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姐，如果有来世，让我比你大七岁。”
周日的午后，阳光从落地窗外懒洋洋地撒在客厅的地板上。严浩躺在严舞的腿上，纤长的手指摆弄着严舞的手。
“为什么？嫌弃我老？”严舞笑了，另一只手捏住严浩鼻子，“我这还没人老珠黄呢吧？”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严浩下意识坐起身子，双手捧住严舞的脸与自己的眼楮对视︰“我只是想，如果有来世，让我来照顾姐姐。让你永远不必操心、不必……背负这许多沉重的回忆。就只是快乐和幸福。”
严舞微笑，却不知该如何说。说人生不会只有快乐和幸福，说没有经历过折磨的痛，根本就学不会体味幸福的甜美。
严浩就那么捧着严舞的脸，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的唇。如同正看着心仪许久却因昂贵，才刚刚买来的美味蛋糕，正因为太难得而格外珍惜的不忍下口。颚下的喉结动了动，严浩吞下一口唾液，“姐……我饿了……”
严舞脸一红，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她动作幅度太大，严浩顺着她逃跑的身体，差点从沙发上歪下来。
“怎么……跑了……”严浩讷讷地爬起来，正好听到门铃的响声。
“是什么？”严浩纳闷地从快递员手中接过邮寄的包裹，“姐……”他向跑进厨房逼羞的严舞喊︰“你有在网上买东西么？”
“没有啊！”严舞好奇地探出头来，看着这个包裹也是莫名其妙。签收后，关上门。
打开最外面的包装皮，里面掉出一张明信片。
“为了促进生活和谐，促进沟通，这个偶然在街边特色小店里发现的礼物，送给你们。”林若若干的，后面还有个ps︰真是不错的东西，试完了告诉我体会哈！
“这个精灵古怪的林若若！”严舞嘟囔着，脸上却露出了一般人收到神秘礼物都会有的兴奋表情。“该是三亚的本地特产吧？”林若若正和老公在三亚度蜜月。
“我以为会是奇怪的东西，姐，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严浩不敢苟同地看着严舞兴奋地拆开内包装，然后一个黑漆漆的东西张牙舞爪地露出了真面貌。
……
严舞愣住，严浩白净的脸蛋干脆红个通透。
皮拍子！
“真是……胡闹！”严舞皱皱眉头。
严浩缩缩脖子，完全不打算发表意见。上次被严舞打已经快有一年了，那次的痛，无论是在身体还是在心灵上，都是那样剧烈。他不想再回味了。可是，他想到严舞那时说的话，那句当时让他感到世界都塌陷的话。她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痛苦挣扎的样子呢？
严浩去看严舞，她已经若无其事地把收到的东西仍到柜子里面。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溜达到厨房里，看样子，真的是准备弄点吃的。
严浩想到那个夜晚。他和她紧紧的拥在一起，他们结合，成为彼此的彼此。那样动情而柔软的夜晚，他却隐约觉得她是意兴阑珊的。严浩偷偷摸摸地跑到自己的电脑前，打开这一年频繁光顾的网站。
是的。那时严舞的话好似一柄钢刀狠狠地刺伤了她。他也忍不住想去探究，那些话究竟有多少出自愤怒、刻意的伤害，或者是有一些其实源自内心的真实？很快，他就发现，那大概是真的。严浩下意识地咬住自己中指的第一个关节。些许想不通，些许明了，还有些许的踟躇……
晚饭之后，严浩别有用心地凑到严舞旁边，“姐，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眼神还闪躲着。
“嗯？”严舞正对着八点档的言情剧咬牙切齿。那个男主角怎么可以如此忽视女主角的感受，若不是知道如今的言情剧必然会有个大团圆的结局，她几乎以为这样的误会会让两人最终分道扬镳呢！
被忽视了感受的严浩犹豫着说，“我有天，遇到莫南歌了……”
“嗯？”严舞果然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原来莫南歌的吸引力果真要比电视剧大的，严浩恨恨地想，而这破电视剧居然比我还有吸引力！
“我跟他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事实上，这件事情并没有马上被提上议程。
严舞斜着眼楮看着严浩，“然后呢？”
“还说你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严浩那好看的眼楮不好意思地眨了眨。
严舞张了张嘴，想生气又生不起来，觉得好笑又笑不出来。整个儿一个……莫名其妙。
“他已经结婚了。”严浩小心翼翼地看着严舞，“我不想比他进展慢。”
严舞看看他，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对着电视剧使劲儿。
对于她这种似乎没有太大反应的反应，严浩既松了口气，又感到苦恼。干脆一咬牙，“姐，我是个sp爱好者，你是么？”
