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的样子

女朋友的样子(三)

期未考试前,我为课题组几个大头项目的收尾工作忙得昏天黑地,几乎没有时间过问晓初的事。我知道晓初正迷恋网络,我没有反对。时代产生了网络,之所以深得眷爱,因为我们无法拒绝时代。

她寝室里一个女孩自已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晓初羡慕得什么似的,整天跟那女孩腻在一起。我得知后到科研所托人借了一台给她。

阿达私底下提醒我,年轻女孩家上网多是迷恋交友聊天,聊天不见得是坏事,但网络虚幻,遇到了坏人就不是好事了。我付之一笑,晓初不是孩子,现实世界何尝没有善恶美丑,我相信她自己有判断是非的能力。只是警告她别影响了学业。

其实,我倒很少为她的学业担心,我总觉得做学问和生活一样,人人都有不同的天赋,如果哪方面不行,不一定就是天资不够,而更可能是没有找对目标或渠道。长夜孤灯的寂寞与苦读固然能换来收获的欣喜,但谁没经历过

花季年华,年轻岁月中有太多斑斓的风景不容错过,成功是任何年龄都可以品尝的喜悦,青春却只有一季。单一的

付出或过分的执着同样会让人感悟遗憾,而且那时你已经辜负了自己生存的时代。

可是,随之而来的一件事却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晓初没有遇到坏人,遇到了一个比她更容易被伤害的人。

星期一上午,我熬了两个通宵,正迈着“S”步,昏头账脑从实验楼往外走,准备回去大睡一场。就被学院系主任传了去。

一进教研室,顿觉气氛不对。徐主任正在,庄杰和助教小唐大概也没课,也里面坐着。我一露面,若大个教研

室静下来,庄杰和小唐人坐在自己桌前,眼睛却直往我脸上瞧,一幅忍俊不禁的样子,一脸坏笑。

老徐示意我坐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小秦,你是在跟那个那个……”他皱着眉,不安地搓搓手,象是不知道怎么说,终于脱口出来:“啊,……

那个谈恋爱是吧?”

我猜出他说的是晓初。因为同在一个学院,为了避嫌,我和晓初的关系一直处于半地下状态,只有相熟的朋友

才知道,若不熟的人看出苗头也坦然相对不急着回避,光明正大的事儿。这个老徐也是课题组长出身,教学、业务

没得挑,讲起学来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平时说话却有点嘴拙,很有些老派知识分子的清高气儿,从不打听人隐私的,

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我干笑了一声:“嘻嘻,谢主任关心。新社会好人多,再困难也有人扶贫救灾。我运气还行,没剩下。感谢人

民感谢党。”话说出来发现老徐全无笑意,只好尴尬地自己打着哈哈收场。

老徐两只树叉似的干巴大手撑着桌子站起来,突然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游戏态度。年

轻人谈恋爱无可非议。可你,可你……你这,玩弄感情,你你……你怎么为人师表?!”

我全身的血忽地一下涌上头,强压住火,字字清晰地说:“徐主任,论年纪,您是我长辈;论学识,我敬重您

为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直接赐教!有事我承担,有错我改正。请您说清楚,我怎么‘玩弄感情’了,哪里不

配‘为人师表’?!”

拙嘴笨腮的老徐论起理来显然不是我的对手,被我一顿抢白气得嘴都歪了,好不容易哆里哆嗦道:“……人都

找上门来了,也说是你女朋友。好个‘有事你承担’,你自己承担去!”说着,拂袖往外走:“你个年轻人,你自

己不怕影响,系里还怕影响呢!”

一番话听得我一头雾水,冲身要去拦他,非让他讲清楚不可。

庄杰一个箭步窜出来拉住我。这才道出事情原委,说有个女孩从大连找到系里来,直说是我女朋友。让老徐安

排到接待室等着呢。

我确实有两个女同学在大连,但一年前都已结婚。是谁诬陷我?我大脑被个激烈的念头绞得气结,三步并做两

步跑到接待室,管收发的老王头儿正在外间看报纸,我顾不上招呼,一脚把里间的门踢开……

里面竟是一个看上去比晓初还年轻还纤细的女孩,必纯一双妙目,老朋友一样笑吟吟地望着我。我顿时木了,

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女孩大方地微笑着说:“没想到你在学院还挺出名,一提都认识。我本来特意把你照片打印了,没用上。”

