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子衿(九)

令仪哥也不恼,道了句,“齐远就喜欢这君山银针,所以一时也没有旁的了。”

便把茶递给我,“那小莫喝吧,怎么说也是名茶,都不喝就可惜了。”

我接过来抿了一口,倒也算不得多好喝,还不如闻着清香些。念着令仪哥辛辛苦苦折腾了半天,我还是把一小杯都喝完了。

令仪哥接过茶杯,又开始折腾那些器皿,淡淡地为我们解释了几句,“何璧家里和齐远家算是世交,上了大学以后因为两家的关系,没少得齐远的照顾。后来干脆找个借口从学校搬出来,就住在齐远那。

何璧的父亲早逝,他母亲就托齐远代为管教一二。听说这孩子一向争气,称得上是少年天才。16岁就考上了大学,不到20岁就完成了学业,一直挺让人省心的。谁知道……现在却铁了心的要和栖梧在一起。”

一向乖巧听话的孩子突然变成了叛逆少年,是够让人头疼的。

我叹了口气,有点为这个傻小子紧张了,“刘叔没说什么吧。”

令仪哥摇摇头,“不过是个孩子,虽然时常过来,听说连栖梧的手都不敢碰一下。栖梧也是拿他当孩子似的哄呢。刘叔怎么会放在心上。”

我俩说着话,顾丞也不插嘴,一门心思地摆愣我的手指头玩。

我就纳闷了,“大哥,好玩吗?”

“嗯?”顾丞无辜地笑着,“还行。”

要不是令仪哥在这,我非给他一脚。

***奶的还行!

“要不,咱偷偷去看看?”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好奇。

这个何璧到底是为了啥啊,真要想寻乐子,H市本来就非诗情画意一家独大。

可是他明知道这里是齐远经常驻扎的根据地,还非得来这找揍。

顾丞眼睛一亮,“这个可以有。”

令仪哥抿着嘴乐,“堂堂关雎岛岛主和未来岛主夫人,竟然要去听别人的墙角,你俩可真行!”

顾丞已经兴奋地拉着我站了起来,“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令仪哥也站起来,虚拍了拍腿,“去!现成的好戏,不去可浪费了!”

要说听天字五号的墙角,最佳地点无非就是小白的天字四号或者天字六号。

再有就是……

看着令仪哥堂而皇之地拿出房间钥匙,我不禁张大了嘴巴,“我的亲哥,不是就在门口听吧?”

令仪哥一边轻轻旋开门锁,一边左右张望,低声道,“不然呢?这个时候哪个屋里没有客人?大晚上的去打搅客人好事,莫非你是想念你栖梧哥的毛竹板子了?”

我缩了缩脖子,“那就这样吧,反正走廊也没人。”

顾丞倒是不在意,靠在墙上把烟掏了出来,这意思还想边听戏边来一根?

我一脚踹过去,低声道,“收起来!打草惊蛇!”

他笑,把烟又揣起来,搂着我一起靠在墙上。

令仪哥刚开了一个小小的缝,就听见何璧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啊!齐远我警告你,啊!再打我就还手了!”

这句一喊完就是一连串的“啊!啊!”和“哎呦哎呦”组成的协奏曲。

打得好像不轻。

我心里一寒,令仪哥泡茶就泡了有半个多点,更别说我们还唠了半天磕了。这么久还没打完,是有多恨啊!

我推推令仪哥,“要不你去劝劝?在诗情画意里打坏了人,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令仪哥想了想,道,“没事,他在咱们这动手,只能用店里准备的工具。都是轻量级的,藤条都是空心的,鞭子也不是纯皮的,能打坏到哪去。”

我一想,也对。

奈何我们都低估了何璧没事找揍的本事。

这个何璧,真是闹腾。挨打也不消停,顶嘴功夫厉害得很。还敢骂齐远为老不尊,为师不良。

“你凭什么打我!你能来为啥我不能来?”

“啊!你能找那个什么令仪,我咋就不能找凤栖梧了!”

齐远一开始还教训几句,后来干脆就是发狠了打。

我们躲在门口,都能感觉到何璧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不行,齐远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再没有人进去拦一拦,真的要出事了。

我和令仪哥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来同样的意图。

我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顾丞,令仪哥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我往后错了一步,令仪哥伸手把门拉得更开一些。

顾丞正微眯着眼,靠墙听着里面的动静,嘴角挂着微笑。

“咳。”我咳嗽了一声。

声音不大,但是里面还是问道,“谁?”

