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子衿(九)

说说笑笑是能分散些注意力,可是桦树条也没那么好挨,褪了一层皮,怎么可能不疼。是以我头上都是冷汗。擦了一层立刻又是一层。

顾丞心疼地搂着我,“这算好的了,我一直在庆幸,最难熬的时候你都在昏迷。”

我知道他也不好受,最痛苦的莫过于去亲手伤害自己最心爱的人。

所以我不敢轻易呼痛,生怕他心里过意不去。可是身体却不听话,无论是头上的冷汗,还是说话间的隐忍,其实都在顾丞的眼里。

“没事的,不是结痂了吗?已经好多了。”

顾丞摩挲着我的背,沉吟半晌,却是道,“等不到明天了,我现在就去讨药!祛疤的,止痛的,我都要!”

可是讨药哪有这么容易,我听顾丞白洺的口气,那个许先生,是根本不惧关雎岛的名头的。

电视剧里头,神医都爱刁难人,我可不要顾丞受这样的委屈。

因此缠着他不让他起身。

“顾丞,你别走~”我瘪着嘴撒娇,“你走了我就疼死了~不许走~”

我但凡受罚,是比平常要黏人一些。

顾丞哄着我,见我不动摇,也不恼,索性吩咐六斤走一趟。

倒是我有些质疑,“六斤自己去,行吗?”

顾丞挠挠头,“怎么不行?许意虽然行踪不定,没事爱玩个消失什么的。但是拿钱给药相当痛快的啊!”

我靠!原来是我想多了!

结果六斤单枪匹马去讨药,哦不,买药。

顾丞就用热毛巾帮我擦拭身体。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我又不能洗澡,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法。

我昏睡的几天,顾丞也是亲自帮我用可食牙膏刷的牙,也帮我这样洗脸净身。

甚至我不便动弹,身上总是出汗,他就一天给我擦好几遍。

“疼吗?”

我摇摇头。擦到屁股周围的地方,明明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他还是要问好几遍。

擦完了,顾丞坐到床边,默默欣赏着我的伤臀。

看得我有点尴尬,“很好看吗?”

顾丞不做声,伸出手指戳了戳。

“嘶~”

顾丞叹了口气,“硬!”

“白洺劝我还是给你揉开了好,可是我舍不得。”

“幸亏你舍不得!”,这么碰一下我都受不了,揉?!饶了我吧!

“不揉也行的!慢慢好呗,我不着急,不着急……”

“怎么能不急呢?好得慢你就疼得更久啊。”

一瞬间我怎么感觉这汗出得更多了呢,“没事,我不介意!不介意!”

顾丞转过来看着我,幽幽说道,“我介意!衿儿……我好久没碰过你了……”

第67章 去北京吗

六斤去讨药,结果隔天才回来。

不仅带来了药,还有人。

我总以为医生里头白家人算是又年轻又帅的了。

可是这个许意更年轻,更酷帅!

年纪顶多在20上下,比我大不了多少。个子不高不矮,是让人舒服的高度,脸上挂着笑,却不同于二爷的阴柔,一身的阳光气息。简简单单的运动服,就像个大学生一样。最酷的是耳朵上一排的耳洞,一排的字母耳钉,那钻,差点闪瞎我的眼。

顾丞刚喂我吃完午饭,见他进来也是一脸的惊讶,“你怎么亲自来了?”

二人简单寒暄几句。

许意笑了笑,指了指六斤手里的药箱,道,“我来问诊。”

说着一点儿不见外,屈指弹了弹盖在我身上的被子,“我瞧瞧?”

却不等谁答应就掀了一个角。

“啊!”我叫了一声。

被子马上又落回原处。

白泽白洺就算了,都不是第一次看我狼狈的模样,可是把被打得色彩斑斓的屁股给这个素昧谋面的许大夫看,我马上羞得抬不起头来。

“这样可不行,肿块郁结在一起,好得太慢了!”

顾丞连声附和。

我也有些认命了,两个医生都这么说,顾丞也不帮我,揉就揉吧!

却听许意问道,“怕疼?”

“嗯嗯嗯!”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笑,“那怕虫子吗?”

虫子?

作为生长在农村的孩子,从小最好的玩伴莫过于虫子。

吃过肥蚂蚱,耍过毛毛虫,挖过蚂蚁洞,也捉过蝈蝈和蟋蟀……

“不怕!”我信心十足。

哪怕是鬼片里那种人身蝎尾吃人的怪物,只要他能让我的屁股不疼,我都感谢他!

