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 2

一早我与吴忧到后庭,放飞了海东青,我手摇著蒲扇“这天怎麼还是如此热啊?”

“这都快要入秋了,公主。”

“这秋老虎可比炎炎夏日难熬呢!再过去…是严酷的冬天…总有日给咱们等到春天的,你说是吧!”

“公主说的是。”

“记得转告霍大人!”

“是”

几日后,太子与九哥的手谕已安全送达。“公主,尚书大人的府邸跟行程都已经打听好,一会可要求皇上让您上街?还是咱们要悄悄的…”叮当站我耳边轻声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爱吃的醋豆腐备下没有?”

“备了。”

“皇上驾到!”外头太监喊著,我起身福了礼。

坐到了餐桌前看著对面喝著粥的呼延安铎,转了转眼球“皇上对这醋豆腐似乎十分喜欢,便让厨房多做了些。”

呼延安铎嘴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微笑,他跟我表达心意那刻我恼的很,但仔细想想这飞蛾自己要扑火,身为火的我,实在没理由闪躲。这肯定会是个我能好好利用的弱点。

我端起手上的豆浆“听说最近长安城为了中元节,十分热闹”我露出一个特别谄媚的微笑“皇上可否许清依到外头去逛逛?”

“安城公主上回的表现,实在难让朕再信任阿。”

我噘著嘴“这回在城里…没有山崖。”

“若你想去,哪日朕空下时间,陪著你去。”他温柔的笑了笑,我噘了噘嘴“不去便是了。”既然一开始已经失败了,那不如云淡风轻的带过,多做争辩只是惹他怀疑。

早膳过后,送走了呼延安铎,我赶紧唤来叮当和吴忧。

“快,把从前本公主那套小厢的衣服拿来。”

“公主,皇上不准的话…咱们是不是另寻机会…”

“不行!既然方才提过,我们得趁他现在还来不及想清楚才行,况且他都是早膳来过后,就不会再进漪兰殿了,我想问题不大。咱们只消出去三个时辰左右便可,大不了…”

“大不了什麼?”

“大不了再听他训几句。”我感觉双颊一阵发烫,胡诌了句后,便接过叮当递过来的衣服。

我在屏风内更衣,吴忧已换好衣裳跪在屏风外“公主,出去一趟不容易,不如奴才去请南军的骆大人吧?”

我整理好自己的服装,戴上帽子“也好”将九哥的手谕递给了吴忧“叮当陪我去尚书府,咱们分头行事。小心点。”

我循著从前偷跑出宫的老路,乘上吴忧早已备好的马车,不一会,便到了尚书府,管家安排我们进了尚书大人的书房,我坐椅子上,眼前正好是一扇窗,透过那窗我瞧见一群女孩子,其中有个背对著窗的女孩踢著毽子。明显看得出来,那女孩的装束不同身旁的婢女们,我瞧著她身手矫健,一旁的婢女们也连连呼好,忽然毽子挂到了凉亭的屋檐上。而这时,尚书大人也推开了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不知公主驾到,老臣惶恐。”他跪在地上,我赶紧弯腰扶他“尚书大人请起。”等我两,直起身子,我瞥见那毽子已从新回到那女孩手上,我心里一惊「这丫头身手真快」。

“尚书大人”我从怀中掏出太子哥哥的手谕,递给尚书大人“我为大晋而来”我轻声说。

尚书大人瞪大了双眼,颤抖著接过那封手谕,仔细地读著。

我见他如此紧张开口说“尚书大人,我不会强求任何人,若大人不愿,只当我从外来过,未来不管如何,我也不会怪罪、拖累大人。”

尚书大人看著我,重重跪了下来“公主这麼说就是折煞老臣了,老臣一家为孝肃皇后与太子殿下所救,这命本就该是太子殿下的,臣必当竭尽所能,为太子效忠。”

我暗自松了口气“大人放心”我扶起了他“从今天开始,你府里上上下下的命都如同本公主的命。”

“多谢公主!公主可有任何吩咐?”

“尚书大人长期在大漠,可否将你所了解的匈奴,给我说说。”

“公主请坐!”

郑寅命人砌来一杯茶,开了口“呼延安铎,公主是知道的。四年前方才继任的单于,他自小骁勇善战,是匈奴第一武士。不同与老单于的温吞忍让,他…容不下任何欺压匈奴的人。”

我看著郑寅,他叹了口气又说“咱们大晋对匈奴一直以来是以高人一等的姿态对待,不知公主是否记得,呼延安铎曾以太子之姿…到大晋做过一年多的人质。”我惊讶地摇了摇头。

“些许是公主当时年幼,老臣猜想便是因此,呼延安铎自小便对大晋多有不满…,而近期刘誉那帮人主张重税…其实已经对匈奴族造成很大的损害…老臣甚至听说,派去的使者,若匈奴的赋税不够…不管是谁,他们动则打骂。反动的因子便是从那刻…”

“够了!”我喝斥了声“大人…我要听的不是这个。”纵使心里明白,但我也不愿这伤口被再度掀开。

“公主息怒!”他跪了下来。

我摇了摇手“大人继续吧。”

