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矫正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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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少女的矫正 中》的前篇

【1】

“咚咚咚!”

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在客厅等候多时的太太连忙从沙发上站起身,前去为到访的客人开门。为了迎接这位访客,太太特意沏上了一壶茶。就在敲门声传来的同时,烧水的茶壶刚好也在咕嘟作响,冒出了沸腾的热汽。

太太推开家门,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门外是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脸上的横肉棱角分明,黝黑的肌肤遍布皱纹,看起来至少有四十多岁。高度近视的眼镜透着玻璃镜片的反光,让人几乎看不见他的双目,却依然能隔着厚厚的镜片感受到阴沉的目光。男人的衣着也十分古板,胸前挂着一枚工作证件,手提一件黑色的公文包,暗灰色的西装搭配着深红色的领带,透露着严肃而庄重的气息。

男人看了一眼手表,表盘上的时针刚好指向了下午两点,和预约的来访时间不差分毫。这很符合男人一贯的守时作风。在确认门牌号的和屋主的身份信息准确无误后,男人不带迟疑地踏入了屋门,连屋主专门准备的男士拖鞋都不屑于换上,就径直穿过玄关走进客厅。好在男人的皮鞋足够干净,即使走在刚擦过的地板上也不会留下鞋印。

见男人走进屋,屋内的太太立刻端来刚沏好的热茶,恭敬地招呼男人坐在沙发上,然后将冒腾着热气的茶杯放在男人面前的茶几上。男人接过女主人递来的茶杯,顺带打量着眼前这位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的年轻的太太。只见她穿着一件印有碎花图案的长裙,足尖包裹着肉色的丝袜,朴素而又不失端庄。暗黄色的秀发披在肩头,脸庞和五官没有多余的修饰。

但是只有在仔细观察之下,才会发现这位年轻太太的脸色有些黯淡无光,略显苍白脸颊上泛起了难以察觉的皱纹,头顶也夹杂着几缕隐约可见的白发,透露着几分与她三十多岁的年龄不太匹配的沧桑。

“这位女士,您就是若楠的母亲,对吧?”

男人通过手中的登记信息得知,这位年轻的太太只有三十五岁,却已经是一位十四岁女孩的妈妈。男人所说的“若楠”正是这位太太的女儿,也是她家中唯一的孩子。

“是的,先生……”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男人的目光顺着太太伸手指着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客厅靠近电视机旁的一个墙角,跪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少女面朝墙壁,背对着沙发和茶几的方向,笔挺地保持着双手背在身后、膝盖垂直地面、足底朝上摊平的直立跪姿。

少女的肩上披着一件乳白色的吊带背心,一对蓬松的金色双马尾高高地扎在后脑勺,露出了白皙的后颈、双肩和半只脊背。少女的双臂和双腿同样裸露在外,下身穿着一条只能勉强包裹住臀部的牛仔热裤、和一双刚好包裹住脚踝的白色短袜。

“惩戒师先生,今天吃完中午饭之后,我就按照您的要求,让若楠提前在客厅的墙边跪着反省。您看,这孩子都在那边儿跪了一个多钟头了……”

太太一边向男人解释着,一边心疼地看了看跪在墙角的女儿若楠,目光中充满了无奈和怜惜。从午饭后到现在,女儿若楠已经一动不动地跪了整个午休的时间,想必膝盖都已经跪肿了。她多么希望男人能理解她委婉的求情,尽快首肯女儿站起身来。

男人并没有理会若楠母亲心疼的口吻,而是用冷峻的目光打量着少女面壁罚跪的背影。当他瞥见女孩的膝盖下面垫着一张松软的坐垫时,不禁皱起了一丝眉头:按照他先前提出的要求,跪在地上反省时是不允许在膝盖下面垫缓冲物的,若楠的妈妈显然没有严格遵从,而是擅自减轻了女儿罚跪的痛苦。不过男人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让若楠结束罚跪的意思,而是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

男人当着若楠母亲的面,取出公文包中的文件夹,翻阅着印有“司法局青少年矫正中心”字样的工作档案。档案中记录了关于若楠的各种详细资料,包括第一页的姓名、性别、出生日期、家庭住址、就读学校等一系列身份信息,第二页的身高、体重、三围、血型、体检报告之类的健康信息,第三页的监护人信息……乃至若楠的心理测评、行为习惯、品德评估、在校成绩……每一类材料都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在档案之中。