许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怕就好。”

这人明显有备而来,从四四方方的银色药箱里取出一个精巧的小银盒子,就像女孩子们的首饰盒一样,只是这盒子上有许多细细的小孔,又让人猜不透里面是什么?

许意像安抚情人一样抚摸着这银盒,轻声说,“这些宝宝们,虽然让人难以入目,但都是好宝宝。”

我眨了眨眼,宝宝?

什么鬼!

许意已经把手摁在开关上。

结果我眼前一黑,却是被顾丞蒙上了眼睛。

“你干嘛呀!”

顾丞一手捂住我眼睛,一手抚着我的背,“乖,别看!”

许意在边上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个都这样。我的宝宝们还是很漂亮的。”

“是吗?”

“不是吗?”

什么东西覆上了我的臀。

“好凉!”

可是过一会儿就觉得有东西在我屁股上动来动去。渐渐地臀上又温热起来。

“是什么?”

没有人回答我这个问题。

我自己感受了下,不是一个东西在动,“是虫子吗?”

我立刻联想到一万只蚂蚁在我屁股上黑压压一片,乌泱泱乱爬乱动。

说不怕,可还是有点恶心。

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疼吗?”许意问。

我感受了下,疼倒是不疼……还很舒服?就像是有人在给我按摩一样。热乎乎的,却不像被顾丞烤臀那么难受。

但是以我现在屁股的状态,人手上来按绝对是要我小命……这虫子却不会让我疼。

真是奇怪。

“太轻了。”许意解释了一句,“经过改良的泡泡虫,体重又比之前下降了三分之一,这两百只覆在你臀上,只有一块手绢的重量。不会对你的伤造成任何压迫,而且它们对血液极其敏感,挨打过的皮肤薄而透,它们在这样的皮肤上会快速运动,以求钻进去吃个痛快––––不过你放心,泡泡虫没有任何攻击能力,只要不是大伤口,它都进不去。”

我松了口气,亏了我那几道破皮流血的地方都已经结痂了,不然这虫子不把我血吸干了。

许意对他这些宝宝们的“怀才不遇”表示非常可惜,“这虫子对活血化瘀大有好处,而且还不会给伤患带来痛苦。可惜手段过于极端,能接受的人少之又少,目前还不能全面临床。”

没有全面临床?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么说老子是试验品啊!”

顾丞笑着拍了我一下,“跟谁老子老子的呢!许暗主上赶着给人问诊送药,这可是别人求不来的福气!”

后面一句,好似意有所指。

但是这位许大夫看来也是非常难请了。

我不好意思地吐着舌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医生这个行业,从古至今都是黑白两道同吃,是无论正邪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因为医生想行善容易,要作恶更容易……

何况这个许意一看就是亦正亦邪的人物,手底下这些虫子能救人就能杀人。

他可千万不能记我的仇啊……

“呵呵,”许意轻笑,“没关系,这才是莫子矜该有的样子嘛。”

这话什么意思?!

黑暗中,我看不见许意的表情。

只是突然间臀上的虫子们蠕动得更快更剧烈,带动着伤口也渐渐疼起来。

呜呜呜还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人家很生气,人家要报复我了!

我强忍着不适,稍微动了一下身子。

“疼了吗?”许意马上问。

我猛点头。

顾丞把手放了下来,我迫不及待地回头。

正看见许意打开小银箱子,那些白色的肉嘟嘟的虫子就前赴后继地往里钻,不一会儿就塞满了。

许意合上箱子,笑着告诉我们,“一时进不去,它们还有耐心,总是喝不到血,它们就急了。急了就会失去分寸,不择手段。所以一次只能敷一刻钟左右,一天三次,每次觉得疼了就收走。这样三五天就能大好了。”

说着把箱子递给六斤,嘱咐他放在阳台上养着,“日常喂点水就行了,不必多费心。”

顾丞俯下身亲亲我,“好点了吗?”

我呆呆地,感受了半晌,果然是没那么疼了,之前不动都是火烧火燎,动一下就是冷汗直流。现在轻轻挪动身子也不会痛得要死要活,效果实在立竿见影。

顾丞更是上手揉了一把,“好像也不那么硬了,之前真是石头一样硬梆梆啊。”

我疼得直皱眉,真想一巴掌呼过去––––直接揉还是会疼啊!可惜手上不方便,只好上嘴了。

“嘶……别咬啊!”

