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子衿( 一 )

听说是栖梧哥发了大火,大家都不敢怠慢,也没人跟我发什么脾气,都赶紧收拾了手忙脚乱地往一楼去。连着房里还有客人的桃之哥都交代一声去了。

半路上淇澳把我拉到一旁,淇澳也是十大头牌之一,住在天字六号,“怎么了?是不是和蒹葭有关?”

他和蒹葭最好,平日里像个八爪鱼一样巴结着蒹葭,我不敢乱回话,胡乱“嗯”了一声就挤进了电梯。

谁知他恼了,跟着进来就给我一脚,“不过一个散台!什么规矩!问你话呢知不知道?”

这一脚把我屁股上的疼都带出来了,可还得忍着气不能吭声,他见了更是得意。

我一下来了气,眼看着电梯要到了,狠狠撞了他一下,就跑了出去。

外面服务生,散台,公关,看场的,围成一个大圈有序地站着,我“嗖”地挤了进去,挨着同屋的两个散台小白和小鹿站了。

圈子里面是坐着的栖梧哥和跪在地上的蒹葭,另摆了一个乌黑的长凳,这凳子又宽又高,是名副其实的刑凳,不是公开行刑,一般不拿出来的。蒹葭这才知道怕了,脸色苍白,哭得梨花带雨,配上那张美貌如花的脸,真是好不可怜。

淇澳当着栖梧哥一点不敢放肆,就狠狠瞪着我。

我呢,根本不看他!想欺负我,下辈子吧?!看让我逮着机会,整不死你的!

没几分钟,人就陆陆续续到齐了,上百人,竟没一个敢说话的,连小声嘀咕的都没有,满大厅都是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连刘叔都惊动了,派身边的六道来问:“是谁惹了栖梧生这么大气?叫狠狠的罚!打过了再去见他。”

六道问完了就弓着身子等回话。栖梧哥眼睛都不抬,只盯着手里的一块儿板子看。半天才说,“知道了。”又说,“时间还早,让他再睡一会,不必等我。”

六道这才直了身子。又对蒹葭厉声说:“刘叔说了,你要是再不知道听话,直接打残了扔出去!也别仗着顾少现在宠着你,顾少那个人,今天喜欢你,明天就能喜欢别人!咱们诗情画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听话乖巧漂亮可人的男孩子!天字一号要是住厌了,赶紧让出来,有的是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蒹葭一副小身板儿抖如筛糠,颤着音儿答了句“是”。眼瞅着一个不对就能晕过去的样子。

六道这才去回刘叔去了。

我看着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的蒹葭,突然意识到,或许从他耍性子逃走的那晚开始,从我顶替他坐在初夜拍卖的台上开始,就注定了他要有这一天了。

栖梧哥说过,诗情画意容得了你的小性儿,因为那是情趣;却容不了你的任性,因为那是找死!

这个道理,在场的每个人都懂,除了蒹葭。

他被捧得太高,太高,看的远的同时,却看不到脚下–––因而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第2章 公开行刑

栖梧哥冷着脸,摆摆手。

马上便有两个身穿黑衣的壮汉走了过来。二人手里都握着一根棍子,足有婴儿手臂那么粗。

“栖梧少爷。”

栖梧哥素手一指蒹葭,“伺候蒹葭少爷上凳。”

“是!”

这两人毫不含糊,一点儿不客气的把蒹葭一拎,跟拎小鸡仔似的就甩在了刑凳上,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几下剥光了蒹葭的裤子,手里拿着软布绳子,就把蒹葭两条大白腿分得老开,牢牢地绑在了凳子腿上,又拿绳子绑住他的腰和手臂。

蒹葭青紫肿胀的屁股就那么暴露在空气里,连他最隐秘的私处大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因为初夜私逃,被刘叔罚每天10板子,一罚就是一个月,是以屁股上本来就不好看。今天都是最后一天了,偏偏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可怜蒹葭一点反抗的心思都不敢生,趴在凳子上泣不成声。估计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个时候,栖梧哥清冷的声音悠悠传来,“我也不多罚你,就按刘叔吩咐的,也是10下,小惩大诫罢了。”

说着就做了一个手势,那两个黑衣人就双双举起了棍子……

我们屋,一共仨人,除了我,一个叫小白,长得倒干净,就是胆小如鼠,大家都叫他小白鼠,后来简称小白。还有一个叫小鹿,长得萌萌的,眼睛滴溜溜的,不哭却似含泪,像小鹿斑比一样。不过这货脾气不太好,和外表相当不符,属于天老大地老二栖梧哥老三他老四的那种……

