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的家法 9

第44章

霍一飞愕然,慢慢抬起头,看着葛老辉投在日光里阴恻恻的脸,“你是小孩子,我怎么会跟你一般见识呢。虽然老板杀姚顺是为了你,可我也不能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虽然你到缅甸帮ou弄死了fsk,但你也付出代价好大。不是吗?吸毒可不是小事啊,你宁愿自己忍得这么辛苦,不敢告诉老板吧?怕他杀了你啊?还是杀了那个阿秋啊?”葛老辉暧昧一笑,“料不到你还爱好这调调儿呢。”

霍一飞觉得他这话,所指似乎不只是吸毒,也没得心思去细想,总之没什么好意。葛老辉继续道,“你别以为我拿这个威胁你什么,其实呢,今天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本事跟你进哥斗了。周进是很厉害,我甘拜下风,不过再厉害人也有软肋的,你猜他的软肋是什么?”

一边意味深长看着霍一飞,“你这事抖出来,周进一定不放过阿秋,一定跟ou打,但是你别以为他都是为了你,就算他再宠你,他也不会为了你兴师动众,跟人家大动干戈。不过他的性子,他怎么能容忍别人这么耍他,你说是不是?”

其实这件事,葛老辉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周进跟ou打起来正中他愿,但倘若霍一飞仍旧瞒着不报,他捏着这一桩事在手,便是一个不说出威胁二字的威胁。霍一飞想起他来时满面笑容,神清气爽的模样,心想难怪他心情会这样好,想必是早知道了这件事情,就等着今天这样一个机会揭穿。自己既然跟他相识这么多年,岂能不记得他是只满身抹油的老狐狸?就算已经被打进谷底,一得机会,他依然会像往常一样伤人。

“多谢葛哥….为我打算,但是.这种事,左右是瞒不过人的,我自以为….已经做得天衣无缝,还是给葛哥知道了,就知道是瞒不了的。吸毒….犯帮规,进哥会照着家法处置,这个,葛哥也可以放心。”

心想的是,这件事别说抖落出去,进哥要执行家法给帮中上下人看,就算没有这一层,他又岂会饶了自己,和记严禁吸毒,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进哥管教不善,颜面无光,你在旁尽可大看笑话。但我又岂能为了这个,受你的要挟。

葛老辉冷脸听他断断续续说完这话,想这个小毛孩子到底是不好对付的,冷然一笑,并不作答。两人僵持了一阵,霍一飞默默挪动起来,解开葛老辉结的布条,重新在伤口上缠了两圈,紧紧打了个结。扶着墙慢慢挨回房去。

一路上流淌的满是鲜血,他也不去管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没有可能隐瞒下去,霍一飞只等着周进回来向他坦白一切。却不了这天等到夜晚,周进竟没有回来,陈耀清打回一个电话说他们在城北赌场待得晚了,不回去了。晚上霍一飞扶着自己受伤的大腿,靠着墙默默坐了一夜,中间葛老辉送了两次药来,一次是帮他拿了杀毒的盐水酒精,上的伤药和干净的包扎纱布。另一次是拿了一些消炎止疼的药片。

葛老辉是这样的人,他暗下里斗的怎么你死我活,脸面上是不会撕破脸皮,不仅不会,还要反而做出一脸真挚诚恳姿态。他深奉“万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的处事之则,决不会学姚顺那样按住他一顿捶打,结果丢了自己的性命。事实上,他要不是有这份精明,怕也活不到今天,fsk一垮台,他就离死不远了。但是现在看来,他精明的的确没有错,自己的事情终于使得他翻身有望。

霍一飞想,自己无论如何不想给进哥带来麻烦,但是事到如今,不管他在怎么筹措,都已经无能为力,一切已经不在他的控制,就像毒瘾袭来不能控制,腿上的刀口的流血也不能止一样,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只是这样靠在床边等待。

不想这一等又等了一夜零一个上午,到了第二天下午周进才回到酒店。霍一飞试了揭起腿上的纱布,血大部分干了,三厘米长的刀口向两边翻卷着,猩红发紫,两边的肌肉略微浮肿,看起来有些发炎。他换了块儿纱布重新裹了,请酒店的服务生帮忙就近买了条新牛仔裤换上。到盥洗室摸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理了理额前碎发,忽然慢慢停下来。

镜中映出的脸苍白憔悴,连头发也仿佛失去光泽的枯草,一缕一缕无力的低垂。霍一飞很少弟弟小宁那样自恋,对自己的俊脸爱不释手。但年轻帅气的男孩总是会着意穿着打扮,看自己这垂头丧气的样子,难免讨厌,随手捡了些锗哩发蜡之类,对着镜子慢慢梳理。忽然想起古代“待死妆容”的典故,不禁轻轻笑起来。

