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3

都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可柳鸾觉得脚下这条路却已不是用“难”可以形容的,每一快肌肉的收缩都引起阵阵的疼痛。明宫之所以能隐于世,正是因为其位置隐于山石之间。柳鸾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一面身体的疼痛由如四面八方伸来的手,几乎要将他撕裂开来。

其实柳鸾第一次能够到明宫被小蝶青儿发现也不过是恰好为溪水冲来。那次是他本来是打算去杀郝云飞的时候,他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郝云飞经常喜欢抱着他玩,给他讲武林中的趣事,讲身为男儿应紧首的大义。

可这个人后来却与顾亦豪下毒联手害死了他的爹爹,若非亲眼所见,他是一定不会相信的。后来人人都以为郝云飞是被刺杀而死,其实他根本没有下手。

他只是问:“郝伯伯,为什么?”

为什么?教导我要做胸怀磊落的大丈夫的伯伯您竟然同奸人连手杀害我爹爹?

为什么?告诉我身在江湖应以义先的您却让您情同兄弟的好友的孩子变成孤儿无家可归?

郝云飞此时不过才五十岁,可却已被岁月染白了乌发,满脸是被时光刻下的痕迹。

“鸾儿长大了啊!伯伯也安心了。是伯伯对不起你们一家,伯伯不配做你的榜样。可是……伯伯还是希望鸾儿记住伯伯说过的话,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

剑光闪过,反着夜晚的烛光。这个因内疚而隐世近十年的老人引剑自裁了。

柳鸾只是看着,静静地看着。他还是没有得到答案,为什么?

后来没有人能相信这个老人竟然是自杀,因为没有理解以他在武林上的德高望重,以他现在不问世事的自在生活,为什么要自杀。

白色的身影在夜的黑色中如一道流光。不知道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待停下脚步的时候,面前是一道奔腾而下的瀑布。他听着水呼啸的声音,终于忍不住自问:

看到杀害爹爹的人骗了自己幼时信任的人死了,你……快活么?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柳鸾单薄的身子朝着奔腾的水流栽了下去……

……

此刻的柳鸾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运着一口内劲,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山下是圳川小城。近些日子圳川突然来了许多无林人士,也死了一些人。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要有些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可是沈少爷并不在意这些,他现在正在街上慢悠悠地晃荡着。他其实有点沮丧,天天在眼前的美色不能沾染,那能打点野味也不错嘛。

现在他停下了脚步。美色是看到了,不过和他想的不太一样。这是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长身玉立在熙攘的人群中却如同站在无人的平原里。以他对自己形貌的自负都顿感黯然失色。少年的皮肤很白,白的有些透明甚至有些病态。即便是个男子,他几乎都动了去怜惜一番的念头。少年的头抬了起来,目光向他身上投来。

柳鸾自然知道有人在看他,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可他却注意到了这个人,因为这个人让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人—阮郁。也是这般招摇的模样,也是这般看着自己的目光。想到阮郁心里突然一暖,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沈子萼看呆了。他是在对我笑么?我虽然领略过无数美色,但这男人的滋味,我可还没……一边想着脚步却不自觉的移了过去。“这位仁兄你好,小弟沈子萼。”

柳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过来跟自己说话。

沈子萼一见对方这漠然的反应,也不尴尬,毕竟是干惯了这种随便搭讪的事的人。“这位兄台想必是第一次来圳川小城。嘿嘿,正可谓五湖四海皆一家,兄台若无急事,小弟可否请仁兄喝一杯茶?”

柳鸾对这个人印象不坏,即便那只是因为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一点像阮郁。他想了想,身上痛的厉害,休息一下也好。于是便对他点了点头。

沈子萼看他许久不说话,半天才点了那么一点头,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心里开始暗暗盘算。先让你在这摆一会大爷的谱,等着本少爷怎么怜惜你吧,哼哼。想到那次被明月影和阮郁暗算的事,心里浮上来一个计划。可他还没说话,却听到了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

柳鸾说:“我没银两。”

沈子萼一怔,随即一笑:“仁兄说笑了,小弟即是地主,自然要略尽心意。兄台这边请吧。”说着一摆手,把柳鸾引向了“黯春愁”。

韩英端上了茶,略带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跟着沈子萼进来的少年。这不看还好,仔细一看,那虽不甚白皙但光泽的面孔上立刻飘起了两片红霞。沈子萼把这一一切尽收眼底,心里得意,问道:“晓晓呢?怎么不见?”

