嫒嫒习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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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媛媛随木先生学筝已经七个月了。木先生是一位中年的艺术家,而媛媛也一直非常地刻苦努力,在老师的悉心传授之中,媛媛已经弹得很棒了。

这一日,媛媛来上古筝课,认认真真地把一首八分钟长的“昭君怨”弹给老师听,之后,木先生什么也没有说,反而陷入了沉思。媛媛心中一阵紧张,是不是自己弹得不好,回想了一下刚才自己弹的曲子,虽说没有弹得很好,但弹得很流畅,感情也有所表现,就现在的水平应该还不错。跟着老师半年多了,媛媛知道要得到老师的赞赏或表扬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从一开始,老师便是以非常高的标准来要求她的音乐,所以并没有期待着老师的点头,可是,这一刻的沉默却的确很奇怪。

过了几分钟,木先生认认真真地看着媛媛,很和蔼地问道:“你跟我习筝半年多一点儿,弹得很好。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媛媛挺吃惊,问道:“老师,我是您的学生呀!”。木先生微笑着又问了一次:“你可愿意做我的弟子?”,媛媛这才意识到老师的郑重,赶忙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回答:“老师,我愿意。”木先生点点头,轻轻而带着威严地说:“跪下磕头,叫师傅。”

媛媛一愣,因为这一代人从小就没有给人下跪,老师的话语好像是在演电影,但是老师的目光坚定,媛媛一想到老师的高超的琴艺,和自己对艺术的渴望,心中一定,于是走到老师面前,笨拙地跪下,磕下头,叫“师傅!”。木先生轻轻扶起媛媛的上身,看着她的眼睛,但仍然让弟子跪着,然后徐徐地说:“我派的筝艺源于100年前的潮州杨泉大师,师傅是第三代掌门,虽然教过的学生很多,但精髓部分只传授本门弟子。你有一位师姐和一位师哥,日后必有相见的机会。既然已进师门,从现在开始便要恪守门规,如有违犯,必不轻饶。要尊敬师长,诚实低调,勤奋习筝。你可记下了。”听着师傅的教导,媛媛心中肃然起敬,答道:“记下了,师傅。”

师傅又说:“我不轻易收弟子。但是一入师门,做人和习筝都不得有丝毫马虎,你可记下了?”

媛媛心中越加敬畏,不由得回忆起认识老师七个月以来的点点滴滴,一直觉得老师每次上课都特别地和蔼可亲,对自己也很好很好,但是艺术上一丝不苟,没有一点儿马虎,给人一种很温柔的严厉之感,想到这儿,媛媛一个字一个字地答道:“记下了,师傅。”师傅点点头,又说道:“你已是成人了,22岁的年龄虽不晚,但是生活和心境已经开始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扰了,你入师门以后,要勤学苦练,不可偷懒,为人亦要谦虚正直善良,不可心存恶念。先学做人,在学艺术。你可记下?”媛媛听着老师的敦敦教诲,心中越来越敬畏,又答道:“记下了,师傅。”

师傅点点头,一边拉起跪了许久的媛媛,一边说道:“本门家法严厉,望你记住师傅的话,日日遵行。”媛媛还来不及说一个“是”字,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往前一拉,趴在了师傅的膝盖上,还没明白什么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腿上一凉,接着便是一阵阵疼痛从屁股上传来,随着耳中的板子声,媛媛本能地挣扎着,却动也动不了,“……”媛媛从小在父母的爱中长大,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狠地打,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想大喊:“不要!”,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动不了,也喊不出来,只有那阵阵的疼痛,越来越疼。

师傅看着腿上这个娇小的比自己女儿也打不了多少的女孩儿,不禁有点儿心疼和舍不得,但是严厉很快就代替了温柔,一直用5成劲打满了五十板子。他放下戒尺,伸直解开弟子四肢的穴道和哑穴,媛媛却疼得起不来了,继续流着泪哆嗦着。师傅摇摇头,缓缓地说:“记下师傅今天的话了吗?今后如有违犯,便如此受罚。”媛媛身子一抖,怯怯地说:“记下了…师傅。”

之后的古筝课,媛媛显然是被吓着了,手指一直在抖,也不敢直视老师的眼睛,师傅也只是一直微笑着,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却觉得好笑,这一代的孩子啊,从小就没有挨过打,不像自己刚入师门的时候,50戒尺不过如家常便饭一样。回忆起自己随师傅习筝的事,木先生暗暗打定了主意,不吃苦头怎么能把琴弹好?!