大腿上刀口虽然深阔,但所幸没有伤到主要的血管筋脉。霍一飞用绷带扎紧它,套在牛仔裤里,走路还支撑的住。霍一飞咬咬牙推开门,径直走到周进房间门前,敲了敲推门进来。

进屋却不由怔住,他只以为周进一人在屋,想不到这儿还有旁人,坐在临窗的一排沙发上,扈中和紧挨着正低低的窃窃私语些什么。

见他进来,扈中和笑着站起来招呼。霍一飞料不到他在这里,心下顿时犹豫起来。本来他已经豁出去坦白,就算当在多少人面前说出去都无关大碍。但扈中和毕竟是外人,自家丑事,总不好在外人面前张扬。这一迟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周进却向他挥挥手,“你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跟我出去一趟。”说罢站起身。

霍一飞心想再拖延下去,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情,连忙追在后面,凑到他跟前低声说,“进哥,我有点事想单独给你说。”

周进颇为奇怪,转过头注视他。见他脸色发白,仿佛十分不适,不知是不是又发起胃病。但霍一飞很少会为了胃病耽误他的事情,这样神神秘秘,也不由心中略略画魂儿。下意识的,便上下端详了他两遍,似乎有些异样。但细细注视,又觉不出哪里不妥。顿了顿,压声问他,“什么要紧事?”

霍一飞想到有外人在,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回答。扈中和走在门口,把门拉开一半,笑着促催道,“周老板,我们得快点,要不时间可赶不及。”

周进应了一声,回头拍拍霍一飞肩头,和声对他说,“有什么事回头说,现在有点要紧事,你跟我去看看。”抖了抖风衣,跟着扈中和快速出门,霍一飞没办法,只得咬牙跟在后面,当着扈中和的面,少不得还要咬紧牙关,忍着腿上伤痛,不给人发现。

一行只有他们三个人,扈中和开车。下车的时候,周进才从车子的后备箱里拎出一只黑色手提箱,霍一飞心中明亮,大约已经猜到周进领他到这里做什么。扈中和在前带路,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巷拐到一栋破楼跟前,霍一飞习惯的四下张望,见这左右尽是些无执照的黑旅店,和一些小k房,小酒吧之类,许多小混混们厮混左右,可谓乱七八糟。这种地方,什么杀人放火,走私贩毒,掖藏在这成堆的垃圾之中,谁也不会去管,谁也不会在意。

爬到六楼在其中一个单元停下,扈中和三长两短的在门上拍打暗号。里面有人把门打开,三个人闪身进来。一间十分破旧的小屋里凌乱至极,仿佛刚刚给洗劫过一般。房子中间放了一把椅子,一个身体肥胖的泰国佬坐在上面,手里拿着烟袋,一口一口吐着烟雾。身边站着两个身材高大保镖,见着他们躬身为礼。

泰国佬笑着站起来,太过肥胖的身体在来回直颤,双手在胸前拱一拱,一开头却是一口中国话,不过说得蹩脚,“扈老板,周老板,你们来啦。”

这位桑尼是泰国举国通缉的毒贩枭首,但他现在仍活得轻松自在。去年大约这个时候,扈中和经过关系认识了周进之后,便把他引见给他。扈中和一向挂着正经生意的招牌,但知内情的人都知道,他的投资公司自从经济危机之后,早已经只剩下空壳。不甘心一败涂地的扈中和暗中和黑道人物勾搭,倚仗他们吃起来钱如下雨一般快的黑饭。他早有心搭上和记这艘大船,寻借机会认识到桑尼的路子后,自知凭自己的能力消化不下,便介绍给周进。一来借花献佛;二来以此为契机,寻路与周进的和记合作。

但周进却迟迟没有答应,甚至在他与ou合作受阻,生意不好的时候,也没有应下这份订单。前一阵子,扈中和听说他派了心腹手下到缅甸帮助ou合力铲除劲敌,合作关系愈发密切。便想他更不可能有兴趣接受自己的介绍。不料这一次儿子结婚,周进却意外的接受了他邀请,并与桑尼小作一笔交易,先看看货品。原定的本来是昨天,借着八宝山游玩的幌子,在山顶一处小宅碰面。不料临到头时,周进忽然跟自己说不去了了,要另改天,另要换地方。扈中和自然知道他是存心试探,除了试探自己以外,照理也要试探对方的诚意,见他把从不离身的亲近霍一飞都支回酒店,在腹中一顿恶毒的咒骂,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跟桑尼商量,换了今天。

