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倒是有一个大惊喜。
顾丞终于肯放小白他们来看我了。
之前白泽说我需要静养,禁止任何人来探病。顾丞平常跟他处处对着干,这回倒是学会了遵循医嘱。
于是乎,我每天只能看见,白泽,顾丞,和负责给我打针的护士。
哦,还有一个,存在感低到极致,就算站在房间我也看不见的六斤。
呜呜呜,这回我终于能见到亲人了。
小白和小鹿一起来的。
两个人一进来,就是眼泪汪汪。
“停!不许哭!”
小鹿忍住了,小白嘴里说“我不哭我不哭”,结果眼泪还是哗哗地流。
整的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仨才能正常的说话。
小鹿吸了吸鼻子,从肚子里,没错,就是从肚子里!拽出一只小乌龟来,没错,就是小乌龟!
“小莫,这是之前我和孟馆主出去,买的。三只,咱们仨,一人一个。”
小乌龟很小,只有手掌那么大。小脑袋一直缩着不出来。
我捏着乌龟壳抓过来放在枕头上,它就乖乖地趴着不动,我诧异地看着小鹿,“你和孟庭出去……买了三只乌龟?!”
这画面,略诡异啊。
“嗯,他们俩闲的,没事去逛宠物市场,”小白哭过以后,眼睛亮晶晶的,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我都忍不住为之心动,“对了,你也给它起个名字吧。我那只叫小小白,他那只叫小小鹿,你这只就……”
我赶紧打断他,“停!我可没你俩那么虎!认乌龟当儿子?!太扯淡了吧!”
“我,我这只……”我想了一下,突然灵光一闪,“叫小小顾!”
嗯,顾丞那么大了,也该有个儿子了。
养病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虽然有小小顾的陪伴,可是还是闲的我没事就想睡觉。
后来,顾丞怕我哪天一不小心睡死过去,特地给我买了一个平板电脑。说每天可以玩两个小时。
上午一小时,下午一小时。
说实话,我对这类电子产品并不是很感冒,所以自己没买过这些。倒是给我弟弟买过一个,学校里的攀比总是无处不在,我不想让豫儿觉得,自己比其他人差。
受伤住院的事,我还没有跟豫儿说。这孩子心事太重,还是不让他担心的好。
好在他一向以为我工作很忙很辛苦,不会介意我偶尔一个月不去看他。
“这小乌龟好像不怎么吃东西呢?我买的新鲜的小鱼和小虾,也不吃。”
小小顾的爸爸果然是最担心自己儿子的了,为了小小顾的吃穿住行,操碎了心。
不仅给买了鱼缸,观赏石,水草,甚至还有方便小小顾晒太阳的“阳台”。
我一边玩着斗地主,一边回答他,“网上说了,小乌龟要在水里进食,你也不能一直盯着它,不然它会害怕。缓两天就好了。”
小小顾的身世,还是被我给暂时隐瞒了。没办法,我身受重伤,就更不想伤上加伤了。–––顾丞知道了,肯定会揍我的!
肯定!
可是,私底下叫,也是很过瘾的一件事。
嘿嘿,顾王八……小小顾……真是绝配!
“赢了吗?”
顾丞终于不再盯着他儿子瞅了,过来观战。
“赢不了,没有王,只有一个2。”
果然,一会儿平板电脑就响起悲凉的音乐声。
我哀嚎着把平板挪走,“不玩了!没有豆了!”
其实是时间到了。
一个小时,真的很短。
顾丞轻笑着把电脑收好,哄我说要给我充一万块钱的欢乐豆,让我可着劲输。我则表示,不如把一万块钱折成现金,直接给我,更好。我肯定更开心更快乐。
说笑一会儿,就到了上完药就午睡的时间。身前身后的伤还是麻酥酥的疼,每一次上药,都是一次煎熬。渐渐愈合的伤口被药膏蛰的像是被重新撕裂一样,让我一次一次,回到那个晚上,疼不过来的疼,痛不过来的痛。
高级病房的床很大,顾丞也挤上来,轻轻揽着我,拍着我,替我擦去眼角的泪,跟我一起睡。
闭上眼睛,陷入黑暗。
我没有告诉顾丞,每一次这样阖眼,都能想起那夜眼前飞舞的藤条皮鞭。和那些人笑着看我遍体鳞伤的嘴脸。
只有挨着他的身体,感受到他的体温,我才能安然入眠。
顾丞的强大,给了我足够的安全感。
小白和小鹿告诉我,刘叔还在外地没有回来,栖梧哥是自己回来的。
关于那晚的残局,刘叔妄图避重就轻,把一切罪过都推给了淇澳和其他参与者。蒹葭,被摘的很干净。所负责任,只有一个所谓的“未曾劝阻”之责。连从犯,都不是。
栖梧哥虽然极力反对,但诗情画意,总归,是姓刘的。
后来……
“睡不着吗?”