严舞终于把注意力完全献给了努力吸引注意力的严浩，“你说什么？”
严浩琢磨着找个地缝儿快点钻进去，就听到严舞又问了一句︰“所以，之前那些事情你并不会忌恨我，对么？”
恨？怎么会？这种词永远和我对你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严浩急忙扯清地使劲儿摇着脑袋。
“那么……”严舞突然笑了起来，笑的很温柔很好看，一把抱住严浩，“我就不会觉得自己真的很过分了。”
严浩怔怔地抱住严舞。他很少见到这样温柔的她，温柔的与其说像他的姐姐，不如说更像一个温柔的女人。这样温柔的感受如此陌生，却又强烈地冲击着他的心房。
“姐……”
严舞突然紧紧地凑在他的唇上。
他不知道这对她有多重要。在走过这么多路之后，她已经分不清许多的对错，只是那种引导着她的直觉，将他们之间紧紧牵绊缠绕在一起的东西，令她自己也感到错愕和无法接受。她常时间深深地怀疑，她施加在他身上的那些痛苦究竟是多么残酷的东西。她不愿自己是个真正的施暴者。但她不确信，那种感情——林若若给她看的那些网站和帖子上所探讨到的感情——是否真的存在与她和他之间。
因为这种困惑，她在那些地方注册并且结识了一些同道中人。她想去了解他们的感受和看法。却没想到这层窗户纸，竟然被如此轻而易举的捅破。
她倍感轻松。
严浩发誓，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出于怎样的原因。他绝对绝对不是故意放火把房子点着的！
那是社会生存无奈中的无奈。比如一个人升职加薪后，自然应当宴请同事分享喜悦，即便他最想要分享喜悦的人肯定不会是同事。被一群人一轮接一轮的灌下来后，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家，然后烧了一壶水，然后就睡着了。赶巧儿，那天严舞正好出差在外。
他是被消防车的水龙头喷醒的。还好火势并不严重就被人及时发现，并没有殃及邻居。除了一些财物损失，严浩也并无大事。
严舞听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严浩竟然还津津有味地吃着盒饭，因为家电线路的损坏，旁边还放着一台半导体在听广播！
严舞许久许久都没有如此生气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长大成人”的严浩竟然能干出这种烧房子的事情！
“姐……别气！别气！我真不是故意的。”严浩笑嘻嘻地哄着严舞，他知道她的担忧，他想让这种方式让她放松下来。
可是他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却让严舞更加光火，。
“如果瓦斯爆炸了，怎么办？”
“如果不是发现的早，你现在就是一堆焦炭！”
严舞推开慢慢靠过来的严浩，“你说你年纪长大了，怎么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呢？”
“我喝多了……”严浩看严舞气大，不自觉的就低矮下来。
严舞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差心脏没有直接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惨状，她忍不住就湿了眼眶。如果，他再出了什么意外，如果他也从她的身边离开。她在这个世界上还剩下什么？这几年的辛苦跋涉又是为了什么？
“严浩，你觉得你一句喝多了不小心，就能够成为理由么？”
严浩一时无言应对，突然发觉自己刚才嬉皮笑脸的态度着实可恨。“对不起……”
严舞咬着嘴唇也没忍住从眼眶里冲出来的眼泪。“如果你皮痒找打可以直接说，用不着用这么‘非常’的手段。”
严浩内疚的要命，听了这话却也不禁委屈起来，怔怔地看着严舞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你还磨蹭什么？”严舞转身竟从已经烧掉半边的柜子里翻出了林若若送来的皮拍子。
严浩焦急地轻声说︰“姐……不是的……”
“快点！”严舞又愤怒又不耐烦地把手中的拍子在柜子上抽出“啪啪”的响亮声音。
严浩无奈地低下头去解裤子，然后挨到沙发旁，伏在上面。
“不是这样！”严舞指了指地板，“跪那，把手放在地板上，把脸贴手上。这个姿势，不用我教你吧？”
严浩身子一抖，巨大的羞耻感冲击而来。那种非常耻辱的姿势，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严舞面前在做出来。不！甚至只要想一下，他都觉得无地自容。
“不要再让我重复！”严舞伸手擦了一下眼泪，面无表情地说，“除非你觉得我这么对待你并不公正。”
严浩说不出话来，慢慢地按着严舞地要求在地板上摆出了那个姿势。
“腿再分开一些！”
严浩刚忍住难堪的羞耻将严舞的命令贯彻实施，一声响亮的“啪”声就在自己的右臀炸响，随之而来的是一片火辣的刺痛。他习惯性地咬着嘴唇，没有出声。严舞左右开弓地抽打起来，几乎是没有间歇地抽打几次后达到了上百的数目，让严浩的呼吸都跟着剧烈地抖动。