上午周进又借着应酬,推到中午,中午推到下午,时间一改再改,地点一环再换,这才跟他来到这里。方才在屋里霍一飞进来找,扈中和真怕这又是周进的算谋,又耍他一次,几乎忍到心肺要爆炸,若不是想着周进看出自己急不可待要这场交易,怕也忍耐不下去。

好在这一次终于没有,自己安慰说,也算是好事多磨。桑尼肥胖的脸笑嘻嘻,说,你们中国乱得很,货他可不敢带在身边。不过既然人来了,他已经差使手下去提取。领着两个人到里间,一张桌子上摆了啤酒和菜。胖子笑道,“我们坐下来,等,慢慢,吃,慢慢。”

三个人加上霍一飞围桌坐下,胖子的两个保镖跑去守门口。周进,扈中和和胖子都各有一副心思,但喝酒吃菜,觥筹交错,没片刻便聊得仿佛前世知己,今生相遇那么投机,那么相见恨晚。

霍一飞坐不住。满屋的烟气熏得他头脑昏沉,想来也很佩服周进出入各种高档名流场合,但在这杂乱之地污垢不堪的地方,也同样待的适宜,应付的轻轻松松。霍一飞只觉得浑身难受,腿上的伤阵阵抽痛。方才当在人前,不敢有丝毫显露出来,便是每走一步如同刀割锯挫,也得咬牙硬挺。现在坐下来歇缓了,更觉得半条腿如同火烧,伤口处更觉得黏黏的好似东西在流。想必是伤口挣开了,血流出来。不过他穿的牛仔裤颜色甚深,在昏昏暗暗的灯光下,即使瞧见了也看不大清楚。

这倒也罢了,他自小在周进藤条棍子下调教长大,在刀光剑影的江湖上生活,早习惯了身上有伤,只要尽力去忍,总忍得过去。但发作的毒瘾却是忍不了,霍一飞直觉自己拿着酒杯的手都在不住的颤抖,眼眶发湿,鼻翼发抖,连忙转过身掩着脸,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周进翻了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他,“怎么冻着了?”

扈中和笑道,“年轻人爱打扮嘛!天冷了也不肯多穿一点,哪里像我们捂的这么严严实实,你说是不是,桑尼?”

桑尼嘟囔些泰国话,周进可听不清楚,想自己也在感冒,发烧不轻,多半是传染了给霍一飞,心想着回头做完事到酒店,要找药给他吃上,免得病的厉害了。直到这时,他仍然完全没有往其他处想。其实以他的精明,只要稍稍留意一点点,怕早就看出问题。毕竟这样大的事,霍一飞步步在自己跟前,怎么会完全察觉不到?但他无论如何,不会相信他最心爱的小弟子跟白粉沾上一点点边。不要说他不知道,就算是有人当面告诉他,周进都只会当成别人恶意中伤,就算是霍一飞自己承认,他都未必能够相信。

第45章

霍一飞知道不好。先前还存着些侥幸,心想交个货能有多长时间,总不会有那么巧,偏偏赶在那一时半刻。谁知老天好像存心跟他作对,被泰国胖子抽得烈烟一呛,毒瘾不自觉的便开始发作。他强自忍耐,忍得嘴唇不住的颤抖,只能拿着纸巾作拭鼻涕状,借以遮掩。但那手颤抖不止,如同千斤般重,直往下坠,几乎举也举不起。骨缝里难捱的瘙痒如同水波一阵阵袭来,一阵甚过一阵。

霍一飞吓得心惊肉跳,含含糊糊说了一句,起身欲冲向洗手间。不料一站起身,双腿如同给抽去了骨头一样瘫软,一步迈出去,另一步便跟不上来,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大腿的伤口正撞在桌角上,痛得眼前一阵发黑,嗓子里吸进好大一口冷气,直噎得窒息。

周进在旁举手扶了他一把,低声喝斥,“干什么呢!”脸色已经发沉。霍一飞知他不快,心想无论如何总不能在外人面前出丑,咬着牙撑起身,躲开他注视,尽量忍着腿不发抖,一步一步挨到洗手间。

黑乎乎的门在身后关上,霍一飞也顾不得有多脏,靠着那门慢慢顺势滑下,蹲在地上。浑身肌肉不住的抽搐,说什么也控制不住。眼泪鼻涕一齐往外流,在脸上和的粘乎乎的一片,说不大出的恶心。他也别无办法,只能举起袖子擦一把。然而过片刻又流了一片,这些眼泪鼻涕根本不受他控制。过了一会霍一飞瑟缩着挣扎站起,在窄小凌乱的卫生间里四下翻找,翻出一些纸巾,颤抖着手抓了在脸上胡乱的抹,剩了一些,团作一团塞在嘴里。

