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子衿(二)

我孤疑地看着顾丞,他面目其实并不温柔,剑眉星目,面部的轮廓是有棱有角的硬朗,看着英气逼人,起码跟白泽比起来并不算温柔,可是当他认真地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不知不觉就觉得,啊,好温柔啊。

想起这一天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好,我的心里就有些不太安定,小时候,爸爸说过,除了枪支弹药能伤人,糖衣炮弹有时候也能让人粉身碎骨。牛奶杯几次凑近,都没有喝,“顾少……”,我轻轻叫他,还是觉得,有些话,说清楚比较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心思,也不想知道。可是,我想告诉你,就算你把全世界的奶牛都牵到我面前来,我也不会喜欢你的。”

“还有,钱,刚才的80,别忘了给!”

说完,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表情,闭着眼把一整杯的牛奶干了,胡乱往他怀里一塞,就趴了回去,被子一蒙,睡了。

逃班逃了三天,栖梧哥终于沉不住气打了电话过来,彼时我正窝在顾丞怀里吃着水果沙拉看哪吒传奇,在顾丞的无限眼神示意下,十分明智地开了免提,栖梧哥清冷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来,“不管你在哪儿,不管你身边是谁。给你半个小时时间,麻溜儿给我滚回来!”

放下手机,我扎了一块儿苹果在嘴里,咬得嘎吱嘎吱响,“烦人,屁股刚不疼了。”

顾丞趴在我肩上吃吃地笑,手底下也不消停,一直吃我豆腐,我发现了,他特别喜欢摸我屁股,“想回去吗?”

说实话,还真不想。

在顾丞这儿,有的吃,有的穿,有的玩,有的拿,还不用干活,不用熬夜,不用拼酒,不用低三下四,不用提心吊胆,唯一的代价就是无时无刻不被他吃豆腐。不过他懂得发乎情止乎礼,倒也不算什么。

“唉”,我大大地叹了口气,嘴里咬着牙签,哀怨地瞅着他,“我有别的选择吗?”

“有啊!”顾丞摸摸我脑袋,然后把手臂搭在沙发背上,漫不经心地道,“我陪你回去。顺便,帮你清清道!”

我记得有一次桃之哥被一个香港的富商包了一周,回来的时候,光买的东西就装了两车。给兄弟们分吧分吧,再除去往上交的,还剩下一车。那时候,我心里羡慕的不得了。却觉得自己哪怕是去抢珠宝店,抢奢侈品店,都不能为了这些东西,而成为所谓的头牌。

而如今,我也没有成为头牌,我也有了这些东西。而且不止两车……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悲哀。

“在想什么?”

顾丞坐在我身边,他今天特意穿了一套黑色休闲高级西装,翘着二郎腿,慵懒地靠在椅背,左手轻轻扣着车窗,姿势帅得一塌糊涂,只是不知道为啥,莫名就有一种女婿回门的即视感。

“没啥,”我赶紧晃晃脑袋,这都什么呀,不要瞎想不要瞎想,“我就是怕蒹葭杀了我。”

顾丞从鼻子里发出一个不知道什么音儿,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屑,“他?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笑呵呵地拍他马屁,“是是,有顾少在,莫儿自然什么都不用怕。”

可是低下头来,在顾丞看不到的地方,我却在思考着如何应对蒹葭的挑衅。

毕竟,诗情画意里的肮脏,我是太清楚了。

蒹葭顶着一号头牌的身份,是刘叔的摇钱树,只要不犯什么大过错,基本上刘叔是不会动他的。也就是说,哪怕他打我一顿,我也只能忍着。哪怕是栖梧哥,也不敢在刘叔不点头的情况下处置蒹葭。因为,蒹葭住的是天字一号,栖梧哥再大,也只能住天字二号。

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古如是。

栖梧哥给了我半个小时,可是光等着顾丞穿衣服打扮,花费的时间就不止这些,而等六斤装车完毕,又是一个小时。

所以等我们到达诗情画意,已经快中午了。

跟着顾丞进入一楼迎客厅的那一刻,我突然记起来……栖梧哥的规矩是,迟到一分钟,打一板子……

第11章 树大招风

“凤栖梧在天字二号吧,你去找他吧。我去见见刘贵。”

我一脸惊悚地拽住他,外加不可置信的口气,“不,不是,你不陪我去啊!”

“你以为呢?不至于见个人也要陪吧?”见我还是紧抓不放,顾丞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这么吧,要是你打算好做头牌呢,我就陪你去。怎么样?”

