模型。从前我们拼的,都是1:100的,比例正常,和动画里一模一样,基本上出来一款,我们都会买来拼好。但是Q版的,我们从来没有拼过。我偶尔看看,觉得还挺可爱的,一时之间就买了不少。每天我回家之后拼一个,因为是Q版的,脑袋大身子小,拼起来也不用多久,一个大约也只花一个小时。老师知道我喜欢,所以只是叮嘱了一句别耽误学习,并没有反对。每天组装之前,我都会写个字条,并没多长,有些是安慰的话,有些是我的心事,小小的团成一团,放进高达的身子里—心脏的位置。第二天我便把这可爱的小东西送给他,他先是推脱不要,可明显是喜欢的,便都收了下来。

我不知道,模型里的纸条,他有没有发现。其实我私心里是不想让他知道的—送东西已经很露骨了,要是再被发现写了“情条”,我干脆一头撞死算了。可是有些时候,老天爷就是喜欢和他的子民们虐恋情深,你不想什么事情发生,什么事情就偏偏要发生,就好似故意气你,成心找你的不如意一般。

我每日里给子衿的小高达,还是被同班的男生发现了,发现了自然就会拿去捣鼓。一捣鼓就出了问题。一个男生不小心将模型摔在地上,又碰巧被旁边过来的另一个男生踩了一脚。PP塑料做的,自然一踩就碎,里面的小纸团,也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纸条里是我抄下的一首诗: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思我,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恰好下趟语文课,老师走进来就看见了,把纸条捡起来念了一遍,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我从没试过如此露骨地向一个男人表白,这要是在古代,就跟一个姑娘家直接对个男子大喊“我们约会吧”差不了多少。

老师最终将纸条折起来,笑着拍拍子衿的肩膀,道:“子不思我,岂无他人?顾影的意思,你明白么?”

我看到当时子衿的脸,一下子红了,我反倒有些淡定,知道便知道了吧,不就是我顾影倒追叶子衿了么。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河东未成,一切,便是能都看河西的了。我过去将那纸条从老师手中夺了过去,交到子衿手里,然后当着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将那字条的意思翻译过来:“周末有时间么,我们去约会吧。”

这节语文课,我上得并不如何认真。这次课的是王安石的《游褒禅山记》,文章我从前点过一次句读,那次就错了不少,是有点儿艰涩难懂的,比不得那之前的《六国论》那样浅显。我根本没有听讲,满心想的都是跟子衿约会的问题。子衿当时甚至都没有答应我—奇耻大辱呀!我顾影第一次主动出击,几乎就要以失败告终了。子衿就在我边上,我便不停地跟他说话,问他到底去不去,想去哪儿,子衿也不理我,一个劲儿地让我听课。我登时有些上火,不就是一节语文课嘛,平时也没见他听得多么认真。我冒着多大的风险,执行我的约会计划呀,他居然还毫不领情!果然,风险规避不成功,我上课被老师抓了现行。

上次课留了作业,要回去背诵全篇的,我一边拼高达,一边看了十几遍,觉得自己差不多背下来了,也没有过度深究,反正课程还没讲完,老师一般不会在课上检查背诵的。以前还可能私下里把我叫到他那个屋子背上一遍,最近老师不知在忙些什么,听说是教育局要决定编新读本了,老师领导了一个编写组。因而他每天都窝在书房里不停地看书,隔三差五还要开会开到九点多才回来,几乎没空管我学习的事儿。所以我才有工夫每天给心上人做手工,否则以老师常年的扒皮行径,一看我得闲,定然就是古文观止里随便指一篇,然后不咸不淡地说一句:“背吧。”

总之我其实并没把这篇晦涩的古文背下来,而且连注释也没怎么看过。古文看得多了,我也秉承了五柳先生“好读书不求甚解”的习性,几乎就是理解个大概就完了,完全没有逐字逐句去推究翻译的雅兴。可老师偏偏是有的。