顾丞贴着我的额头,轻轻问。
“疼得还厉害吗?要不吃一片止疼药吧。”
我摇摇头,悄悄往顾丞怀里蹭了蹭。
后来,是顾丞带人生生从诗情画意,带走了蒹葭。
“听说是带到一个俱乐部里去了,叫……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一个花名儿似的。”
小白半天都想不起来的俱乐部的名字,我却清晰的知道。
曼珠沙华。
那是一个,血腥得很斯文的地方。
是sp爱好者和sm爱好者的集合地。
想起这个地方,就不免想到那个乖乖在顾丞的藤条下忍痛的孩子,明明是那么听话乖巧,却也要挨得那么重,甚至连动一下,喊一声,都是罪过。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
蒹葭的下场……恐怕不会比我现在好多少。
一想到蒹葭也会匍匐在别人的鞭子底下,打滚求饶,心里就有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罪恶的快感。
顾丞说过的,不论谁拦着。
果然,做到了。
第18章 恻隐之心
一周之后,我再也受不了每天喝粥的日子,哪怕是肉粥,我也受不了了!
可是要想正常进食,就要确认我可以正常排便,就……就得……
“小莫,你总得让我看看……”
伤在那样的地方,羞与不羞都另说,就是医生拨来挑去的那个检查法儿,就算是白泽特特地赶过来……我……我也……
我求助似的看向顾丞,“你……你都看过的……你告诉他……”
每天都是顾丞帮我上药换药,他……他都知道的……
可是白泽不同意,“我一定要亲自看见才行,小莫!”
白衣加身的白泽,温和里平添几分医生独有的威严,让我不得不屈服。就连顾丞也哄着我说,“我看的都是表面,万一有看不到的地方岂不是耽误了。还是让白泽好好给你看看。”
两个人都如此坚持,我只能听话。
好在白泽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稍微拨开我的臀瓣,略看了看,就把被子盖好。
“可以不吃流食了,只是,若是大便太过干燥,最好还是灌肠,不然……只怕还是要伤着……顾丞,这个时候你不要在这个地方上心疼他,若是真到了习惯性肛裂那一步,怕是遭的罪更多。”
顾丞连声应着,时不时问几句,直把我羞得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这俩人,这么严肃的讨论拉屎的问题也……太让人难为情了!
好容易等到白泽走了,一探头,就发现小小顾趴在枕头边上,呆头呆脑的看着我。眼神充满了鄙夷。
它如今和我熟了,有时候并不怕人,甚至还让我摸它的小脑袋,只是,得轻柔。
啪!
我屈指弹在它头上,“嘲笑我!”
小小顾吃疼,迅速躲进壳里。
一会儿觉得安全了,又伸出来……我再弹!
“让你嘲笑我!”
再出来……再弹!
弹弹弹!
“莫儿!”
顾丞发现了,像老母鸡护小鸡仔似的把小小顾救走,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它专属的小阳台上晒太阳。
“这两天好不容易肯吃东西了,你再打坏了它!”
我嘟着嘴,一脸幽怨地看着他,“顾少……你现在对它,比对我可上心多了!”
“哪有哪有!”顾丞赔着笑脸,凑到床边,俯下身子把我圈在怀里,“疼你,肯定最疼你!现在不用大忌口了,想吃什么?说!”
“剁椒鱼头!”我不假思索。
顾丞脸色一变,扬手作势要打我屁股,“我打你个剁椒鱼头样儿!”