顾丞立刻站直了身子,把我护在身后。

令仪哥猛然把门开开,我暗道一声对不住了,一把把顾丞推了进去,然后令仪哥马上又把门关上。

前后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不会超过三秒钟。

配合相当默契。

“顾丞会拦住齐大师吗?”我忐忑地问道。

令仪哥缓缓摇头,“不知道。但是有外人在,以齐远的性子,绝不会再动手。”

第69章 自讨苦吃

顾丞大概从来没这么丢人过,偷听墙角被发现不说,还是被我亲手推出去的––––以至于他超乎我想象的生气,一生气就冷了我好几天。

是真的冷,不笑也不说话,不理人,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那种。

我厚着脸皮往他身上扑,都面无表情,毫无反应。

晚上睡觉也不碰我,不搂着我了。两个人躺在一张被子里,中间隔的距离能再睡五个我!

完蛋了。

我在心里默默地哭泣。

顾丞从来都是有脾气就发的性格,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别扭的时候。

冷战啊……

真是不擅长。

这么耗了几天,到了某一天要睡觉之前,我终于沉不住气了,想着确实是自己过分了,只好捧着家法箱子,跪在床上诚恳地向顾丞请罚,“我错了,你罚我吧。”

顺便配上可怜兮兮的表情,“你打死我也比不理我要好。”

大概是我难得有这么乖的时候,顾丞好歹看了我一眼,手指在家法箱子上敲了两下,“罚你?我还嫌累呢!”

说着把头一扭。

我!

我深吸一口气,不能发火,不能生气,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活该!

“那,那我自己打?就,就像之前那样。”

一想到那次被罚自己打自己屁股,脸上就热热的像发烧了一样。虽然我十分不愿意自残,但是好像顾丞很喜欢的样子……

我咬了咬牙,谁让咱们理亏呢!

打开箱子,我拿了一块板子出来,比划了两下,好像不太顺手。又拿起一根短牛皮鞭甩了甩,还凑活。

软的东西往身后打也容易一些。

我把板子放了回去,扫了扫四周,小声说,“你,你让六斤出去……”

六斤向来神出鬼没,也不知道是藏在哪了。

顾丞看了看我手里的鞭子,微微皱眉,“六斤在客厅。”说完还嘟囔了一句,“这是咱俩的卧房,怎么可能让他进来。”

我松了口气,当着顾丞一个人,丢点人就丢点人吧。

闭着眼睛一把把睡裤褪到膝盖处,掀开眼皮偷偷观察顾丞的表情,好吧,面无表情。

“不,不脱内裤行吗?”我小声恳求。

顾丞冷冷地道,“随便!”

……

随便就是不脱就不高兴呗。

我在心里直叹气,怎么哄人高兴这么难啊!明明看顾丞哄我的时候很容易啊!

最后内裤也脱掉了。

顿时觉得一阵微凉。

虽然是夏天了。

我弯下腰,屁股自然翘起,鞭子握在手里,却不知道怎样用力才能打到自己的屁股。

姿势很难熬。

甩了好几下之后才算掌握要领。

想着现在某人很生气,打轻了恐怕是毫无效果。

狠狠心用了十成的力气。

啪!

鞭子打在肉上,声音很响。

“啊!”我大叫一声。

却发现,咦,怎么不疼啊。

却听见脑袋上有人“嘶”了一声,“都没打着,你叫什么!”

顾丞把鞭子夺过,摊开掌心给我看,一道血红的印子把手掌一分两半,隐隐还有血点渗出。

“都不知道多厉害,就敢乱动!”

顾丞挨了一鞭子怒火更盛,却忍着不发出来。只用一双冒火的眼睛瞪着我看。

我看着都难受,扑过去撒娇,“你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这样~”

顾丞没有推开我,但是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我环住。我胆子更大了,干脆像个八爪鱼一样把他抱着,“顾丞~”

就见他眼底的寒意到底淡了,“怎样都成?”

我猛点头,只要大哥你恢复正常,真的!