男人的身份,正是“司法局青少年矫正中心”的工作人员,说得再具体一点,是专门负责对矫正对象执行社区矫正的惩戒师。至于他负责管理的矫正对象,自然就是他面前这位年轻太太的女儿若楠,一位就读于市立实验中学的初中二年级女生。他今天的工作,自然也是按规定来到若楠的家中,执行对若楠的居家惩戒任务。

所谓的“青少年矫正中心”其实是司法改革的产物。为了遏制日益蔓延的青少年犯罪现象,法律赋予了监护人对未成年子女合理适度实施家庭惩戒的权利,也赋予了中小学教师对在校学生依照校内规章制度实施学校惩戒的权利。但家庭惩戒和学校惩戒的合法化并没能有效阻止青少年犯罪率的攀升。基于这种情况,政府决定探索以社区矫正为主体的、针对叛逆期青少年的、惩戒与教育相结合的专业化矫正制度。于是,由司法部门和教育部门共同管理的“青少年矫正中心”应运而生了。

和传统的少管所、感化院这种关押未成年犯的机构相比,社区矫正赋予了矫正对象和普通孩子一样正常学习生活的机会,避免了集中关押导致的感化效果差、容易滋生新犯罪等弊端,也充分体现了维护隐私和尊严的人道关怀。但是在施以仁慈感化的同时,严厉的惩戒也绝对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就不可能起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效果。

矫正对象以十二至十八岁的青春期中学生为主,也包含部分十八至二十四岁的高校学生。适用于社区矫正的情形十分多样,不仅包括盗窃、校园霸凌、聚众斗殴这些常见于青少年的违法犯罪行为,也包括了考试作弊、旷课逃学、破坏公物之类的一般违纪行为,几乎涵盖了各种常见于叛逆期青少年身上的品行不端。

不同于家庭和学校的惩戒,社区矫正有一套严谨的法律程序。对于青少年违法犯罪的,由法院判决、检察院复核、矫正中心批准后,即可强制执行社区矫正。对于青少年一般违纪,且经家庭教育和学校教育后仍未能悔改的,由监护人和校方共同提出申请,矫正中心调查评估认为确有必要后,才能执行社区矫正。这样一来,就保证了社区矫正制度有别于家庭惩戒和学校惩戒的规范性,而不会被随意滥用。

社区矫正的持续时间短则两三个月,长则两三年,但一般都会在矫正对象的青春期阶段完成。在矫正期内,矫正对象可以正常上学和生活,而不必被剥夺人身自由,但必须履行矫正期间的各项义务,包括严格遵守法律法规和学校纪律、不得离开限定的活动范围、按时接受例行惩戒、按时完成矫正日记、按时参加义务劳动等等。在这期间,家庭、学校和矫正机构会同时对孩子进行教育和品行监督,让孩子认真地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

当然,矫正期间最重要的义务,就是“按时接受例行惩戒”这项。而在例行惩戒中,责打裸露的臀部,也就是俗称的“打屁股”,是最基本、最主要的惩戒形式。这项工作由受过专门培训的惩戒师来完成。惩戒师们往往拥有强健的体魄、威严的气场、娴熟的体罚技巧、必要的沟通能力,以及无论受罚者如何哭喊求饶都绝不会有半点手下留情的冷酷意志。

而坐在若楠妈妈对面的这个男人,正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惩戒师。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到若楠的家中拜访,也是来上门执行若楠被法院判处社区矫正后的首次惩戒。从今天开始,他将全程负责对若楠的例行惩戒和监督管理,直到长达一年的矫正期结束为止。

【2】

“盗窃……参与赌博……伪造证件……这位太太,如果您的女儿已经成年的话,至少会被判处三至五年的有期徒刑。”

惩戒师的一番话让若楠的母亲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也让跪在墙角的少女瑟瑟发抖。如果没有社区矫正制度,这位年纪轻轻就触犯刑律的少女恐怕就不是在自己家里接受矫正中心的上门惩戒,而是已经被关在监狱中了。