“果然长大了，这点小疼小痛对于你根本就不算什么了是吧？”严舞看了看严浩的伤势，只是红肿而已。又看了看手里的皮拍子，终于意识到林若若的本意也不是让她虐待严浩，这本质上还是个情趣工具。
严舞甩了手中的工具，在柜子中一阵翻找，在严浩颤抖的眼神中终于找到了那个对他们来说都熟悉无比的东西。那只最后一次使用时便被拔光了毛的鸡毛掸子。严浩的上身不自觉的挺起，记忆中残留的恐惧让他几乎四肢着地的便要爬走。
“趴好！”严舞用那竹鞭一样的东西点了点严浩的肩膀。他努力克制住身体的颤抖，低声说︰“姐，我知道我闯祸了，对不起。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要用那个东西……”
回答严浩的是一记迅猛的抽打，鞭子狠狠地咬进已经甭紧的肌肤里，在严浩无法克制的哀叫中又迅速地肿起。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挨打了，也许是因为记忆给予他的恐惧情绪，严浩的痛得歪倒在地上。
严舞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严浩，你知道么？酒醉不是理由，如果你不想，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你被人灌醉。”严舞低声道︰“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你对自己的生命安全如此的不谨慎。”
“对不起……”严浩的声音哽咽起来。
“那么你说，你是不是该打？”严舞并不需要他回答，“趴到沙发上吧。”
严浩几乎是满怀感激地从那难堪的姿势中爬了起来。预想中将要持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严舞轻轻地把他揽在怀中，手指触及到那处醒目的伤口时，他痛得一颤。由于皮肤绷得太紧，本来就已经肿起的肌肤在那一下重击下，薄薄的皮肤竟然轻微的破裂开。
“你不打了啊？姐。”严浩可怜兮兮地抓着严舞的衣服。
“明天再继续。”严舞又起身在抽屉里翻找出一只药膏，在他的伤处轻轻地涂抹起来。
他看到的小说中都说这应该是最温馨的情节。可他并不这么觉得。如果可以，他宁愿只有自己有疼痛，而不需要严舞有心痛。
“可是……我明天要开出席表彰大会呀……”严浩终于正视了严舞刚才的话，“而且，要开很长时间啊……”
“没有切肤之痛，永远不会长记性。”严舞气呼呼地在他的腿根掐了一把，“而且，依我看，林若若送来的东西就很好。以后连续一个月每天赏你一百板子。让你在梦里都知道记住教训才行。”
严浩僵硬地看着严舞，不确定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严舞抱着严浩的肩膀，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觉得悲惨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不好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我该有多悲惨？你还和我说来世，今世你就对我如此不负责任，难道不应该真正受点教训？”
严浩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终于确定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要过一个月悲惨的日子了。可他看到严舞眼楮里的柔光，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至少这样，每天晚上她关注的就不会是电视机了不是么？虽然如此，严浩还是忍不住又舔了舔嘴唇。
严舞轻轻地笑了起来。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比如为什么一些人总是喜欢当着令一些人的面探讨各种工具的厉害，或者大讲特讲满清十大酷刑。严浩舔嘴唇的样子是那样的可爱。
“你有什么意见么？”
“我……没意见……”严浩心中打定主意，永远不要告诉严舞，他是完完全全真真正正的不喜欢疼痛，他只有恐惧。但他喜欢她所喜欢的，比如能够让她感到快乐。这其实并非所谓“不堪的现实”。这只是能令他感到快乐的方式。
他知道“来世”的虚妄，所以他愿意在现世努力去给予她，他所能够给予的全部的幸福和快乐。
他这么想着，在这被烟火熏烤的糟糕至极的房间里，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获得了尘世间最大的幸福。眨着他黑亮的眼楮，便傻笑起来。
严舞也在想一件事情，她应该什么时候告诉他。他那个不想比莫南歌“进展慢”的胡言乱语竟然成了现实。严舞想了想，看看严浩现在比几岁孩童也强不了多少的样子，怎么都无法把那句话说出口——
——恭喜你，你要当爸爸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