课上完之后,木先生拍拍媛媛的脑袋,爱怜地说,“媛媛,今天师傅把你打疼了吗?这是入门的规矩,为师也不敢违背。”媛媛顿时羞红了双脸,师傅毕竟是男性啊,以前偶尔被师傅抓着手找弹琴的感觉的时候都会害羞,何况今日,还被放在膝盖上打屁股,真的是太丢脸了…木先生看出了女孩子的害羞,却不加理会,继续说着:“你拜师的事情不可跟别人讲,从今日起,没有我的允许,也不得轻易弹筝给朋友听,你可记下了?”听到这一句“你可记下”,屁股上的刺痛又传来,媛媛颤声说:“记下了,师傅。”

在回家的路上,媛媛心中更是什么滋味都有,有怕,有羞,有高兴,有感动,也有不知所措,不知今后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可以确定的是,老师,哦不,是师傅,会传授筝艺的精髓而且会很严厉地要求自己。

在这一周的时间中,媛媛的工作和生活中却发生了好几件沮丧的事情,让她感觉得前面的路好渺茫,很难能够好好地工作和休息。

在之前的半年中,练习古筝对于媛媛来说是一个远离现实生活的时间。一坐在心爱的古筝前面,双手抚上琴弦,媛媛心中常常能够什么都不想了,一切的不愉快和所有的重担都不见了,心中唯有筝曲中的感情和意境。

即便如此,媛媛这一周的练琴还是不太好,生活中的事情太难了,媛媛没有办法来逃避,即使是在习筝的时候,也只是强迫着自己练够那一个小时,常常弹着弹着,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掉下来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练习。媛媛是一个从很小便独立生活的女孩子,她在人前面是从来不哭的,与筝为友为伴相依的半年多以来,她在弹琴的时候从不掩饰或者压抑那个真实的自己,她的心在琴弦面前时打开的。

眼见着七天的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自己却没有办法丢开自己的困扰去体会和表达筝曲的意境,媛媛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师傅,更何况,是刚刚收自己为弟子的师傅…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忧伤和忐忑不安中,媛媛来到了木先生家。开了门,媛媛依旧习惯地叫“老师”,但很快意识到失言,木先生大度地微笑着,把媛媛领入了一间布置得古朴雅致的房间,有檀香袅袅和泼墨山水,还有两架古筝,无任何装饰的花纹,却一看就是好琴。媛媛在惊叹中却看见了筝旁木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一并黑沉沉的戒尺和细细的桦树枝,还有一尾拂尘。

媛媛心中一惊,想起上次拜师的时候自己还么反应过来就被摁在了师傅的膝头,也动不了,也叫不出来,只能默默地边泣边忍着那一下一下的板子。今天怎么办?曲子是远远没有弹好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用心弹,师傅会再打我吗?会很疼,上次就是,之后两三天都还在疼。想到这儿,媛媛更慌了,因她想起来上周挨了入门定规矩的打,才过半天,屁股上的红肿便消去了,可是的确生生地疼了三天,碰都碰不得。哦,规矩,天啊,师傅叮嘱了好几次要勤奋,不可偷懒,这周虽然没偷懒,可是曲子?

“咳,媛媛,”木先生看着自己才收入门下的小姑娘眼睛怯怯地盯着木几上的板子,居然在发呆!

“噢,哦,师傅”,媛媛不由自主地变跪下了,怯怯地而仍极笨拙地给师傅叩头行礼,木先生真的是又可怜又可笑,轻轻地扶起媛媛,慈爱地看着她,媛媛看着师傅慈爱的目光,心中又羞又愧又怕,又觉得师傅的大手好踏实,给她了一种真正的支持,一种别处得不到的带着爱怜的关切,于是,两颗眼泪径直掉了下来,木先生彻底地没办法了,只好轻轻地说,“傻丫头,又怎么了?”媛媛突然灵机一动,说道:“师傅,我怕,怕挨打。”木先生无语地摇摇头,却又正色道:“媛媛勤奋认真,师傅不会无故打你的。要是不受师傅的教导,惩罚是别想能逃过去的。”师傅的回答让媛媛心里更慌了,也无别的办法,只好慢慢走向那古朴的筝,方才看到好琴时的欣喜全没了,巴不得那琴坏掉,不能被她弹…