顾丞就掀了被子把我盖住,唤六斤去关雎山庄取东西。

“一来一回还得半天,今天先睡吧。”

揽了我躺下。

就这一个动作,我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他都好几天没抱过我了。

就听见顾丞深深叹了口气,一副气不过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顾丞这辈子,都没那么丢人过……”

我点头,再点头。

本以为他还要说,却没音了。

忍不住向上窜了窜,小声问,“那……你都看见什么了?”

顾丞就瞪圆了眼睛,在我屁股上轻拍了一巴掌,“你还敢问!”

我缩了缩脖子,“就问问嘛……打得重吗?你进去的时候……场面惨烈吗?”

他扬手还要打––––看架势就不是闹着玩的了,我吓得往他怀里使劲儿钻,“我,我是替令仪哥问的!”

巴掌就没有落下来,“胡说!令仪才没那么八卦!”

我嘟了嘴,气他当着我的面这样夸前任,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含糊不清地还嘴,“你肿么知道!”

我没有用力,他自然不疼。

还笑呵呵地俯下身子亲我撅得老高的嘴,“衿儿乖,不吃醋。”

心情一下好了不少似的。

还告诉我,“藤条打断了两三根的样子,你说重不重?就算是空心的,也很厉害了。

伤我倒是没见着,齐远听见动静就找东西给他盖上了,可我见床单上都被抓出个洞来––––你说得有多疼。”

“反正,要我我是舍不得。”那眼神,像是说,你看我对你多好?

我感动地不行,“顾丞~”

就见他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顶多打断一根!”

“呜呜呜不行~”我扭着身子耍赖。

脑子里想得全是明天他会怎么罚,连家法箱子里的东西都不够用了––––巴巴地叫六斤回山庄里取刑具去。

比起何璧,我又能好到哪去?

偏偏还怪不得别人,真是自找的!

“不要藤条!不要!”

当初知道我不喜欢藤条,顾丞才没有放进家法箱子里的。

不然,他应该用藤条最顺手的。

六斤不会真的是回去取藤条了吧……

我想起来心里就一阵发凉,再想到顾丞刚才的话,几乎就要崩溃了,“不,不要打断呜呜……”

顾丞吓了一跳,连忙哄我,抚着我的背,“没事,没事,我跟你开玩笑的。不怕不怕~”

最后拉勾保证明天不用藤条罚我才算完。

可是我还是趴在他怀里嘤嘤嘤地哭半天,主要还是这几天他不理我,现在一哄我,就忍不住撒娇想他更宠我一点。

顾丞坐起来把我抱在腿上,像哄婴儿睡觉一样晃来晃去,一再保证,这辈子都不会用藤条打我。

我渐渐不哭了,问他六斤去取什么东西。

他不肯说,只说,“你别后悔就好。”

我吸了吸鼻子,“又不是藤条,我怕什么!”

努力表现出很英勇的样子。

顾丞就笑,“也不知道谁,刚才……”

我捂住他的嘴,一着急就冒鼻涕泡泡,“不许说!”

他笑着点头,拿纸给我擦眼泪鼻涕。

俩人重修于好,闹了好一会儿。

他才半抱着我躺回被窝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我睡觉。

“衿儿最勇敢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已经被他拍得迷迷糊糊,还不忘回应他,“我当然勇敢。”

以后真的应该有个科学家跳出来证明一下,人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最容易装-逼。而且其结果多半是装-逼失败。

因为我一早起来就发现自己一点都不勇敢。

不仅不勇敢,而且很怂。

怂到几乎是尖叫着慌不择路地跑到了天字二号––––更神奇的是栖梧哥竟然没有锁门……

“栖梧哥救命啊啊啊啊啊……”

我拖着长长的尾音儿钻进被窝里把栖梧哥一把搂住,“救命救命!”

然后发现刘叔也在。

声音立刻小了,“刘叔好。”但还是抱着栖梧哥的胳膊不放。

栖梧哥毫不犹豫地把刘叔搂着他的那条胳膊甩到一边,转身搂住了我,轻轻拍着我的背,“怎么了?”