我稍稍松了口,他马上把手举过头顶。以我们这样的位置,这几十厘米就是我现在绝对不可能逾越的高度。

我只能瞪着他,威胁他,命令他,“就咬你!就咬你!把手伸过来!”

顾丞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把手臂交了出来,不过是那只没有被咬过的手。

我啊呜一口咬上去,其实也没用什么力气,留下一排浅浅的牙印。

顾丞默默地瞅着一圈圆圆的整整齐齐的牙印,“宝贝儿,你是不是没吃饱啊!”

我……

接着他又来一句,“这不是你风格啊!”

我气得张口还要再咬,顾丞早就一把把我抱住,笑成一团,“好了好了,不闹了,逗你玩的。”

“谁跟你闹了!”

许意就站在一旁笑着看我们打,看我们闹。

我眼角的余光能察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羡慕。

“话说……”许意不经意间开口,“天儿这么好,顾岛主考不考虑,带子衿少爷出去旅旅游啊。”

我偏头,正对上许意人畜无害的笑脸,“比如说,去趟北京什么的。”

顾丞渐渐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道,“我就说嘛,许暗主,怎么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我心底一阵阵的不舒服,没想到这个许意,竟然还另有目的。

“去北京……这个月是不行了……月末豫儿中考总不能没人陪吧。”顾丞故意皱着眉头看我。

不过说得也是实话,一转眼,就快中考了。

“是啊,虽然豫儿一向不让人操心,可是中考这么大的事,还是有人跟着才放心些。”

顾丞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许意便道,“不着急,等子衿少爷什么时候方便,再去就行。”

这话一说,顾丞就认真起来。

扒拉着手指头算日子,“七月不行,我得空得亲自送豫儿回家,顺便拜见我岳母大人……”

“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倒是不怕被我妈一扁担拍死!

顾丞拍拍我脑袋,不理我,继续算日子,“八月……八月太热了!九月也不行,秋老虎更吓人,我家衿儿可受不了……十月……”

许意的涵养可真不是盖的,这个时候竟然还笑得出来,“十月怎么样?不冷不热的,冻不着子衿少爷,也晒不着子衿少爷。赶得巧还能碰上万人菊花展,到时候顾少随意买回来几盆给天字一号添点颜色岂不是好。”

“十月……”顾丞凝眉做沉思状,“好是好,可是撞上黄金周,哪哪都是人山人海,玩也玩不好啊……还是再看看,再看看……”

我却听出了些门道。

这个许意,原来不是要顾丞帮他办事,是,是想我去?

可是我去,又能做什么呢?

北京……帝都……

唐朝!

我咬着嘴唇,这事儿跟唐朝有关系?

不,不对。

我跟唐朝也认识了有些日子,从没听说过他认识什么姓许的。

许意,许意……

莫非?

“嗯,去北京这事儿实在不好说,我们得好好筹划才行……”

顾丞还在装模作样,我却已经沉不住气了,“许先生,乔家少爷可好?”

许意笑容微涩,“要是好,我就不来请你了。”

果然!

我拉了拉顾丞胳膊,他会意,低下头把耳朵凑到我嘴边。

“我要去。”

顾丞点点头表示明白,清了清嗓子,颇有些不要脸的架势,“我刚才掐指一算,八月八就是好日子!既然许暗主苦苦相求,我们就走一趟吧!”

我差点儿晕过去。

谁苦苦相求了!许意?闹呢!人是带着筹码来交换的好不!

好在许意没怎么在意,更没有问为什么顾丞出尔反尔––––明明刚才还嫌八月热,这会儿就成好日子了?

还略带歉意地说,“我知道,子衿少爷和东儿也只有一面之缘,要求你大老远去开解他,实在是没有任何道理。可是……我也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是实话,都能求到与乔瑞东萍水相逢的我这里,这个许意,在去年冬天到今年夏天这段时间,怕是把什么招数都用尽了。

“许先生客气了,别说你今天来给我看伤治伤,为我缓解伤痛,已经是很大的恩情。就是单论我和乔家少爷,那也是滚过一张床的情分!他现在有难,我是一定会去的!”

许意明显有些感动,眼圈都红了一片。

我也陷在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气氛当中。

突然间觉得脖子周围有冷风吹过似的,一转头––––

妈呀!顾丞正阴森森地看着我呢!

“滚过一张床单,嗯?”

“不不不,是床,是床啊!”