“恩…呼延阿尔古到没有啥可说,妾室之子,幸得他大哥疼爱,手脚功夫了得,但,没啥脑筋就是了。至於那个呼延苍,是呼延安铎的胞弟,也是匈奴大军的军师,他很聪明,老臣愚见,他比呼延安铎危险,老臣也相信在他身上花心思,必有所得。”

“说到军师…呼延安铎上任后,虽拿下多起胜仗。但细想当日,明明军情回报,匈奴只在边关…何以隔日,匈奴全进了大晋皇城?可有内贼?可是那刘誉。”我看著郑寅。

“刘誉虽贪婪,却无如此大的心思与胆子。而内贼再怎麼强大,皇城里不是没有太子的人,匈奴军个个人高马大,一整批的军队就从大夥的眼皮子底下溜过不成?”郑寅摇摇头。“公主…可有听说过大晋皇城的一个秘密?老臣也只是听说,还得向公主求证。”

“你说。”

“老臣自幼听说,皇城…有密道。”

我愣了愣。

“公主若不便直说无妨,老臣只是想提醒公主,往这想想。

郑寅送我到尚书府内后门,一名家仆忽然走了过来“老爷,小姐想见您。”

郑寅挥了挥手“去去,一会我再去找她去。”

我笑了笑“郑大人的千金有空介绍给本公主认识认识。”

“小女身子打小虚弱,怕病气冲撞了公主。”

“身子虚弱?”我想起了方才看到那女孩“大人有几位千金啊?”

“女儿就那麼一个,其他的都是儿子,公主放心,老臣一家都会为太子尽心尽力。”

我没多说什麼只是点点头,便离开了尚书府。

出了尚书府我又急匆匆地赶到市集中,随著吴忧的指引进了小巷子,就见骆以民已跪在地上,骆以民在南军当差,而那南军便是守卫皇城及长安的禁卫军。

年少时曾与九哥一起平定羌人暴动,与九哥成了生死之交,九哥曾暗中告诉我已与他烧黄纸结拜。而之后骆以民更替九哥与太子私下养了一群死士,是太子与九哥的不为人知的亲信护院。

我见他左腿已残…我赶紧扶起他。

“骆大人的腿…”

“骆以民保护大晋不利…公主恕罪”

“骆大人何罪之有呢?这情形…也无法再待在南军了吧?”我看著她的腿。

“骆某也不屑为匈奴当差。骆某只以太子与靖王为尊。”骆以民说,我心里满是感动,拍了拍他的肩膀“恩好。九哥的手谕看过了?”

“看过了,其实出事隔日,大多死士早已派下追查太子与靖王下落,应已与太子和九哥碰头。骆某一届粗人懂的不多,就是给公主安排了一个护卫。他人早在宫中,骆某会想办法疏通将他调入漪兰殿,他名叫刘石,他身手好,办事情又谨慎,公主只当使唤便是。”

“确定可用?”

“刘石,是个文盲。”

呼延安铎回到御书房时,见到呼延苍坐在窗边的榻上,正专注地看著手中的书,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第八章  复国大业 (下)

呼延安铎回到御书房时,见到呼延苍坐在窗边的榻上,正专注地看著手中的书,丝毫没有察觉到他进来。

“看什麼呢?如此认真?”呼延安铎开了口,呼延苍弹起身子,想要跪下福礼。

“苍,这里没有别人就咱们两兄弟。”

呼延安铎坐到了书桌后,呼延苍笑了笑“是!大哥。我就是看著这几本史书,研究研究过去的汉人皇帝…”呼延苍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太监手捧著一碗汤药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上,便又悄悄退去。

“喝了再说。”呼延安铎指了指桌上的药。“太医说那些送去的补药,你喝一碗落五碗的。身子能好吗?”

“谁如此多嘴。我的身子就是这样,不能好了。”

这从小谨慎小心到令人心疼的弟弟,那难得的呕气神情,令呼延安铎内心觉得好笑,却又不得不崩起脸。“以前匈奴的军医都只懂得医治外伤,现在有了懂医理的汉人御医,好好调理,肯定能更好的。”

呼延苍没有回话,呼延安铎见他这样就想逗他“看来是该给你娶个王妃,不然你说,咱们现在一个是皇帝,一个是护国大臣,还得这样我盯著你吃药,你说像话吗?”

呼延苍端起药碗,听到这番话,他楞了愣,仰起头来一鼓作气地喝光了碗里的药“让皇上操心,臣之过失。”

“跟你大哥这样说话?”

呼延苍看呼延安铎黑了脸,头低了低“不是的…大哥…”呼延苍正想著怎麼解释。

呼延安铎就先开了口“照顾你是大哥应当的,让你娶王妃也不全是这原因,你早已过了该娶妻的年纪了,阿尔古建府后去他府里看过没有?那如花似玉的美人是比后院的花还多。你却老是一个人,瞧著就心疼。”

“大哥为了大元的根基未稳,日夜操心,苍哪有娶妻快活的资格。”

“一堆藉口…”呼延安铎正要说,呼延苍就抢过话“皇上,说到妻子,臣建议快点将大阙氏和夫人接近皇城。”

“朕也想,不过你瞧瞧。”呼延安铎丢了一本奏章在呼延苍面前“刘誉百般阻扰…”

“当然,他害怕,害怕军权分散,更害怕皇上秋后算帐。”

“奕王有啥好计策?”