只听“啪!”的一声,紧接着便是蒹葭杀猪似的疯狂的尖叫。

吓得小白一把捂住了眼睛,抖得比蒹葭都不遑多让。小鹿就在一边小声骂,“CNM,NMB,让你平时欺负老子,MD,活该!”(这个,看得懂就懂了,看不懂……就忽略)

蒹葭本身伤得就不轻,那棍子又下得狠,三四下便打得他整个屁股血肉模糊。

我虽然也恨蒹葭平时盛气凌人,恃强凌弱,可此时也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正紧张着,就听见我左边的小白,捂着眼睛已经哭出来了。右边的小鹿也已经骂到了蒹葭的爷爷辈……按照他的性格,不骂满上下五千年是根本不会停下来的……

又是一棍子打下来,顿时便是血花四溅。

蒹葭“啊!”的一声,就晕了过去。

我偷偷瞄着淇澳,他也是小脸刷白,显然已经没心思再瞪我了。

晕过去,不必挨疼,也是好的。

可惜……

“淇澳。”

栖梧哥轻轻叫到。

却吓得淇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栖……栖梧哥。”

“听说你平常和蒹葭感情最好了?去,打一盆水来,叫叫蒹葭。”

淇澳哆嗦着答应了,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就端回来一盆水。

他手臂一直发抖,水一路不停的往外洒,到了刑凳跟前的时候,已经洒了小半盆。

栖梧哥见了,冷哼一声,“天字六号住惯了,连盆水都拿不稳了?”

这话说得也算重了,一般情况,栖梧哥对诗情画意里的几大头牌还算是客气,今天怕是真气得狠了。

蒹葭作为一号头牌,初夜拍卖竟然临阵脱逃,要不是临时抓了我上去,估计这诗情画意的脸面就得丢尽了。丢脸还是次要,得罪了那些阔少老板各路神仙爷爷们,才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这淇澳和蒹葭好的恨不得穿一条裤衩,其中种种,想必也脱不开关系。

果然淇澳做贼心虚,扑通又跪了下去,“淇澳不敢!”那盆水倒是不偏不倚地扣在了蒹葭头上。

蒹葭悠悠转醒,一看周围的情况,便知惩罚还未结束,一下子有点绝望,有点崩溃。使劲儿挣扎着,哭喊着,连求饶的话都串不成句……

可惜掌刑者一向不是会怜香惜玉的主,只知道人醒了,就可以继续……

后面的几下,连我都忍不住侧过头去,捂住了耳朵。

不忍心看。

那黑红青紫的屁股太可怖,那翻飞可怖的伤口太惊人。

不忍心听。

木棍着肉的声音太残忍,。

蒹葭的叫声太绝望,像是杜鹃啼血,声声凄厉。

最后一下打完,凳子上早已布满血迹,地上也是血迹斑斑,而蒹葭,如愿以偿地晕了过去。

掌刑者拖死狗一样把蒹葭拖走,鲜血离离拉拉落了一地。

栖梧哥不轻不重地训诫了几句,便叫散了。

只有倒霉的淇澳被罚双手举着装满水的水盆跪在大厅,直到日落为止。

这就是诗情画意,这就是欢场夜店。没有谁是高贵的,没有谁是可怜的,大家都一样。

我和小鹿扶着小白回到玄字三号。小白吓得腿都软了,一路脚不沾地。就连胆子大的小鹿也是震惊不已的模样。

栖梧哥这次杀了鸡,却不止儆了猴。什么鸡鸭鹅鱼,豺狼虎豹,估计都得哆嗦两下。

玄字房住的都是散台。一个房间四张床。

因我们屋只有三个人,我们仨感情又好,索性把三张床并到一起来住。晚上无论是说话唠嗑还是嘻笑打闹都方便得很。另一张床便摆到一边,放些杂物。

房间里除了床还有一个大衣柜,一张小桌子,四个凳子。不说家徒四壁,也差不多了。

玄字房是没有独立卫浴的,要上厕所,得去楼里的公共卫生间。洗澡也得去公共浴池。

小白一身都是汗,他又爱干净,非得去洗澡。我和小鹿自当舍命陪君子。

我身后疼得厉害,冲了几下便回去了,药也没来得及上,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睡,就把午饭和晚饭都睡过去了。

恍恍惚惚中,好像谁在叫我,“小莫,小莫,白少来了,叫你呢!”

白泽?

