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的家法 5

应七几乎都忍不住要去想,周进是不是感觉神经特别不敏感,他自己不觉得怎么疼,怎么难熬,打起别人来才那么手狠。但心里也明白并不是那样,只是他那强硬性格,再伤再痛又会跟谁抱屈一声?

因此他也不去徒做那无用之功劝他起来,只是小心的拣着地方,尽量避开伤重的地方,以免伤口撕裂的太过厉害。一边在心里默数,“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一边抡了藤杖抽打,尽管小心,但周进背上毕竟已经挨的血肉一片模糊,藤杖几乎不可避免的挟带起碎烂的血肉碎屑,地上那一小片,给血染的一片殷红。周进背着他,也看不到他面上是何表情,只觉得他身子随了藤杖难以遏制的摇摇摆摆,每一杖抽下,看也看得见那模糊的肌肉一下下的抽搐,

他却仍是一声不出,连渐趋沉重的喘气声都极力遏制着。

应七自小见惯了他这般模样,也不以为异,但凭经验,知道这外伤已经极重,如果存心伤人的,这会儿还一点不留情的狠打,即使不死也留下病根。心里说,你想要受罪图个心里安生,我也成全你了,真要打出点什么毛病来,我怎么也担当不起。当下下手一下比一下轻,是真怕打坏了他。想来他这会儿早已经痛昏了头,别看他撑得没事似的,其实人都是血肉长的,要是不疼也不会双手把香案扣得啪啪直响。昏头胀脑之下,怕也不会再那么死固执了。

谁知道周进真的叫停了他,喊了一声“应七。”自己却说不出话来,撑着香案兀自喘息了好一会,才嘶了嗓音低声一字一停的问他,“没劲了?找个人进来换你?”

应七没奈何,知道他那死硬的脾气,也暗里气他非要跟自己叫这个劲儿,真是既无聊又愚蠢,又莫名其妙。偏还要打的一丝不苟,真跟打的不是自己似的。心里一火,抡了一杖就毫没留情,十足实抡打下来,打在那样的伤背上,饶是周进再能忍也受不了,手上猛的一运劲去硬抵那剧痛,直捏得那香案一边啪的裂了开来,再用力按,竟给按掉了,这一下差点带的周进向前摔倒,剧痛之中,眼前黑成一片,好在应七没紧跟着打,否则这一口气一时三刻都提不过来。

应七瞧了他心痛,想想又气,看着也没有旁的办法,赌气般的在心里冲了他说,你周进多么硬的汉子,这几棍子打了你,难道还能怕了?左右你也不怕这个,我也不用跟你客气,我打这几下,只当替那些在你手下成天挨打的小兄弟们出气了。

就是这般,又抽打了十来下,一直打了五十杖满,应七停了刑杖,把那根满沾着血肉的藤杖放回到水缸中,回头见周进仍跪在地上,知道他是剧痛难耐,只怕动弹不得,又心疼又无奈,想搀了他起来,走上两步又停住。想到周进毕竟身为一帮之主,这会儿因过受罚,已经是极为狼狈不堪,眼下这个样子,只怕他不愿让人多看,更不要说要靠人搀扶起身这般示弱。应七知道自己尚可得应付,自己就先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周进果然自己推门出来,外衣都穿戴的同平常一般的整齐,要不是脸色苍白,真看不出多大的异样。应七这才上前搀他,周进甚显虚弱,也不说话,只是靠了他一步步往外走。应七偷眼去看,见他脸色异常的苍白骇人,知道他伤痛的厉害,也不知道他在屋里简单包扎了没有,衣服上倒是没见着透过来有血迹,但不论如何,总是要请医生尽快处理伤口,否则单是感染,也要了人命。

把周进送到家,应七吩咐了容嫂伺候他暂且歇息,连忙又赶到医院找到Willon来替他看伤。Willon跟周进也是相交多年,少年时便是极好的朋友。那时周进有伤有痛,几乎都是找他来看。但那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近来这十几年来,周进早坐得帮会大哥,除非仇家寻上门,否则又哪会打架拼杀,弄到受伤来找他治疗?至于挨打受罚就更加不会有,平常只有他打人家的份。这许多年,Willon差不多快御用给他手下那些小兄弟治伤了。今天忽然被应七找来,他自然而然,当成又是为了霍一飞那孩子不知道怎么给他那鸡蛋里挑骨头的进哥挑出毛病来折磨一顿。还自在腹中生气,筹划着到时见了周进非得狠狠骂他一顿不可。

第22章

万万没想到,进了屋没瞧见霍一飞,却见周进靠了床软被半伏在床,容嫂惊恐的上前拉住应七说,“老爷也不知道怎么了?刚才他要我泡茶,我冲好茶端过来的时候,他就昏在床上了!”