坐在古筝前面,媛媛慢慢地戴好指甲,依着习惯先弹基础练习,弹着最简单的“勾托抹托”,媛媛突然感觉到对琴弦有一种不太好的陌生感,一个下行接上行才弹完,就听见师傅沉沉地说,“够了,过来。”媛媛走到师傅面前,“把手伸出来”,师傅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沉,媛媛犹豫了一下,伸出了右手,心中侥幸着师傅不会打很重,四个玳瑁指甲还是能够保护到一点点手指尖的,“换左手”师傅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宽容。媛媛颤抖着伸出手,只见师傅极快地抓起那柄很沉沉的戒尺,重重地打下来,媛媛吓得闭上了眼睛,立马缩手,可还没有动半分指尖就被师傅抓住了,而戒尺却终究没有落到手心上。“唉,”只听得师傅的一声长叹,不知为何,媛媛心中觉得很难受,这一记打,师傅放过了,可是,自己可能真得让师傅失望了。媛媛咬了咬嘴唇,再次伸出颤抖的手,说道,“师傅,是我错了,请师傅责罚。”接着那黑黑的戒尺便一下接一下打在媛媛的手心上,好痛,媛媛本能地想躲,却又不敢,只是转过脸去,任凭着自己可怜的左手代替着自己受罚,师傅一句话也不说,而在这沉默与疼痛之中,媛媛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释放,仿佛手心那灼热的疼渐渐将她的自责带走了。

师傅打了三十下,便停了下来,严厉地问道“有没有用心练琴?”“…”媛媛一句话也答不出来,只是在想,要是师傅问有没有每天练琴,自己还可以说有,没有想到师傅一来就问有没有用心,我的心在哪里连我都不知道。

看着弟子有走神的样子,木先生一阵心痛。今日是收了徒弟之后的第一次传授,没有想到竟是这个样子。木先生教媛媛弹筝已经半年多了,一直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媛媛乍看起来挺小,就像一个高中生一样,而走进她的生活,才会发现这个表面上文弱温柔的女大学生其实有着与她实际年龄不相配的成熟,一种很纯洁而淡雅的成熟。说实话,木先生不觉得媛媛是一个天分很高的学生,她聪颖乖巧,但是并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却有着一种天生的毅力与坚持,还有就是对于传统筝曲中的惊人的理解,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理解,尽管媛媛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也不能够把自己的感悟表达出来,木先生却发现了,从第一次教媛媛就发现了。教古筝三十多年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特殊的学生,她的温柔纯净的坚毅和与古筝天然的亲密,让木先生破了一个例,收了还未完全入门的初学者为弟子,木先生有一种直觉,那就是业余学筝的媛媛在将来的一天,能够继承自己的艺术的精髓。可是今日,她的心是不定的,这让做师傅的很揪心。

其实木先生知道,媛媛是一个不会无故偷懒的弟子,即使是“有故”,她也不常偷懒,可是她的心不定,而这个特殊的女孩子很习惯地把自己的心掩盖上。木先生感觉到,媛媛在弹琴习筝的时候,心总是打开的,可是今日不是,她的心跑得远远的,不愿意走近琴弦。

媛媛在发呆,而木先生也陷入了回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自己,也很像现在的媛媛,总是默默地坚持和掩饰着那个固执的自己,有时弹筝时也如此,而他的师傅,却一直没有放弃他,有时是慈爱的怀抱,更多的时候是严厉的教导与不留情的训诫,而正是在身体上的无法躲避的无边的痛教会了他放开那个始终钻着牛角尖的自己,学会把自己放下,把心打开,得到艺术和人生的真谛。木先生默默地念叨着,自己其实是不忍心责打媛媛的,如此一个乖巧讨人喜欢的孩子,就如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可是更不忍心看着她这么继续地折磨着自己而没有出路。“玉不琢,不成器”,木先生渐渐打定了主意,不能让这个媛媛这样下去。

“几天没有用心?”