我抬起半只眼皮,看见穿着工作服的小白。

我们的工作服就是上面一件白衬衫,下面一条牛仔裤。

样式什么的倒不管你,反正是这两样就是了。

你有本事的,可以穿阿玛尼李维斯。没本事的,就穿淘宝两件套50块包邮。

不巧,我们仨还真都是淘宝两件套忠实者。

说实话,我现在提起白泽就想哭。

为了他,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揍了。

他最爱我微醺的模样,知道我爱喝二锅头,一箱一箱的给我买……妈的不知道二锅头最伤胃栖梧哥不让喝吗?还这么明目张胆!

他还喜欢我发脾气的样子,好嘛,没脾气创造脾气也得发啊,摔杯子摔碗摔酒瓶子谁不会啊?

呜呜呜……结果就是被栖梧哥一顿收拾。

反正……反正白泽就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

“不去!难受呢!帮我给主管请个假。”

说完我把脑袋一蒙,说啥都不去了。

小白性子最好,知道我身上疼,悄么声地退了出去。

我一连两顿饭没吃,饿得要死,随便翻出几包方便面,连泡也懒得泡,直接就往嘴里塞,嚼得香的很。

吃饱了又睡过去。

迷蒙中,就觉得有人在脱我的裤子,吓得身上一激灵,一下子精神了。

仔细一看,原来是栖梧哥。

“妈呀!我的亲哥哥!你可吓死我了!”

栖梧哥抿嘴一笑,他笑起来最好看,嘴角弯弯,眉眼弯弯,不浓烈不冷然,淡淡的恰到好处,在银沙蝉翼般朦胧的月色下透出一股遗世独立的味道,可惜平日里总是冷着脸,一副孤傲不群的样子,对着客人们都难展笑颜。

“白少点了我的台,字字句句不离你,说你身上不舒服,小白支支吾吾的不肯跟他说明白,非得让我来看看。怎么?没上药?”

我心说这白泽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不枉我陪了他这一个月,“回来困得很,忘了。再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

栖梧哥一面从我们屋里的柜子里翻出来喷雾药膏等物,一面阴阳怪气地道,“这是怪我打的轻咯?”

我赶紧陪着笑道,“哪敢哪敢。”

身后一阵清凉,紧接着便是熟悉的蛰痛感。

栖梧哥不是爱说话的人,默默给我揉着屁股,手下小意温柔。

同样一双手,既能让我哭喊连天,又能让人温暖舒心,不得不说是栖梧哥的本事。

等到我舒服地又快睡着了,栖梧哥才轻轻地幽幽地说,“要是这几天顾少来的太勤,小莫,你就躲着些吧。”

我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心里却想,躲大概是行不通的,顾丞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怕是早就疑心了。

即便刘叔和栖梧哥如何精心布置,即便我与蒹葭的身形如何相像,即便那一晚如何故弄玄虚扑朔迷离。

都躲不过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只是我早已打定了主意,即便他怎么问怎么疑,打死我都不承认就是了。反正,不能让诗情画意冠上蒙骗客人的罪名。

要是打不死我呢,就算我赚了。

正好叫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滚刀肉!

第3章 疑心乍起

说来也奇怪,自蒹葭伤了身子之后,总有将近大半个月的光景,顾丞都没再来。

人不来,也不曾派人过来问候一声。

“顾少是和蒹葭心有灵犀一点通~知道咱们蒹葭少爷现在伺候不了他了,索性等蒹葭好了再来。”

小鹿话说得无情,可未必不是真理。

蒹葭伤了屁股,也伤了心,从来都是好面子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儿,如今却是里子面子都给掏干净了。没客人的时候,便一个人躲在天字一号不见人。

这一日天气异常闷热,便是夜里也不见有多凉爽,我正在屋子里躲懒。

就听小白一路跑着过来开门急急地叫我,“快,快,白少来了,就等你呢。”

我翻了个白眼,问道:“小鹿陪谁呢?”

“还能是谁?孟庭呗!他俩又拼酒呢!”