霍一飞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声。虽然卫生间门是层铁皮,怕也隔不住他什么声音。可他颤抖的越发厉害,头昏胃痛,什么痛苦都跟着袭来,更怕自己支撑不住。就算支撑的住,又怎么能够在这许多人眼皮底下混过去?就算他学了齐天大圣72变,插上了翅膀怕也飞不出。

正应无所措,头昏脑涨时,模模糊糊听到周进叫他的声音。霍一飞惊的心跳都要停了,但听一个脚步声慢慢向着这边走来,忽然在门上敲了三下,却是扈中和在说话,“一飞你没事吧?没事的话快一点,他们就回来了。”

霍一飞直觉头都大了,含糊回应一声,泄气的靠着墙壁,真的不知所措。眼泪鼻涕又不自觉的滑落下来,他只茫然在地上翻检,寻一些纸巾去擦拭。

冷不防看见一件事物,一堆废纸下躺着一只小小的注射针管,针头上尤挂血迹,里面还有小半液体。霍一飞望着这件东西,便听自己的呼吸慢慢安静下去,四周愈发寂静的死寂一般,也许是有声音,但他却一样也听不到。

这针管是什么,再明显也不过,在这种地方难道还会是治病的医药不成。这间屋子是小混混们过夜的地方,有毒品也不算奇怪。他们和对方拣个地方交易,都只是寻着安全,不会管它是干净还是邋遢。只是偏偏不知是谁落了一半,丢在这里,偏偏在此时给他看见。真不知是老天有心帮助,还是存心作弄。霍一飞在家里戒毒,痛苦的死去活来,忍不住时也找过人买货。但临到最后关头,都还是咬牙忍住。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次吸毒是不由自主,迫不得已,虽然法不容恕,总是情有可原。

但若有第二次,第三次,那还能有什么理由再去开脱?还能说自己不是自甘堕落,不是无颜无耻求一时快乐,与那猪狗不如的瘾君子一般过活?他也知道,一步做错尚且难回头,更何况再走一步。

但老天偏偏不肯给他这个机会,一次一次波折变故接二连三,根本不容他自行选择。眼下只有两步,要么就大门一开,让大家看个清清楚楚,一明二白;要么就借老天给的机会,用这半只海洛因抵过一时。霍一飞向得周进赏识,也因为他做事聪明果断。大事当头,是不该这么犹犹豫豫的。但这会儿他却捏着那针筒拿起放下,放下拿起,竟觉得这件事简直让他选择生死更难。

忽然门上“咚咚”敲了两下,周进低沉的声音道,“你干什么呢!快点!”一边听见大门响动,人声杂乱,夹或着泰国佬略高声说着些嘀里嘟噜,听不懂的泰国话。想是货已经拿来,给周进和扈中和看了。其实若是真正大笔交易的时候,为了防着警察盯梢,不会这样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过今天交易是辅,真正目的是两边互摸一摸底细,见一见面,过一过货,这也是黑道素来不成文规矩,因此所交易数额不大,也是为了防着警察突袭。

但所谓枝节突变,中间忽然起了一点意外,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周进拍门时,霍一飞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把那针筒放下。两相权衡,其实他已经选择了坚持自己。但岂料便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乓乓”枪响,跟着子弹击打墙壁器具,杂物四下纷飞,顿时乱作一团。数百人声此起彼伏的呼喊。

“不准动!警察!”

“别跑!统统站住!警察!”

周进“咣咣”拍门,压着嗓子吼喝,“霍一飞你干什么呢!马上给我出来!”声音里颇带了焦急。霍一飞极惊之下,已经不及思维,下意识拔身欲推门出去。没迈出一步,便觉头昏眼花,眼前一片漆黑,当即瘫软在地。两颗子弹忽然穿透门板,斜飞进来,擦过他身子打在身后墙壁,粗糙的土墙登时给击落下两块大大的土坯,扬起一片尘雾。外面扈中和尖声高叫,“周老板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枪声四起,他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你相信我不管我的事!我不可能出卖你的!我都有份的我不可能出卖你,我….”杂声越来越大,再说的什么便听不清。只听铁门被不住踢踹,周进大约以为他在里面有事,踢打更急,“一飞!开门!快点开门!”