当然不是真打,看着厉害,其实只是做做样子。我从背至腿,都是结好的新痂,真拍下去,估计得血花四溅。
不过我还是配合他,装作很害怕的模样,“顾少不打~我不吃剁椒鱼头了……吃麻辣鳕鱼!”
屁股是碰不得了,顾丞恨恨地抓过我的手打两下,“麻辣鳕鱼?!不要命了是吧!”
我揉了揉被打红的爪子,妥协,“不吃麻辣鳕鱼了,吃点肉总行吧……”
于是中午吃白菜豆腐拌牛肉。
嗯,跟粥比,是好多了。
吃过午饭,按例是午睡一个小时到三个小时不等。顾丞爬上床搂着我拍哄,这个时候,小小顾是不允许上床的。因为顾爸爸怕我把他宝贝儿子压死。
我就纳闷了,我不嫌他儿子硌得慌就不错了,他还怕我压着它!真是没天理!
其实伤势渐渐好了,本没有伤势重的时候嗜睡,可是顾丞的怀抱太温暖,总是让我不由得怀念和珍惜这段静对相卧的时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看见六斤站在那里说些什么。
听不大清。
像是手里还拿着什么,只是却没力气看了,在顾丞有节奏的拍哄下,眼睛一阖,睡得黑甜。
“要看吗?”
醒来时,顾丞手里正拈着一张小小的光盘把玩,平淡无奇的品相,却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诱惑着我。
是……蒹葭吗?
我探出手来摸一摸。光滑的表面,看起来和普通的碟片并无不同。
那日之后,虽然知道顾丞不会再要蒹葭的命,可是有关后续的惩罚……也只知道一个曼珠沙华而已。
一想到那个华丽如宫殿的地狱般所在,心就突然扑腾扑腾跳起来,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有点紧张。
呵!
我摇摇头。
不过是一个罪有应得的人。
紧张?
莫子衿,你有这么善良?
“当然要!”
手提电脑放在床桌上。光盘兹拉兹拉地转动着。
顾丞用软绵绵的被子把我包裹住抱在腿上,侧脸贴着我的,“你想看,我就给你看。看不下去……就喊六斤,让他帮你关掉。”
我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点点头。
“啊!!!!”
画面还未清晰,就听见一声嘶叫。
我不禁往后缩了缩,用力靠在顾丞的身上。
“要……关掉吗?”
我狠狠摇头。
“不,我要看。”
无论蒹葭遭遇了多么惨无人道惨不忍睹惨绝人寰的惩罚,都改变不了,我的遍体鳞伤,是拜他所赐的事实。
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这是蒹葭,应得的惩罚。
几声哗哗响之后,嘶叫声戛然而止,画面终于清晰可见。
正中央……就是光裸着被绑缚在冰冷的地板上的蒹葭。
蒹葭的嘴里,被塞着什么东西,让他……再也喊不出来。
是……?
我疑惑地看着顾丞。
“是口枷。”
我不自然地舔着嘴唇,蒹葭戴着那个口枷,嘴合不上,也喊不出来,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看来,这是一个十分专业的调教室。里面工具齐全,到处都是手环,脚环,绳索……
除了蒹葭,还有四个戴着黑色头套的强壮男人。
他们并不开口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和眼神。
只是不停地变换蒹葭的受罚姿势和手里的惩罚工具。
从简单的板子鞭子藤条,到……一些我根本没见过的东西。
蒹葭瘦弱的身躯在这些人的虐打下颤抖,辗转。
很快,在蒹葭的身上,就再也找不到一块儿白皙完整的皮肤。
包括他的脸。
他们把蒹葭吊在房梁上,把他的脚也固定住。用一个,宽宽的,软软的,类似皮带材质的一样工具……一下一下抽打着蒹葭已经红肿的皮肉。
有的人抽背,有的人鞭臀,有的人是胸口和大腿,还有的人,专门负责抽打他的脸。
镜头拉进,蒹葭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每一次宽厚的皮带绞着风抽过来,他都是惊恐着睁大眼睛,又害怕地迅速闭上,不住的摇头,然后……痛得仰起脖颈。
就像……那天晚上。
蒹葭冰冷含恨的眼神,和毫不犹豫挥下的鞭子。
啪!