我一听就两眼放光,孟庭是开武馆的,人称孟馆主,性子豪爽万分,从不轻视我们,酒量又好,一来便要找酒量和他一样好的散台来拼酒。

说到酒量,这诗情画意里,不是小鹿,就是我了。

“他怎么不叫我?!”我越想越生气,从前都是一块玩的,什么时候就把我排除在外了呢。

小白拉着我往外走,笑道:“谁不知道如今你是白少的心头肉,他怎么好和白少抢。何况小鹿一个人也够了,你俩一起上还不把人给灌死了。”

把我拉了出来,小白也有客人要陪。

我顺手在吧台点了一瓶路易十三,一瓶皇家礼炮,“叫个服务员来,跟我去白少的包间。”

马上便有人端着托盘,麻利地摆上酒和酒杯,跟在我身后。

白泽原来并不怎么到四楼来。

诗情画意的格局是这样的。

一楼迎客厅。

二楼酒吧。

三楼迪厅。

四楼KTV和雅间。

五楼洗浴中心和宾馆。

六楼往上就是住宿部了。

白泽性子安静,听说以前过来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二楼喝几杯酒,兴致好的时候也会上台唱首歌。

是个名副其实的文艺青年。

谁知道初夜拍卖之后,竟然开了窍似的。

三五不长的,就往四楼来。

白少有钱,像他们这样有钱或者有势的,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雅间。

好比,我要去的–––海棠湾。

“白少久等了。”

服务员开了酒领了小费就出去了。

白泽今天穿了一件很休闲的白色T恤,胸口有一个大大的素描龙猫,萌萌哒。

靠在沙发上,像是快睡着了,见我进来,才睁开眼,柔声道:“等你,多久都不算久。”

要多文艺多文艺。

我耸耸肩,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他,自己那杯直接干了。太渴。

又倒了一杯,这才晃悠着坐到白泽身边,不紧不慢地喝起来。

白少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向一处看,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几个颜色素雅的纸袋子,上面都是我不认识的字母,我扒拉了一下,里面大致都是衬衫裤子之类,因此笑道,“花这个钱做什么?我又不是没衣服穿。你有钱,不如直接给我吧。”

白泽无奈地摇摇头,亲昵地捏捏我的鼻子,“你这个贪财的小财迷。”

“你有衣服穿那是你的,我给你买,那是我的。不一样。你年纪这样小,别穿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不好看先不说,当心伤了皮肤。以后就穿我买的,有什么喜欢的牌子样子也跟我说。”

我撇撇嘴,感情在他眼里我一直穿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白泽虽然这样说,还是拿出钱夹,抽了一沓红彤彤的毛爷爷给我,“衣服给你买,钱也不会少了你的。–––虽然俗了点,奈何你就喜欢这个。”

我连忙接了过来,笑得合不拢嘴,“不俗不俗,一点都不俗。您这叫务实呢。务实。”

我也不避着他,这就开始一张张数起来。

“我的大少爷,不会有假的吧。”

白泽笑着把我揽在怀里,“假一赔十还不行?”又说,“你慢慢数,这钱新的很,别划了手。”

这一沓子钱,足有三千。刨去交到柜上的,也算不菲了。我开心得不得了,想着下个月就给弟弟买个新手机。再给娘买个按摩椅,买两套美美的裙子。

再看白泽的时候,真是顺眼得不能再顺眼了。

话赶话,又说起上次因为砸东西被栖梧哥揍的事儿。

白泽说,“上次是我不好,那酒瓶子太不禁摔,都说路易十三的瓶子最结实,你试试?”

我摸了摸那瓶子,摇摇头,“人头马路易十三的瓶子很贵吧。卖出去都不少钱呢,哪能这么给我败家。再说,这么好看,艺术品一样,摔碎了多可惜。还是不要了。”

白泽好笑地点点我的脑门儿,突然把那酒瓶扔飞了出去,酒撒了一地–––轱辘轱辘的,还真没碎。

我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哎呀!你个败家子!那可是路易十三啊!”

你要扔着玩,也得把酒喝光了再说呀!

“气死我了你!”

我死死地瞪着白泽,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白泽却笑了,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他腿上,轻轻抚摸着我的侧脸,“西子捧心最美,杨贵妃醉酒最美。偏偏,我的小莫,生气的时候最美。小莫,你知不知道,你此刻眼里的光,敌得过世间最美的朝霞。”

我眨了眨眼睛,就算我脸皮堪比千层底,也不禁被他给说得脸红了,轻轻靠在他肩上,轻声问,“所以你喜欢我生气?”

白泽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但舍不得。”

“算啦。我以后不浪费就是了,我答应你,以后滴酒不费。你可不要真的生我的气啊。”

我叹了口气,道,“我哪有那个胆子啊。你们都是皇帝,都是爷,闹着玩也就罢了,谁又敢真的得罪你们呢。那不是活活给自己找罪受吗?”

订阅评论
提醒
0 评论
内联反馈
查看所有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