应七忙安慰她说没有事,进哥只是累了,歇一会就好。容嫂将信将疑,还是出去了。Willon撂下药箱上前馋他伏好,手触动背上感觉湿润润的,一阵迟疑,小心解开他衣衫,当即一口气吸在口里,憋了半天没有呼出来。他们德国人本来就比中国人肢体语言丰富,Willon直将手捂着长的老大的嘴巴,一个动作连续重复了七八遍。

“我不是看错人了吧?”,他下意识嘟囔一句德语,转了问身后的应七,“这又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Willon的第一反应,根本没想周进这背上会是刑伤,着实吃了一惊,以为他是不小心着了道,受了什么仇家的暗算,当即心惊肉跳,只怕他前身要害处还有重伤,连忙翻过来看,周进胸襟腹间沾了不少血迹,但很明显,不是受伤所至,也没有什么伤口

应七见他疑惑的望着自己,说,“不要紧,旁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大碍,就是这背上的伤不轻,你给好好弄弄,别感染了!”

给Willon扶了动这两下,周进本来昏的不沉,缓缓醒了过了,看到Willon站他跟前,就知道是应七找了他来,微微笑一笑,这笑容就因为伤痛显得有些难看。Willon等不及他说话,先抢着出口,“我说,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平时他跟周进称兄道弟,说话也不客气,尤其是为了霍一飞每次三句话就离不开争吵,没有好气儿的时候,但这会实在是担心,心里又疑惑,直是怕他出了什么事情,又焦急又担心的询问,可气周进还是平时那句不冷不热的回答,“没事,你别操心了。”

Willon忍不住翻他一眼,但瞧他脸色苍白,满面汗水浸浸。也就在心里嘟囔,自己医生救死扶伤,不屑跟这么个伤号计较。小心先将衣衫都除去了,整个后背血肉模糊,Willon跟应七都是一声抽气。

但应七什么也没说,Willon却忍不住念叨,“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明知道这么大片伤口厉害的要命,胡乱整个衣服就往身上披,你知道脏不脏啊?!捂了这半天,本来就不轻,这都给捂烂了!不感染,我把脑袋切给你!”

应七心说进哥这要是能肯□着半身出来这么大失体面,那他也就不会非要受这份罪了。Willon瞧周进只是深蹙眉头,并不搭理自己,拿了快棉签沾了一把酒精举到他面前道,“你看看,我只好用酒精帮你擦干净,否则不能消毒。但这玩意疼的要死,待会你不要乱喊乱动啊!”

周进皱眉道,“你个医生赶快看病就是了,怎么那么多话。”伤痛之下,他更不愿多说一句话。Willon撇撇嘴,用那棉签在周进伤口上轻轻一拭。应七看的出来,Willon还是极小心,极轻的。但周进还是不由自主一下颤动,几乎抖得Willon药棉脱手,紧蹙的眉头皱得更紧。

由于污血掩盖了伤口,周进背上的伤势原还比他料想的还严重些,Willon嘴上自然不说,但心里其实还是很为这个朋友心疼。药棉沿了伤口缓缓擦拭,随着污血拭尽,露出的伤口越发显得狰狞。Willon愈发觉得疑惑,看这伤口的模样,倒像是他每次打了霍一飞打出的伤一般,呈撕裂状的向两边牵扯,每一条都有一尺来长,明显并不是刀斧砍伤。伤口不是很深,但面积十分庞大,几乎遍及了整个后背。

Willon不由吃惊,心说这该不会是打的吧?那可就奇了怪了,以他周进今时今日的身份,只有他打别人的份,怎么还会被人打?Willon想,他们帮会里的规矩十分古怪较真,难道是周进自己也犯了什么过错,以至于连掌门人也要遭受惩罚?要真是这样,就难怪霍一飞每次都被打的那么惨了,他老大身上这身伤,分明就是给他树立的榜样么!

包扎了伤口,Willon又找了几样药让周进按时服下,最后给他挂上吊瓶,打的是为防感染的消炎针和破伤风。周进歪歪斜斜的靠着柔软的枕头似睡非睡,Willon瞧他那副苍白难看的脸色白里发青,十分憔悴的模样。深深叹一口气,“还痛不痛啊?你不要紧吧,怎么弄的这个样子?”面向应七,“他犯了你们帮规了啊?你们连老大都打的啊?”