我恍然明白,原来他要见刘叔是为了……我的事……

嗯,清白和屁股,自然是清白更重要。

我鞠躬,再鞠躬,卑躬屈膝到极点,“顾少再见!顾少好走!顾少和刘叔好好谈,好好谈。”

顾丞摇摇头,边走边用手指头隔空使劲点我。

“你啊你!”

还不到中午,正是各类人员抓紧时间补觉的时候。站在天字二号门口,长廊里的异常安静让我觉得自己像个鬼……

好几次想抬手敲门,都敲不下去,刚碰一下,马上就缩了回来……

抱着拳头的我无声哭诉,苍天啊,大地啊,老天爷,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儿要遭你这么调戏啊。

咔!

“回来了?”

我吓了一跳,侧头,蒹葭瞪着锃亮的眼瞅着我,发丝缭乱,睡衣微皱,凌乱出一种颓废美。美人,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蒹葭在我身上瞟来瞟去的,“这三天……收获不少吧。”

我赶紧弯腰行礼,“蒹葭哥。”

也顾不得害怕了,赶紧敲门。面对栖梧哥,总比面对他好。

却听见蒹葭一声冷笑,“我继续睡了,顺便,什么时候需要我让位,提前支应一声!”

那话里话外的阴毒,真让我慎得慌。

咣!咔!

蒹葭的关门声,和栖梧哥的开门声几乎同时而起。

栖梧哥已经换好了衣服,白衬衫卡其色裤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早早就起床了。

要不然,就是一直没睡。

“进来。”

我迈着小步蹭在他身后,不敢轻易说话。

栖梧哥转到小书房,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抱着手臂,看着局促不安的我,脸上一丝笑容也无,不急不缓地说,“我好像说过是半个小时内回来,是吧?”

我嗫嚅着,不敢回答。

“就在刚才,我还以为我屋里的表坏了呢。特地去桃之那里问,才知道,哦,并没有坏。”

我冷汗都出来了,却擦也不敢擦,“不是的不是的,是,是顾丞……”

啪!

栖梧哥猛地一拍茶几,狠狠地瞪着我,“顾丞两个字也是你能叫的!”

我吓得一哆嗦,赶紧改口,“顾少,是顾少!顾少穿衣服就花了半天时间,才,才耽搁了。”

觑见他脸色越来越黑,我知道是刚才推卸责任招他不高兴了,又慌忙认错,“是小莫的错,小莫认罚。”

认罚两个字一出来,我浑身就开始抖。

迟到那么久,一分钟一板子,打死我都够了!

“认罚就好。”

栖梧哥轻轻往后一靠,伸手一指书架前面的桌子。

“板子拿过来。”

呜呜呜,竟然早就准备好了。

我拿过有半米长的板子,心就凉了一半。拿长板子,意味着我不可能趴在栖梧哥腿上挨揍了,因为这样的长度根本不适合OTK。而一般栖梧哥会选择OTK以外的姿势,就代表着他真的动怒了。

我吞了吞口水,话说,栖梧哥的怒火,可不是那么好承受的。

“栖梧哥。”

我双手伸得直直的,捧着板子在栖梧哥身边站定。

举了大概足有20分钟,手臂都酸麻掉的时候,栖梧哥才接过板子。点点茶几,“姿势!”

顿时,我那半截心脏也跟着冷了,栖梧哥虽然不爱说废话,可是这么简洁,也只有非常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

比如要是不太生气,肯定是说,“裤子脱了,趴在茶几上。”没准还能补两句不要动,不准躲什么的。可是现在就凝结成两个字–––姿势!

情况不妙啊!

我磨磨蹭蹭地把裤子连同内裤脱到膝盖处,跪在地上,上身趴在茶几上。手张开把住茶几两侧。这姿势,跟当初小鹿被顾丞揍的姿势,其实是一样的。只是那时候他被绑起来了,我没有罢了。

小腹贴在茶几上,隔着薄薄的布料有一股沁凉袭来。

栖梧哥站起来围着我绕了一圈,拿板子挑起衬衫盖住屁股的部分,我赶紧主动把衬衫往上折了折。又摆好姿势。

不一会儿,栖梧哥拿板子蹭蹭我屁股,“顾少罚过你了?”

“是……”

其实最早挨顾丞的那顿巴掌屁股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印子了,栖梧哥看见的,是今天早上我赖床,被他打的几巴掌。

都不疼了,没想到还是被栖梧哥看出来。

“我懒得算你迟到了多长时间了,就按100下算,反正,只多不少。”

我心里一哆嗦,100下?这么多。我挨板子,从来就没超出两位数过,别说挨,听都没听过。

不知怎的,瞬间就委屈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还不是顾丞磨蹭……再说……再说一个迟到……真的非要打到破皮见血为止吗?