“顾影,你把第三段翻译一下好么?”老师一派温和风度。

我站起来,心里却腹诽着:我要说不好,您还不得把我抽筋扒皮了!切,在学校里装着一副翩翩君子样子,到了家里打起人来比谁都狠……可腹诽归腹诽,我其实还是很怕的,好久没有在语文课上回答问题,又加上没有听讲,有些心虚,刚看了一眼书,老师声音又响起,听着就跟坏笑似的:“昨天不是留了作业让大家回去全文背诵了嘛,顾影把书扣在一边,背着给我们翻译一遍吧。”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经过群里某些色女的强烈要求,写一篇无责任的番外,此番外对情节不造成任何改变,人物你也当成没啥关系,完全可以当成同人来看。里面有些过分的,不要怪我,我也不想的,这是色女们的一致要求。番外的背景在高考之后的暑假,影子跟子衿已经在谈恋爱了~两个孩子在影子家中意图XXOO,正在抱抱亲亲时,言溪帮潞城来拿东西,结果当场被撞破了两人的好事,(别问我为何搞这种囧事儿,因为实在想不出什么事儿了……),色女们将就吧,觉得天雷的亲们请就此打住。还有,那个,这里虽然没有H,但因为准备H了,所以纯洁的小朋友情不要看这篇番外了。

那个,明天我有事儿,所以可能无法更文,放假一天,嘿嘿~

这篇番外很短,大概不会超过三章~

子衿从门里钻进来的时候,带了一脸的坏笑,通常我们两人一起结伴做了什么坏事,他脸上便总是这副笑容,带点儿死皮赖脸的恬然,却迷死人的帅气。我把他拉进来,右手扣住他的左手,十指交叠,把他压在门上,门“咯哒”一声关了,他眉眼含笑,似是有些不怀好意。我松了他的手,一把搂上他的脖子,他比我高上二十公分,脖子一下子被我拽下来,我狠狠的吻上他的眼睛,舌尖轻轻舔上他的长长的睫毛。

“痒。”他笑着推开我,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在我眼前晃晃,“买回来了,就买了个小盒三只装的,我多了估计也不成。”他说着有些羞涩的笑笑,倒不似他的本性了。

我心里有些窃笑,毕竟是男人,这样的场景,心里不知道想过多少回了吧?我便坏坏的故意与他为难,“呵呵,多了不行,三次你就行么?我看也就一次,多了不成了。”我们自小算是一同长大,虽然在一起时间不长,但这些调笑的话语,说起来却是百无禁忌。

他并没有让我接下去,右手托住了我头,左手揽住我的腰,俯身便封住了我的唇。子衿的唇很凉很软,有种清新的香气,我爱煞了他唇齿见清甜的味道,像是栀子花的汁液弥散在唇上舌尖,淡淡的奶油香气,让人心驰迷醉。他吻得很深,舌尖像是顽皮的童子,一路迂回着,钻过重重阻隔,轻巧的滑入我的齿间。我作势轻轻咬他的舌,他便手上加力,将我搂得更紧,几乎抱离了地面。他右手向上移动着,掠过我头发,轻轻的捧着我的脸,舌尖却不顾我牙齿的阻碍,一路长驱,蜻蜓点水一般挑逗着,我含笑回应着他,心里有一丝甜蜜,每次子衿吻我,都是这样动人的认真。我喜欢看他眼里的爱意,更喜欢从他细密柔情的动作里,体会他的无限深情。

一吻结束,我有些晕眩,大口大口的吸着空气,手贴在他的胸膛上,发觉他心也跳得飞快。我轻轻一推他,“切,就知道来这套,吃定我了啊?”说罢,转身往沙发走去。

他并未让我走远,便一把从后面抱住我,笑的开心,“对啊,就是吃定你了,”他把“吃”字说得格外重,言语中大有轻薄之意,“你现在就给我吃,好不好?”说着,便含住了我的耳垂。温温滑滑的,却似是有一股麻痒直蹿进心里,我笑着躲开,在沙发上坐下,又招呼他过来。

“影,我们真的在你家里啊,你爸不会突然回来吧?”子衿坐过来搂着我,神情却像是有些担心,“要不我们出去开房吧?”