顾丞不由分说翻身压在我背上,“许意,回避!”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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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啪啪啪,还是啪!啪!你们自行YY吧

第68章 愤怒大师

那日之后,许意便在别院住了下来,悉心照料我的伤。直到我伤势大好了,许意才带着他心爱的宝宝们踏上了归程。临走时再次约定,帝都再会。

旷工了半月之久,我也有点想回诗情画意了。虽然这个地方委实算不得温情,可是里面的人,却都是待我极好的。

至于顾丞,惦记的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对了!我的礼物呢!”

我恍然记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也不知道,我要的项链做好了没有。

再次回到诗情画意,正赶上热闹的午夜。

门前车水马龙,厅内人潮汹涌。处处都散发着情靡气息。

我和顾丞一进门便受人瞩目,倒不是多少人过来打招呼,只是周围那一双双眼睛,像是要把人看穿了。

顾丞护着我上了电梯,在我耳边笑道,“做了头牌是不一样,啊。”

电梯里除了六斤再没旁人,我手肘使劲儿往后怼了一下,正好怼在他肋条上。

“嘶~”顾丞吃痛,狠狠揉了一把胸口,拽着我胳膊就要当场收拾我。

啪啪!

不轻不重的两巴掌落下来。

“别!”我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屁股上的伤好了大半,也可以正常行卧了,但还是有未褪尽的淤青在的,他稍微用些力气就够我哭了。

“好了好了不闹了。”顾丞给我揉了揉,又在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叮!

我嘟着嘴刚把一只腿踏出电梯,猛然间窜出一人来,直接把我撞了回去。

我倒退两步跌在顾丞怀里,“谁啊!撞死我了!”

结果那人道歉的话也不说一句,就要摁电梯下楼。

顾丞自然不让,一边紧张地拦住我的腰,一边又重新打开电梯门。

“哎呀你们别闹!让我下去!人命关天啊!”

他转身叫唤着。

咦!

四目相对,我俩都瞪大了眼睛。

“何璧!”

“子衿!”

顾丞却不管这些,看我被撞的龇牙咧嘴的,立刻怒目圆睁,一把拽住何璧的脖领子往身前一带,抬手就要一巴掌拍过去。

我赶紧拉住他,“别,别!自己人!”

顾丞的手掌悬在半空,一脸孤疑。

谁知道何璧居然正义凛然地说,“谁跟你是自己人!”

我愣了一下,呵呵一笑,松开拦了顾丞的手,“打吧!”

两秒钟后。

“别!别!自己人自己人啊!”

“别打脸!”

我悠然走出电梯,看顾丞拎小鸡一样把何璧拎出来,顺便踹了两脚,扔在地上。最后出来的六斤再把何璧提起来,再踹两脚,再扔地上。

呵呵笑道,“谁跟你是自己人。”

“顾少手下留情!”

齐远从天字房处过来,身后跟着令仪哥。

嘴上这么说,可见着何璧也是毫不犹豫就是两脚,可怜何璧好不容易才爬起来,结果又被踹坐下了。

顾丞眉毛动了动,“你的人?”

齐远看了看何璧,嘴唇蠕动两下,很是犹豫,可最终还是道,“我的人。”

何璧……脸上立刻有了光彩。

我看着他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恨不得也上去踹他两脚。

这么美好的夜晚,原本应该和顾丞你侬我侬来个二人世界什么的,可是偏偏……

令仪哥跪坐在茶几旁的小垫子上,双手捧着一只水晶玻璃小杯奉给顾丞,“今年新下的君山银针,齐远托人才得了几两,顾少尝尝?”

齐远说要借地方教训,不对,教育学生,直接占了令仪哥的地盘,令仪哥没地方可去,才来我这落脚。

平时肯定是好哥哥无疑,可是此时此刻……

令仪哥一身白色唐装,衣袂飘飘的,那飘渺的水雾围绕着他周身,只显得他越发丰神俊朗。

令仪哥是读书人,腹有诗书气自华,气派就是与我们不一样。

说话温文尔雅不说,书法也一流,又懂茶艺……还会弹琴会画画……

我不知怎的就有点嫉妒,怎么说,四舍五入也算是顾丞的前任呢!

顾丞,从前是喜欢这样的人物吗?

我痴痴地看着令仪哥,这么好的人,要我我也爱。

所以就算是嫉妒,却恨不起来。

顾丞没有接茶,只捉着我手指头掰来掰去的玩,“我不喝黄茶。君山银针再名贵,不是我顾丞所爱,不喝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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