应七给他问的尴尬,心说这外国人就是心直口快,没个遮拦,这种糗事还有什么可问的。他避了不回答,就问Willon周进的伤势,转开了话题。药里多半有止疼镇定的成分,周进渐渐合眼。两人怕吵了他,在外面聊了几句,Willon先回医院去了。应七自己坐在客厅里等着他醒,忙了这大天也觉得倦了,坐了一会,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被人声吵醒,见着容嫂正迎了霍一飞进来,不由的诧异,见他行色匆匆似乎是匆忙赶来,猜测难道是知道周进的事了?还是出了什么状况?霍一飞见到他也显得意外,招呼道,“七哥!原来你也在这呢!”

应七问他,“你怎么过来了?有事啊?”

霍一飞探头向里瞧瞧,“不是进哥叫我过来么?我也不知道什么事?”,他见应七面色奇怪,隐约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应七摇摇头,暗里想,“这位大哥莫非是睡醒了?要不怎么把霍一飞叫来的呢,怎么可也没听见动静。

进屋周进果然已经醒了,歪靠在床边捏着一叠文件有一搭无一搭的翻看,应七看看他旁边的静脉注射的针管已经拔了撇在一边。霍一飞显然也瞧见了,诧异的回头望了他一眼,上前道,“进哥?怎么病了么?”

应七心说,他身子没病,脑子只怕是有点问题。但当着霍一飞面也不好多说什么。周进似有意似无意的撇他一眼,淡淡的说,“有点感冒,没事。”摆摆手让霍一飞坐下,问他,“怎么样,姚顺那边处理利落了吗?。原来他是找霍一飞来“汇报工作”。

“昨天下的葬,姚堂主家人只有他老婆跟一个女儿,早就移民国外了。家人这边都没什么事,就是他弟弟闹的挺厉害。赵森赵焰哥俩儿一直在维护,劝他息事宁人。从面上看,倒还跟我们亲近。”,霍一飞奉了周进的命令到姚顺的堂口帮他们处理善后,赵家两兄弟好茶好水相待,前前后后都把他这个“奉旨钦差”伺候的舒舒服服,表面是的确是摆出诚信归顺的样子。

周进略沉下颌,点点头,霍一飞接着说,“但是他俩在背后就没少搞名堂了。我这几天住在那边,听到许多话,说是本来姚堂主刚出事的时候,尸体不是仍在圆斗山,所以警察根本不知道,赵森前后都知道这事,都说其实是他做手脚,故意给警察看到,好把事情早点闹开去。”说着望向周进,意思这些事是真是伪,你心里最是明白。周进不语,只问,“还有呢?”

“姚堂主弟弟姚大武的手下说,那儿会咱们在缅甸的时候,赵森曾让赵焰带人去找过咱们。不过没有找到。”霍一飞一笑,“姚大武持着自己是堂主亲弟弟,什么事都要站到赵森他们上面。赵森瞧不起他仗势欺人的凌盛劲儿,以前姚堂主在还,面上还让他三分两边。现在处处掐架,就几乎没打起来了!姚大武跟我说赵森的坏话,赵森也来数叨姚大武毛病,他俩说对方的话一半不可信,但怕也有五成是咱们不知道的。”

趁了老大人在外地,人生地不熟,防范不周。偷派了亲弟弟潜伏到跟前,想要伺机谋杀是容易的得手的。赵森若真这么做过,那他对姚顺倒真是一片忠心。这点周进早也料到,但亲耳听霍一飞说了,毕竟还是心中一动。霎时脑中不知转了多少来回,前后思忖应对。脸上却仍旧淡淡如常,平淡的答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说了这一会儿话,他本来伤痛,加上心里想事儿,眉头就愈发蹙的紧。霍一飞见他脸色难看,但怎么也不能想到是有这么一茬,只当他真是感冒发烧,忙劝他,“进哥你不舒服,还是歇一会罢,姚堂主这边我小心应付,真要有什么事,我再来找进哥。”

周进摇手,“不必,这边儿你先放了罢,姚顺这件事关系大,让别人去我真不放心,所以叫你过去,眼下搭桥开路你都铺展开了,别的事叫去旁人应付就得了。我这有一件更要紧的,你得去给我跑一跑。”

霍一飞知道他说的就是在缅甸时和ou所谈,共同对付fsk的事情。会意点点头,“我知道了,这边我马上找人转手交代。准备好了马上启程。”,这事儿在缅甸时已经定好,当时周进就跟自己说,回H市少待整理,便点携上亲信可靠的人即刻返回缅甸。不过大概周进自己也没有想到姚顺的尸体会那么快给人发现,死讯一传开来。他不得不马上赶回来,接着又处理善后,只得暂且将那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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