“怎么,不服气?”

栖梧哥清冷的声音轻轻飘进耳朵,我赶紧摇头,“小莫不敢。”

“哦,是不敢,不是没有……”

啪!

“是吧!”

这一下落得太促不及防,我整个身子都被打得往前一冲,屁股上霎时间火烧油泼一般的疼,像是被生生揭起了一层油皮。

咽下喉间的呻吟,一时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新鲜词汇,“小莫不敢!栖梧哥……”

“那就好,十下一组,忍着。”

说完,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第一组板子雷霆一般砸下来,火势从臀峰开始蔓延,直到整个屁股都疼到极点。

五下过后,我只有把拳头塞进嘴里,才能控制自己不哭出声来。而眼泪早就控制不住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眼泪,从一颗颗,变成一行行,只需要十下不遗余力的木头板子!

栖梧哥的规矩,每打完一组,可以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

我稍微放松了一些,趴在茶几上哽咽,心里的委屈肆意成河,我不明白,为什么从前一个疼你疼到骨子里的人突然就变成了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把我卖给了顾丞,这也算了,谁让他是刘叔的人,自然是要为诗情画意着想,不能给刘叔添麻烦。可是后来,竟然不管不顾我的意愿,硬要让我做什么头牌,现在,呜呜呜,又因为一个小小的迟到就要把我屁股打烂了……

“呜呜呜……”

我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不敢大声哭,只能呜呜呜的哭。

“噤声!”

我努力克制着,肩膀忍得一抽一抽的,还是忍不住抽噎。

啪!啪啪……

我一口咬住了拳头,真疼,真特马疼,疼到我根本不觉得自己咬的是我身上的肉。臀峰上一连挨了十下,每一下都是刀割斧砍似的钝痛,汗水裹着泪水往下流,流进嘴里,是苦涩的咸。屁股上的火烫,把十指连心都比下去了。

“松口。”

回过神来,才发现栖梧哥已经停了手,走到我身边来,试图掰我的拳头,他的脸还是冷冷的,不带一丝笑意,可是在那微蹙的眉间,我还是看出了一如既往的关心和呵护。

“栖梧哥,栖梧哥……”我张开嘴,沾满汗水泪水口水的拳头上印着一圈深深的清晰的牙印,好像刻在我心底的委屈,满腹委屈像是找到了发泄的缺口一般,我一直叫着栖梧哥,看着他的眸里满是希冀,“栖梧哥饶了小莫,小莫疼呜呜呜……”

栖梧哥叹了口气,“不许咬手,实在挺不过,就咬紧袖口吧。”

听到这句话,我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这意味着决不放过,意味着他铁了心要狠狠收拾我,意味着我还有整整80下板子要挨。

这20板子,已经几乎快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再打,就永不超生了呜呜……

“疼吗?”栖梧哥问。

我不停地点头,下巴与茶几碰撞,发出“duangduang”的响声,“疼…哥疼…真疼了……”

栖梧哥蹲下来,用手拍拍我屁股,“是你疼,不是我疼。疼,就对了。”

“跪到沙发上去。”

挨打的时候,临时换姿势,是比较少见的。可是也不是没有。

我缓了缓力气,从茶几上爬起来,回头看了看屁股,臀峰处红的吓人,因为打得匀称,倒是没有特别突出的板痕,轻轻揉了揉,臀肉都是煮熟一般的烫。

跪在沙发上,上身扶在沙发靠背,沙发软软的陷进去,自然是比趴在冷冷硬硬的茶几上舒服。而且,这回再忍痛,就可以咬沙发了。

摆好姿势,瞟见栖梧哥拎着板子走过来,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伸手就把屁股捂住了,“栖梧哥……呜呜呜……”

我也不说话,就是呜咽着哭,抽噎着。

“小莫!”

栖梧哥叫的严厉,我却纹丝不动。其实我心里害怕得很,真怕他用抗刑这样的罪名把我屁股打烂,不是一百下,也不是二百下,而是打烂,可是未来总是不可预测的……与未来相比,更重要的是现在,呜呜呜,现在就是我不想挨板子了呜呜呜……我要温柔的栖梧哥呜呜呜……

“小莫,你知不知道,诗情画意里最大的忌讳是什么?”