许是刚醒的事儿,声音还有点丝丝的沙哑,很是好听。

接着顾丞跟着走了进来,和坐起来的刘叔打了个照面。

互相点下头。

这个场合,着实有点尴尬。

刘叔脸上就不太好看,栖梧哥看见,怼了他一下,“谁让你半夜进来不锁门的。”

刘叔立刻变得一点脾气也没有,“怪我怪我。”又躺了下去。

顾丞朝我走过来,我使劲儿往栖梧哥怀里钻,“栖梧哥……”

“跟我回去。”顾丞拍拍我。

我使劲儿摇摇头。

栖梧哥就问,“怎么回事?”

这次是问顾丞。

顾丞犹豫了一下,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么私密的事,他还是有点不自在。

我可没什么顾忌,栖梧哥是我最亲的人。

当下趴在栖梧哥耳朵上告状,“顾丞要给我用玉势!”

声音不大,可这屋里,也确实没什么动静。

连刘叔都侧目看着我,又看看顾丞,道,“顾少是对子衿不满意?”

暗指我的床上功夫……我脸腾地一下红了。

顾丞摆摆手,很是无奈,“跟那没关系。”点了一根烟,抽了两口,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更无奈了,“要是可以,我比谁都舍不得……可他总是受伤,我不能看着他有一天流血流死吧!”

我不服气,“明明只有一点点血!”

这时候栖梧哥淡淡地问,“也就是说,顾少说得都是真的?”

“栖梧哥……真的只有一点点啊!我我真的用不上那个!以后慢慢就好了真的!”我急得不行,可是栖梧哥眼神都变了,搂着我的胳膊也缩了回去。

最后转身面向刘叔,嘟囔着,“困了。”

刘叔立刻摆好姿势,让他靠着,还给他掖掖被子。

顾丞就拽我,“还不走?”

我紧张得要死,突然想到,“等,等下!按规矩,我我是不能用外面的东西的!”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刘叔,就盼着他说诗情画意没有这种东西,然后让顾丞死了这条心!

刘叔愣了一下,“额……咱家倒是也有……就是材质差点,你要知道,正经的要用软玉温玉,细腻光滑,是最好的。可是咱家的都是连玉都称不上的石头做的,具体滋味,要不你去隔壁问问桃之?反正他那么坚强的人儿,当年愣是哭了半拉月。”还特意问顾丞,“不知道顾少手里那套是?”

顾丞一根烟抽完,扔在地上踩了两脚,“正宗新疆和田玉,当年送上岛的时候是一个大整块,未经任何雕琢。这么完整的和田玉,连小米儿那么大的瑕疵都没有,极其名贵稀奇。一直是顾家的珍藏。后来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得救于岛上一位老神医。为了感谢他,父亲许他自己挑选一件藏宝阁的宝物,他当时就要了这玉。听说他有一位挚爱之人……”

顾丞叹了口气,“和衿儿一个毛病。所以他费劲心力,将一整块玉打磨成一套玉势,花了四五年的光景。还弄了一套配套的药方,每日将玉势泡在汤药里,让玉吸收药性,听说对人体极好。可惜,这玉势做成了,他那位挚爱之人却早已经没了性命。”

屋里一阵子沉默。

“我,我不信!这也太扯了!”

我死死地盯着顾丞的眼睛,只要他有一丝丝的犹疑,我就死活不跟他回去!

“你不信可以去问白洺,那位神医就是他师父。”顾丞说着,还补了一句,“他师父那位爱人,就是因为一次做爱中失血过多而死。”

“前天晚上还好好的人儿,第二天早上身体都凉了,身子底下一摊的血。”

顾丞说,“衿儿,我有一万个理由纵容你,可是只要一想到你会因此丧命,我就不得不逼你一次!”

他眼睛里都泛着泪光,红红的,我知道他也舍不得。

确实,我每次都会受伤,就算他再小心,也会有一个小小的口子出来捣乱。

更别提要是一时忘我了,几乎就是要我的命。

结果就是我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快感,他也内疚心疼得要死。然后下一次就会拖很久,还得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敢做。

对两个人都是煎熬。

“真……真的管用吗?”我小声道。

顾丞蹲在我面前,摸了摸我的脸,“咱们就试一试,要是不管用,要是没效果,我就不逼你。”

我往床边上蹭蹭,上半身倚在他身上,环住了他脖子,“那你轻一点。”

我话音刚落,一滴眼泪从顾丞眼睛里掉了下来。

只有一滴,我差点以为看错了。

“我我听你的话……别哭啊!”

顾丞把我抱了起来,贴了贴我的脸,“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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