惩戒师翻阅着手中的工作档案。档案上白纸黑字地记录着,少女若楠同时犯下盗窃罪、参与赌博罪和伪造证件罪,数罪并罚,鉴于其年满十四岁但未满十八岁,被判处为期一年的社区矫正,并附加9级惩戒。档案还附上了法院的判决书、警方的审讯记录、若楠的供述材料和一份上万字的检讨。检讨书工整娟秀的字迹表明,这并不是出自一位顽劣不堪的问题少女之手,反倒像是由一位学习不错的乖乖女所写成。

档案中关于若楠的其他材料也印证了这一点:若楠自小学时起就表现优异,并顺理成章地就读于全市最好的初中,在校期间的成绩经常名列前茅,老师的评语也多为褒奖之辞。就是这么一个看似优秀的女孩子,怎么会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呢?

惩戒师端起茶杯,和面前的太太交谈起来,试图了解更多关于她女儿的情况。

“我有些好奇您的丈夫是做什么的。”

“哎,其实不瞒您说,孩子她爸十几年前就不在了……”

若楠母亲轻描淡写的语气,掩饰不住她面容的苍白。

惩戒师在交谈中得知,若楠的母亲其实是一位单亲妈妈,丈夫在女儿刚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留下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为了将年幼的女儿抚养成人,孓然一身的母亲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将若楠视作自己唯一的牵挂。但由于经常在外忙碌经商的缘故,母亲能在家陪伴女儿的时间并不算多,忽视了对女儿的精神上的关怀。

为了弥补这份缺憾,母亲在物质上尽一切可能满足女儿,让若楠从小就拥有了优渥的生活条件。不仅童装和玩具都是高档货,就连零花钱都是其他孩子的好几倍。只要若楠伸手要钱,母亲几乎总是有求必应。

而若楠也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聪慧的天资让她即使不需要太过用功,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在学校获得好成绩,自然也获得了老师们的青睐和褒奖,也让她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顺利就读于全市最好的实验中学。

更令人羡慕的是,若楠还拥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不但经常收获亲戚和朋友们的恭维,在学校也不乏仰慕者的暗恋和追求。

自然而然地,若楠的妈妈在女儿身上获得了强烈的自豪感,将女儿视为引以为傲的掌上明珠。正因如此,当女儿对自己任性发脾气、或是做了错事的时候,性情温和弱势的母亲总是选择讨好女儿,从不批评或是埋怨。

母亲的宠溺,让若楠从小就养成了心高气傲的性格。而老师的青睐和同学们的追捧,让若楠拥有了更多自傲的资本,性格也更加骄横起来。进入初中二年级以后,正值青春期的若楠愈发叛逆,不再满足于做一个大家眼中的乖乖女,不但在家中对母亲颐指气使,在学校对于各种规章制度的束缚也是不屑一顾。

为了追求突破秩序藩篱的禁忌感,若楠甚至会故意做一些违反校规校纪的越界之事:从最开始的不写作业、不穿校服,到后来的迟到早退、染发烫头,甚至在结交了一群混社会的狐朋狗友……尽管会招致老师的批评,但若楠却并不放在心上,反而十分享受这种叛逆行为带来的刺激。

甚至到后来,就连这些普通的违纪行为也难以满足青春期少女的叛逆之心了。为了寻求刺激,家境宽裕的若楠甚至会故意去偷些东西:小卖部的零食,图书馆的刊物,健身房的球拍……都成为了若楠顺手牵羊的目标。尽管并不是特别值钱的目标,但是在屡次成功得手后,她开始逐渐享受这种偷窃时心跳加速的强烈快感,并将作案目标逐渐转向更具价值的手机、钱包等贵重财物。

有母亲提供的大笔零花钱,再加上屡次偷窃得来的赃物,若楠已经逐渐不再满足于初中生的消费,而是开始混迹于酒吧夜店这些更加奢靡娱乐场所。每当周末下午放学后,若楠都会迫不及待地去这些地方玩到深夜,直至一醉方休。尽管这些娱乐场所“禁止未成年人进入”,但是搞来一张伪造的成年证件,对于若楠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仅如此,若楠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爱好,那就是观赏地下黑拳的比赛。