“臣已大概有想法,等把计画想全了。再禀告皇上。”呼延苍晃了晃手中的史书。

“那就交给你了,去吧!”呼延安铎笑了笑,呼延苍行了礼“那麼爱看书,多看些医书。”呼延安铎对著呼延苍的背影大喊。

呼延安铎看著案上的奏章心烦的不行“起奴,给朕拿套便装来,你跟吴忧就在这守著,有人问起来就说朕在午睡。”

“皇上…”起奴拿来了便装“皇上恕罪,起奴不放心”

“没事,朕去漪兰殿,公主想逛长安城,朕看不下这些奏章,带她出宫逛逛也好。”

“奴才让暗卫悄悄跟著?”

“你看著办吧!”

我悄悄回到宫内,拉著叮当走到了未央宫门口“瞧瞧,神不知鬼不觉。”

我踏进宫门,一名宫女就跑了过来“公主…小点声,您小点声。”

“怎麼了?”

“皇上在殿内…”

我瞪大了眼“他来做什麼?”

“皇上没说,奴婢回了您去御花园游玩,皇上只说他等著,好险没让奴婢找人…这都等了一个时辰了,方才奴婢瞧了一下,倚在桌边睡了。”

“别慌!”我说了句“去,给我拿件衣服来,我到母后寝殿换去。”

我匆匆在椒房殿换下了一身小厢的行头,蹑手蹑脚走回漪兰殿。

他一身深蓝色便装,坐在榻上,手撑著头,就那麼睡著。我见他一旁摆著笔,笔头沾著朱砂。我走进案前,瞧见案上摆著奏摺,而那本奏章好死不死是刘誉的。

我快速扫了一眼奏摺,忽然,他深吸了口气,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他睁开了眼“这才回来?”

“皇上万安。”

“起来吧,逛园子逛了那麼久。”

“闷,便在园里乱晃,没注意…皇上怎麼一身便服在这?”

“早上不是说想逛长安城吗?”

“喔…恩…”我一时想不出话,眼睛一转看到案上的奏章“皇上…为了迎大阙氏而苦恼?”

“你瞧见了?”

“清依该死,但就是…瞧见一眼,就一眼。皇上息怒…”想把自己敲昏的心又起了,啥不好提,提奏摺。

“没事,朕自己不小心。”从前我总以为只有皇帝的太傅才有让皇帝低头认错的可能,没想到我姚清依也有此等本事,我偷笑了两下。

“乐什麼?”

“没,清依只是想,这刘丞相何须阻饶皇上迎大阙氏入宫,难不成,刘丞相对皇上有意…”我胡诌著能让我发笑的理由。

“前几天文先生给朕讲课”呼延安铎抢了我的话“说汉人女子有三从四德,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妇言,知所该言,所不该言。怎麼安城公主倒拿非礼之事开玩笑?”呼延安铎挑了挑眉。

“不讲便是了。皇上,清依既已违了妇德,乾脆再违另一条吧!后宫不应干政,但这刘丞相你是万万用不得!”我生气地说。

“他贪污舞弊,欺压百姓,为一己私利牺牲百姓公益。这些朕都知道。”

我听著他说,心中有些发酸,一个远在大漠的单于都可知晓刘誉之腐败,而近在眼前的父皇却充耳不闻。

“那为何还用他?”

“进皇城那日。他带大兵投降,朕说过,不杀投降之人,另外,他的部属可占朝中不少。”

我叹了口气“要拔刺没有不流血的,但要想办法留的少,还得一次拔得乾净。”

“早听闻公主对政事颇有见解,看来不是假的。”他笑了笑。

听到这夸奖,我多少有些得意,刚想再问,起奴便跑进漪兰殿。

“皇上万安,公主吉祥。”

“起来吧!不是说过别跟著了?”

“皇上,奴才有急事,阿尔古将军回长安了。”

“如此快?人在哪?御书房?”

“…将军他…先回府了。”

“有话就说,不要隐瞒。”

“将军他在回程,遇见一个遭山贼欺辱的女孩,救下女孩后带回了将军府,方才还匆匆招了太医出宫给那女孩看伤。”

我转了转眼球,心想这小子也有天犯在我手上了?“太医无旨是不得出宫诊治的,阿尔古将军也真是的”我笑了笑“回宫不先拜见皇上,还将太医都找出宫,只为了个姑娘,不知是阿尔古将军懂得怜香惜玉,还是皇上管教不严阿?”我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神情,而呼延安铎的脸上看不见任何波澜,他只是默默地从榻上下来,靠近我耳边

“公主所言甚是,朕管教不严。那公主脚踩男人的长靴,又是为何呢?公主要不要给朕分析分析?”

我低头看了看我的脚,顿时冷汗直流,脑袋一片空白。

呼延安铎笑了笑“朕先处理那小子。改日再找你算帐。”挥挥衣袖,便离开了漪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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