“师傅,…,一天,都没有。”

“一天不用心,打一下。记着疼,不许再这样三心二意的。”

媛媛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已经被打得红扑扑的手心和师傅手中的那根细细的桦树枝,手好像都有点儿麻木了,“咻—”光滑的枝条划过空气,闷闷而结结实实的打在手上,啊,好疼,是刺骨的疼,媛媛这才意识到刚才的挨的板子是多么的不疼。一道红红的细细的棱子立马就出现在手心上,媛媛的手指不由自主颤抖着缩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低声地哭了起来。师傅停了一会儿,直到媛媛再次抬起头,却见到师傅那坚定目光,不由得又惭愧地低下了头。

师傅什么话都没有说,媛媛只好慢吞吞地把左手伸出来,“啪啪啪”,三记责打再次毫不留情地落下来,在饱受折磨的手心留下了三条平行的印子。

媛媛疼得都喘不过气来了,刺骨刺心的疼一阵又一阵地散开,“师傅,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

“不敢不用心弹琴了。”

“怎样用心?”

“就是弹琴时不想不相关的事情了。”

“嗯”,师傅点了点头,“还有三下,最后这三记打会让你疼一周。如果七天以后还不用心,你自己知道后果。”

师傅再次挥起枝条,却轻轻地落在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尖,并不觉得很疼,媛媛心中暗喜,以为逃过一劫。

“从今天开始的五节课,上课之前,先自己过来挨三十板子,再练琴上课。每日记着疼,用心练琴,去吧,自己把上节课学的曲子好好地在练习一下。”

媛媛挂着泪,走到古筝前,坐下,开始弹师傅传授的“昭君怨”和“出水莲”。一碰琴,媛媛心中叫苦不迭,左手指尖一抚上细细的筝弦,钻心的痛便从指尖源源不断地传来,原来最后的那三记打是专门为弹筝时准备的。偏偏不凑巧,广东的音乐“昭君怨”和客家筝曲“出水莲”对左手的功夫要求又特别特别的高,一个接一个的Fa和Xi,和许许多多的滑按颤让媛媛才练习完两遍便疼出了一头冷汗,之前掌心中的那热辣辣的疼好像都不觉得很疼了,只能任凭指尖那刺骨连心的疼随着乐句和乐曲的感情一下一下地折磨着自己。

看着弟子咬紧牙,皱着眉,痛苦地练习,木先生还是有些不忍心,却又怒其之前的不用心,唯愿弟子能记住这次的教训,能够自己约束自己。

上课的时候,师傅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媛媛把“昭君怨”弹得极平实而把“出水莲”弹得极忧伤,感情和细节都处理得牛头不对马嘴的。木先生一边在心中叹着气,一边很耐心地带着媛媛一句一句地纠正速度和细节。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终于把曲子教完了,木先生却很担心他的弟子,因为媛媛不知不觉把一种淡淡而悠长的忧伤表达在“出水莲”之中,这是一种与她的年龄和经历不相符合的忧伤,更让木先生担心的是,媛媛的从筝曲中所表达出来的心境是冰凉的,是躲避的,她在不停地用一种方式跟自己过不去。

筝曲教完了,师傅把媛媛叫到身边,跪下,而自己则弹奏了两支筝曲,先弹了“香山射鼓”,然后是“高山流水”。之后便留给了媛媛一片完全的安静。媛媛跪在地上,刚开始不明白师傅的用意。但听到师傅的琴音之后,媛媛的心被深深地触动了,她在“香山射鼓”中听到了人生的疾苦与无奈,欲挣扎而不能,在“高山流水”中听到了一种广阔的胸怀,一种刚柔并济的哲理,而这种感觉让她感受到了一种很奇妙的安慰。在安静中,媛媛终于彻底平静下来了,静静地流下了泪水。看着弟子的眼中渐渐有了宁静,木先生便知道怎样可以帮助媛媛了。

“媛媛,过来,趴到师傅的腿上。”

“师傅,不,”媛媛本能地想躲,可是见到师傅那满是爱怜和坚定的眼神,媛媛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的,也不愿意违背师傅,只好慢吞吞地趴到师傅的腿上,却突然感觉身后一凉,裤子被褪下去了,媛媛急忙想用手挡,可是双手手腕被迅速地压在了腰上,再也动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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