“别,你大少爷要是被人拍到了诱拐未成年少女可不是容易收场的,还是我家吧,你家有人来的几率更大。”我一边笑着,一边坐在他的腿上,一手在他的胡茬上打着圈儿,“我下了个教学片,我们一起看看呗?你出去的时候我先看了一眼貌似还挺多姿势的。”

我心里其实怕的很,怕那种赤身相对的尴尬,怕那种初经人事的剧痛,怕我不能全情投入,也怕他对我不满意。但我不是示弱的人,不愿意这一切在他面前显露,即使他是我的爱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只有主动,热情到让他都会感到难为情的地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爱情便成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壁垒,因为爱情,所以不能交心,因为爱情,所以只能这般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算计,一个动作,一个吻,一次攻陷对方的阵地,都像是一场战争一般,既不愿尝到败绩,也不愿大获全胜,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平衡,生怕一个不小心,爱情和友谊,一同殉葬在这一场“交锋”之中。

他似乎十分享受我的热情,将我搂在怀里,轻轻在我脸颊上落了一吻,却让我半身酥麻,软绵绵的倒在他怀中。他将我打横抱起,一脚踢开了虚掩着的卧室的门,把我放在床上,然后坏笑着去拉窗帘。“我们不用看那个视频了,你跟着我,相信我,好么?”

我撑着脑袋在床上望着他的背影,颀长的身材,挺拔的身姿,完美的比例,碎碎的短发,每当看着他的背影的时候,我都会有种恍如梦幻的感觉,为何自己会这样幸运的遇到他,相识,相知,相恋,也许,还能相守。他转过身来对我一笑,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出来,散落了他一身,恍若一个贬谪到凡间的小仙。他努了嘴,调笑的说了声“天黑了”,然后一下子拉上了窗帘,窜到了床上。

他俯身躺在我身侧,抓起我的手,轻轻的揉搓,他有些踟蹰的问我,“你真的愿意么?我不想让你后悔。”

我回身来吻他,轻轻在他耳边吹着气,“那就不要让我后悔。”

一瞬间,他如同突然爆发了一般,肆意的吻着我,带着一种粗暴的决然。我用力的握紧他的手,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不算浪漫,却又满溢着浪漫的时刻。我们都是投入的,投入到,根本没有听到钥匙转动锁眼的声音,投入到老师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我们的时候,我们依然浑然不觉。

“咳咳,”言sir清了清嗓子,我们两人吓了一跳,全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了。我下意识的缩在被子里,尽管身上一直穿着衣服。子衿也本能的把我护在怀里,好像这样老师便看不到我,不知道被子里这个跟他滚床单的人便是我一样。

老师面容有些严肃,他在卧室里扫视一眼,俯身拾起地上那个花花绿绿的小盒子,仔细端详了一番,竭力的保持着镇定,但愤怒依然从字句中倾泻出来,“叶子衿,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老师,我们就是好奇,买来玩玩。”我从被子中钻出来,直视着老师的眼睛。他的眼里一团火热,是动了真火了,这样的情形,我只见过一次,一辈子也难以忘怀的一次。这样怒火,让我心生战栗。但我依然坚定的说着谎,哪怕回头被老师狠狠收拾一顿,现在也不能连累子衿。

“我问的是叶子衿,”老师的语气几乎要喷火了,他转向子衿,“叶子衿,你还记得当时我和潞城答应你跟顾影在一起的时候,怎么说的?”

子衿有些丧气的低下头,又看看我,把我往他的怀里揽了揽,低声说,“要等影成年之后,得到她的允许,才能……”他没有说下去,却伸手拨了拨我额前凌乱的头发,轻轻道,“影,对不起。”

子衿这个傻子,怎么就认了呢?就算是装,是嘴硬,又能怎么样。老师是已经猜到了,但我们要是不承认,便只是在床上接吻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扭头看着老师,再一次迎上了他愤怒的目光。

“老师,这不关子衿的事儿,是我提出来的。安全套是我让他买的,电脑里还有我下的教学片,这些都是我安排的,也是在我家里,您凭什么怪在子衿身上?如果真的错了,错的也是我。更何况,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能做?”我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子衿在一旁拽着我的胳膊,示意我停下。

“顾影,你也不用在这儿给我揽责任,本来想回家再收拾你,现在着急了?着急了好啊,这就是床,裤子脱了趴床上,让你男朋友看看怎么接受教训的。”老师的话又急又快,夹杂着明显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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