即使在所谓“合法经营”的娱乐场所,也隐匿着各种藏污纳垢的非法生意,而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地下黑拳”正是属于此类。不同于正规的拳击运动,这类黑拳比赛的擂台往往藏匿在夜店会所的地下室,或是废弃仓库之类的地方。不同于正规拳击比赛的擂台,这类场地通常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甚至只是一块坚硬的水泥地面。

更为残酷的是,参赛的拳手们并不会像正规比赛那样佩戴拳套或是护具,也不会像正式比赛的规则那样留有余地,而是毫无保留地血腥对决,直到其中一方站不起来为止。这样的比赛往往充斥着各种惨不忍睹的场面,轻则浑身是血,重则出现伤残,甚至闹出人命也不意外。这意味着每场比赛前,拳手们都要先签下生死状。

对于参赛的拳手而言,每场比赛都是残酷而刺激的生死相搏,胜者将会赢取颇为诱人的高额奖金,败者则要接受非死即伤的残酷命运。而对于围在擂台边的观众而言,这样紧张刺激的比赛同样令人血脉偾张——不仅仅是因为血腥刺激的格斗场面,更是因为手中筹码的诱惑。毕竟这类残酷刺激的黑拳比赛,往往离不开赌博的环节。

比拳赛本身更刺激的,是赌拳的观众们在地下赌场的下注和梭哈,胜者将赚取翻倍的回报,败者则要接受千金散尽的遗憾。一边是喜出望外的尖叫嘶吼,一边是气急败坏的捶胸顿足,在狭小逼仄的场地内,除了擂台上血肉横飞的生死对决之外,擂台下的观众们也在紧张而刺激的博弈中肆意地狂欢,让本就烟雾缭绕的空气中充斥着酒精和荷尔蒙的气息。

而热衷于观赏黑拳比赛的若楠,自然也沾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每当开赛前,她都乐此不疲地为自己看好的拳手下注,并一度赢得了颇为丰厚的回报。运气好的时候,她甚至只需要短短一夜的时间,就能通过赌拳赚来三个月的零花钱。这也让她更加沉迷于地下黑拳的刺激之中,甚至不惜在下注时一掷千金。

可惜好运气并不会总是眷顾这位年轻的少女。没过多久,若楠就遭遇了接二连三的败局。心高气傲的若楠自然不甘心失败,试图凑钱下重注梭哈来挽回赌局中的损失。可惜事与愿违,天真的若楠不但没有赢回原先的赌资,就连后续的投入也输了个血本无归。

直到这时,从小就习惯了衣食无忧的少女才终于感到了一丝窘迫。为了凑齐下注的赌资,以及维持平时的奢靡开销,她不得不用各种借口向母亲频繁地要钱。

“给同学买一千块的生日礼物……怎么才初中就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补课费?不是开学的时候交过一次吗?”

“怎么又缺鞋子穿了,上周不是刚给过你三千块钱买衣服吗?”

在伸手要钱的时候,若楠已经明显察觉到了母亲的不耐烦。可是每当遇到妈妈诸如此类的疑问,这位青春期的叛逆少女就会用更加不耐烦的语气怼回去。

“你管太多了吧!”

“烦不烦呀,能不能别问了!”

虽说每次都能在经过一番不依不饶后拿到钱,但若楠也因此和母亲的关系越发僵硬起来。但即使如此,若楠要来的钱依然不足以填补她在地下赌场的投入。

在万般无奈之下,若楠打起了偷钱的主意:先是偷拿母亲的积蓄和存款,后来又在外面偷窃财物,作案金额也越来越大。尽管屡次作案都能侥幸得手,但是警方也在侦办的过程中掌握了相关的线索。最终,若楠在一次打击地下赌场的行动中被警方逮捕。在一番审讯后,若楠对自己参与赌博、盗窃、使用伪造证件的行为供认不讳。鉴于其已满十四岁、未满十八岁,被法院判处为期一年的居家社区矫正。

听到这里,惩戒师大概已经明白了若楠从一个乖乖女逐渐走上歧途的原因。如果不是母亲过分的娇惯和放纵,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若楠绝不会沦落到违法犯罪的地步。

不过他并不急着现在就将这位太太在家庭教育中的谬误批判一番,而是打算给误入歧途的少女和她年轻的妈妈一场更加深刻难忘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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