“啊!”
我下意识捂住脸颊。
那毒蛇一样的鞭梢,好像再一次划过,撕扯我的骨肉眉睫……无论我怎么躲……还是照样落下!
“六斤!”
顾丞紧紧地抱住我,很快,电脑就被关掉,一切血腥的画面和微弱的声响都消失不见。
“好了好了,不看了不看了,乖,不怕。”
我颤抖着撒开手,顾丞如墨如漆的眼睛,映出我眼里的空洞。
“顾少……”
我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恐惧的资格。该恐惧惊怕的,是蒹葭吧。
顾丞的惩罚……肯定不止如此。
刚才看到的,不过只是一个开始。只是这场漫漫无尽头的惩罚的……零头。
比我痛一万倍,比我惨一万倍比我更绝望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惩罚。
我终于有点理解,什么叫,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明明已经关掉了,可是那些羞耻残暴的画面还是在我眼前依稀浮现,挥散不去,让我的身体抑制不住地发抖。
其实不是真同情谁可怜谁,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我一直以来所认为和期望的报复,好像,也不是那么理所当然。
特别,是在对方的痛苦翻了几百倍不止的情况下。
顾丞心疼不已,叫六斤收了电脑,搂着我哄,“乖,没事了。都是我不好,不该给你看这些。”
我摇摇头,却不说话。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静静地,不知道该想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顾丞轻轻拍抚着我的肩背,不时地亲吻我的侧脸,房间里安静极了。
直到,白洺的到来。
“小莫,我想跟你谈谈。”
白洺还是那么酷,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说话也永远是枯井似的波澜不惊。
我刚动了一下,就被顾丞按下,“莫儿伤着,不能费神。有话,你跟我说。”
说着还替我掖了掖被角。
“小莫。”
白洺真的很少这样执着,一双沉寂又纯净的眼睛望着我,“请你……”
“白洺!”顾丞突然厉声道,“你不要忘记你的身份!”
白洺喉中一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顾丞虽然待他如兄弟,可说到底,他只是白家送到关雎岛上的质子而已。
顾丞为主,他为奴。
这几天通过和六斤的交谈我才知道,顾丞在岛上,就是独一无二的君主。任何人对他的命令,都是无条件服从。
果然白洺,也不能例外。
“没事就先回去吧。”
顾丞看他不再纠缠,说话的语气又恢复了正常,带着些恰到好处的笑意。
可是白洺却没有如我所想,就此罢休。
“小莫,放过蒹葭吧。”
他声音低沉,微微发颤,但是那里面的坚定,却也很少有。
顾丞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说话间就要发作。
如果是今天之前,谁劝我说,放过蒹葭吧,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狠狠地给丫俩大耳刮子,可是……
看着辗转在刑具之下的蒹葭,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的,同病相怜。
“顾少~”
我估计叫得软软糯糯的,“我头好疼啊~”
顾丞果然很紧张,一下忘记了白洺的放肆,“怎么回事?是睡得不够吗?”
我这个汗,睡得太多还差不多,可是还得装下去,“我心口也好疼啊~”
“胃也不舒服~”
“哎呀,腰间盘怎么还错位了~”
“呦,这腿怎么还动不了了~”
“我的脚丫子……”
……
“莫子衿!”
顾丞根据我的指示在我身上一通乱揉乱摸,终于发现我是虚张声势,狠狠地把我抱住,却发现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只能凶狠地瞪着我,再恶狠狠地叫我的名字。
我笑倒在他怀里,十分开怀,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这种感觉真是太爽了。
“哎呦,哈哈,我不是怕你生气伤身嘛。你好歹让人家说完话不是。”
顾丞当然不是真生我的气,怕我笑得太狠扯到伤口,还小心翼翼地扶住我的身子,对白洺说,“罢了,有话快说。”
白洺看我的眼神里看似带着一些淡淡的感激,再仔细一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还是不掺杂质的一双眼,“小莫,我知道,无论蒹葭受到怎样的惩罚都是自作自受。可是无论他做过什么,如今所受的,也都尽够赎罪了。就请你,放过他一马,也请你劝劝白泽,放过蒹葭吧。”
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