霍一飞挣扎着爬起来,此时此景再不容他多想,要是这么不死不活模样,自己走不出去不说,怕连累了别人也一样难逃。当下抓起那根针筒,也摸不准血管,胡乱的扎进去。

便在这时眼前一亮,他不由得下意识抬头,但见铁皮门已给周进用力踹开,周进一脚踏进门,另一脚却停在外面,却没有懂,仿佛忽然僵住了一般。霍一飞也僵住了,半晌没得动一动。想要闭起眼睛等死,却连眼皮都不听使唤。

周进却拨开小屋子里倒的乱七八糟的杂物,勉强踏了脚进去,抓起霍一飞那只插着针管的手臂将他拉起。一边将那针筒一把拔了,撇到地上。周进没说一句话,或者这会没有时间容得他说,只是反手拖着霍一飞手臂迅速向外走。

霍一飞双腿仍自发软,但生死关头,就算自己性命不要,无论如何不能拖累了进哥,拼尽了力气苦苦支撑,跌跌撞撞跟着他前行。饶是如此仍然跟不大上,不慎撞到了一只打翻的椅子上,几乎绊倒。

周进转过身,双手板着他肩头将他歪歪斜斜提起来,夹在腋下,二话不说仍是拖着走。扈中和指了前面窗子,大喘着气说,“楼梯都是警察我们出不去,这是旧楼外面东西多,我们小心抓着能下去!”

周进劈头怒骂,“放屁!你看他这样子能下去吗?”

扈中和急道,“你手下人几千几万,就偏要他一个啊?又不是你儿子!再不走就谁都走不了了!”一边已经踩上窗台,探手去摸可以着手攀爬的东西。桑尼跟在他后面。霍一飞插言说,“进哥,你别管….”,话没说完被周进一巴掌抽过来,登时脸颊麻木。若不是被他拉着,非得栽倒不可。

周进并不慌张,镇定望了望四周,霍一飞跟着他留神,也发现枪声人声似乎消减了些。周进安慰几人说,“警察应该不是冲我们来的,否则早冲进来了。我们这一点货,就算抓了也盯不死的,警察没有那么笨。我看他们只是抓贼路过。”

扈中和道,“就是这样才要命!你看这什么地方,贼鼠流氓堆成窝的,警察有种过来扫荡,还不见人就打,见人就杀?到时候被殃及无辜,真是冤枉死了!”

周进冷笑,“你是什么无辜了,你跟我在这买卖白粉,大家都不是好东西,谁死了也别叫冤!”

扈中和给他噎得无话,那桑尼却不管两人争执,扭着肥胖的身躯三下两下爬过窗台,轻轻松松跳到对面楼顶。看不出他身体如此肥胖,爬上跳下却是这般灵活。霍一飞捂着青肿的脸颊小心招呼周进,“进哥,对面楼离的很近,我们跳过去很轻松的,犯不上冒险。”

说着低下头去,“我好多了,没事了。”

扈中和不肯再跟两人磨蹭,往下爬了几爬,脚下一蹬,也跳了过去。这地点是他选的,事先虽然没想到节外生枝,毕竟还是留了一手后备。

霍一飞忽然挣开周进,一翻身窜上窗台。本来周进要存心抓着他的话,他此时体力疲弱,根本无力挣脱。但周进也知道他现在状况,料的他没有气力,因此没有那么留神,才给他钻了空子。一怔之下,立即出手抓他,便差了一点,抓了个空。霍一飞一翻上那窗台,不待站稳迅速向下挪了几步,撒手向对面楼顶扑去。这几下兔起鹘落,动作干净利落,倒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两楼间相隔不远,若在平时他闭上眼睛也跳的过。但现在手脚发软,四肢无力,走路都困难,这一下殊无把握。两楼虽然相隔不远,但6,7层的高度,摔下去也难以生还。不过霍一飞怎能让自己拖累周进,怕就算明知是死,他也会照样往下跳。

幸而老天保佑,总算他双脚平安落在地上。心里已经准备了待一回头,进哥的巴掌接二连三抽过来。果然周进刚一着落在地,一脚飞踢过来,直踹在霍一飞胸口,踹的他身子直飞出去,狠狠撞在身后一个木头架子上面。

扈中和和桑尼面面相觑,不知周进所为何来。刚刚拼命也要护他周全,一转眼刚脱了险,二话不说便拳打脚踢。但想这总是人家的事情,自己不便多嘴。周进踢倒霍一飞,一甩风衣,转身从楼外梯子快步向下走。桑尼扶起霍一飞,见他脸边蹭破,地上吐了好大一口鲜血,更加愕然。但想起周进对他似乎颇为照顾,自己举手之劳,总不会吃亏扶。因此搀扶他跟在周进后面,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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