我死死地护着屁股蛋,哽咽着回答,“恃……恃宠而骄。”

在诗情画意呆了好几年,这个我还是知道的。想当初,蒹葭被当众刑责,不就是因为这个吗?恃宠而骄,借势作威作福,就是刘叔,也不会护着他的。

“我……我没有!”

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栖梧哥是气我恃宠而骄。

矢口否认之后,却是我自己都不信。顾丞宠着我,带着我一玩就是三天,作为一个散台,是太过了……在别人眼里,仗着顾丞的势,不回诗情画意,在外逍遥,真的算是恃宠而骄吧。

我心虚地看了看栖梧哥,“对不起栖梧哥,小莫,小莫没想那么多……”

栖梧哥的脸色是带着后怕的,让我有一点感动,他用板子尖儿点点我的背,“转过去。”

我主动撒了手,胳膊交叠着趴在沙发背上,努力遏制住呜咽,“栖梧哥打吧,小莫知道错了。”

板子在我屁股上打着圈,一圈两圈……快把我仅有的那点儿勇气都磨没了。

“小莫,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致命的忌讳,栖梧哥今天,要讲给你听。”

“那就是……”

栖梧哥托着长音……

我早有预见地咬住沙发背,果然跟着就是一板子兜风而下!

“树大招风!”

啪!啪!

“你知道,在诗情画意的历史上,多少人,都是死在这四个字之下吗?!”

啪!

我机械地摇头,不敢张口,一张嘴就怕绷不住要喊要叫。

第三组,显然是放水了,虽然是打几下停一会儿的节奏,却依然让你难捱又难受。

“栖梧哥……”趁着休息的空当儿,我才能得一时喘息,“小莫,小莫不想当大树……呜呜呜 ……”

“不,想,当?”栖梧哥一字一顿,字里行间,像是能挤出冰碴来,“可你已经是了!”

“栖……”

啪!

栖梧哥大掌压在我背上,再打,落下的却是巴掌。

啪!啪!

可能是因为换了轻量级的刑具,栖梧哥揍得更加不留情,噼啪的巴掌着肉的声音比板子打得更加响亮。

“呜呜!”

说实话,我丝毫不觉得这巴掌的力度比板子轻了,我只觉得漫山遍野的疼痛席卷而来。栖梧哥的巴掌又快又狠密不透风,我支撑不住从沙发上滚下来,又被栖梧哥一拽一拉给摁在了腿上,继续揍。

“哥呜呜……”

电光火石之间,我根本找不到机会找什么东西咬着,两只手胡乱划拉着,腿也不老实地踢蹬,甚至试图反抗,用手护住屁股。

可是全都没有用,栖梧哥把我的手反扣压在背上,继续用能力劈华山的巴掌给我的屁股和大腿加热,我已经竭力不大声哭喊,可是到底没了能堵住嘴的东西,哭得还是比刚才惨多了。

“嗷……栖梧哥……哥……呜呜呜……”

我好几次,从栖梧哥腿上滑落,又好几次被拽回来继续揍。

最终,在我胡乱的踢蹬之后,我的腿也被死死压住,回应我的是更狠更快的巴掌。

“不,不……”

一连串的巴掌从臀峰打到大腿根,然后是栖梧哥对我的臀腿交接的地方进行的无间断的长时间击打。

“我错了……哥不要……呜呜呜不要……”

什么委屈,什么生气,这个时候我统统都顾不得了,只要能让身后不断抽下来扇下来砸下来的巴掌停止,让我认什么错我都认,让我做什么事我都做!

“凤栖梧!”

突然门外传来顾丞的声音。

啪!

栖梧哥又落下一掌,终于停下来,漫不经心地抚了抚我的臀面,冷笑着说,“算他还有点良心!”

而我,足足在栖梧哥怀里趴了五分钟,才终于意识到,惩罚结束了。

“呜呜呜……呜呜 ……疼……”

顾丞在外面一直叫栖梧哥的名字,后来连刘叔也惊动了。

可是栖梧哥一点儿想要开门的意思都没有,“乖,不哭了~”

挨了30板子和那么多巴掌,我的屁股竟然还只是红而已,只是红得很深很深很深,肿得有点高,可是没有青紫地结块,也没有可怕的血点,只是红肿而已,我真为它感到悲哀。这样的伤,也就养个几天而已。

可是我那么疼,那么疼……

“呜呜呜……咳……呜呜……”

栖梧哥轻轻给我揉了揉屁股,又贴了贴我哭红的面颊,“乖,不哭了。”

“外面,就是给你上化肥让你一夜疯长成大树的傻逼,穿衣服,咱们去见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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