韩英没有理他竟自离开。沈子萼讪讪地笑着又凑过去问一边的绿而,绿儿却不忍,小声道:“苏姐姐和阮公子这些日子好象都在找什么人。有时候是阮公子一个人出去,今天却是他们一起去了。”

沈子萼心道:阮郁你这个小白脸,少爷今天就演一出好戏给你看!想着手底就动作起来。

柳鸾怔怔地看着行人街道没有去注意邀请他的人的动作。他记得那次在热闹的杭州城,他送了姐姐一只珠钗,直到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戴在头上。想到这又觉得安慰。可是?他又想,她生气后会不会就扔掉了呢?他的脸色乎暗乎晴地变化着。许久才缓缓地叹出一口气。

沈子萼镇定自若地干完他的拿手绝活。笑嘻嘻地说:“兄台想必是赶了许久的路,坐下来喝一杯茶吧。这可是著名的女儿茶,需在采茶时节由处子之身的少女以口衔之方能得如此的清香宜口……”

柳鸾没有听他的废话,仍站在窗边,顺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沈子萼一看奸计得逞,急忙对绿儿说:“这位公子一路奔波很是疲倦,绿儿妹妹麻烦你帮我给他准备个房间好么?”

绿儿点点头,好一会回来,指了指一间房。

沈子萼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向柳鸾道:“兄台休息一下,可好?”

柳鸾点点头。跟着他向房间走去。突然一口水从他口中喷出,如同水剑一般打漏了地板。所有人都是一惊。柳鸾那本来没有喜怒的眸子如同凌厉的刀锋射向沈子萼:“你给我下的什么毒?”

沈子萼说什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把茶都从腹中逼了出来,可是看他泛红的两腮,定然还是没有逼干净。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兄台不必担忧,此药非毒。”

柳鸾此时并未觉有其它不妥,除了身体有些软绵绵的,小腹也好象燃起了一把火。

沈子萼笑着道:“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百日春’呢。”嘿嘿一笑,继续说道:“不过用在兄台身上也不算糟蹋了好东西。”看着柳鸾的脸他开始忍不住遐想这衣服下面的风光该是多么的旖旎。

柳鸾出手如风,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捏住了沈子萼的咽喉。“解药!”

沈子萼慌忙笑道:“兄台莫急,解药进屋自然就有了。”一边说眼睛却瞟到了正上楼的苏芳晓和阮郁。心中哀叹,没想到今天却要这个小白脸救自己。求救的话还未出口,已经听到阮郁略微颤抖的声音—“柳鸾!”

“〈小窗幽记〉云:懒可卧,不可风;静可坐,不可思;闷可对,不可独;劳可酒,不可食。那这最后的一句说的是什么呢?沈少爷?”阮郁摇着折扇,笑眯眯地看着被牛筋绑了手脚,反吊了双手正挂于梁上的沈子萼。

“醉—可—睡,不—可—淫。”沈子萼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最后一句。

“啪!”又一马鞭抽了下去。阮郁脸上笑着,手里可一点也不含糊。这个天杀的,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柳鸾身上!

沈子萼一声惨叫,他的裸臀已经是姹紫嫣红烧成一片。

“哎!不知道沈少爷喝的是什么酒,竟然醉到了圳川城的墙头?”阮郁感慨着,一边伸手解开了拴在房梁上的一端。沈子萼见他果真要把自己赤身**地吊在城墙上,吓的乱叫,直向苏芳晓求情。

苏芳晓坐在一旁看着这处好戏,抿了口茶道:“沈大少爷,不是晓晓不帮你。这阮大公子是个向来不发威的睡老虎,只可惜,你踩到了他的尾巴。”

“黯春愁”离城墙不远,直到阮郁推开柳鸾的房门时还能隐约听到沈自萼在墙头上痛骂自己。

订阅评论
提醒
1 评论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