“照片?什么照片?”我满脑子浆糊,更不得要领。

女孩看看我,取出两张彩打照片,压模装帧倍显精致,一看就出自细心的姑娘之手,我自己的照片何曾受过这般优待,女孩道:“是你给我的照片。”

我仔细一看傻了眼,照片上的人扒了皮我都认识,确实正是本人。一张是标准照,放大得十分清楚,下巴上小时候打架落下的一个疤都隐约可见,另一张我在大椰子树下笑得山花灿烂,大嘴裂到耳朵根,拼命张扬着唯一引以为荣的白牙齿。这张照片是我去年海南出差时拍的,洗出来自己都没留,就被晓初拿了去。咦,晓初,晓初,我的天,我的思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是晓初,一定是晓初,这个混丫头,怪不得最近时常抱着笔记本笑得天翻地覆,她居然在冒充我和人家女孩子搞“网恋”!我气得差点要昏厥,如果不是地面太脏,真想立即瘫下去晕倒。

女孩从我局促的表现中读出情况,垂下眼帘轻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我擦着额上的冷汗,艰难地说:“这位,这位女同学……”

女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清冷地看着我道:“我叫尤佳。”

“是的,尤佳。那个,尤佳同学,嗯,这是个误会。我……不知道。”我实在不知该怎样解释这件事。

女孩清瘦的脸有些扭曲,仍然微笑道:“看来我来得太冒昧,其实你一直不愿跟我通电话,我就应该想得到。

你可能已婚,或者根本不是认真的。是我自己不好,明知网络虚幻无常,还自甘陷进去。”眸子幽幽,难能令人不生怜惜。我不敢提晓初,倘若再道破这是另个女孩的恶作剧,连我这个人都根本不存在,恐怕只会加大伤害的法码。

女孩突然直视着我说:“既然你并不希望我来,为什么我提起时不阻止我?还让我找你时说是你的女朋友?我跟你无仇,何苦这样捉弄我?!”问道最后一句,她激动起来,两颗珠泪凝盈欲落:“不管你现在怎么想,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说我是你一生最重要的女孩,这是不是真心的?”

天啊,这个晓初着实害人不浅。我的头快要炸开了,她为什么还搞得这么逼真,把我的真名实姓都用上了,还有那可恶的照片,让人家如此深信不疑。为什么不编个名字,为什么不用个明星的照片,不比我这幅尊容强许多…

…天,不不不,那样骗人也是不容许的,我怎么昏了头了……

我搔搔头皮,又摸了摸鼻子,还是有口难辨。抬眼发现外间的老王头儿正探头探脑往里瞧,卫生球眼珠子老花镜上面巴着,满腔怒气正无以发泄,当即对着墙怒吼了一声:“有什么好看!”侧进来的脑袋立即消失了。对面的女孩吓得一征,转而看了我一眼就向外走。

我连忙追出去叫道:“我送你。”

到校门口我觉得有必要跟她说点什么,我说:“尤佳,生活中有些事情是难以解释的,有些伤害其实是无心的

……”我鬼使神差,分明还在替晓初辩护。可话一出口,发觉自己盗用了某些劣质言情片的对白,苍白可笑至极。

尤佳再看我时尽管双眸还是濡湿的,神情却已变得坚定而平静,她仿佛在那一刻迅速长大了。我深知这件事已直抵她的内心,甚至可能对她一生都会有影响。我想帮她快点忘记,可我不知怎么做怎么说。

我掏出纸笔写下自己的电话递给她说:“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个误会,造成这个误会的的人并非真的出于伤害,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希望日后能有机会跟你解释清楚。”尤佳默默无言,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替她拦下一辆出租车,预付了车资。

车子绝尘而去,一张揉皱的纸片从车窗飞出,孤伶伶向车轮下飘去。跑进一看,正是那张写有我电话的字条…

我精疲力尽地回到住所,睡意早已全消。晓初今天下午没课,午休后一定会到我这儿来。我决定让她铭记这个下午,她必须要为自己的顽劣付出代价,她会懂得愚弄和伤害别人的后果。

隔壁两户都是双职工,白天从来没人,但我还是把窗门都关严了。

我拿起墙边的鸡毛掸子拈了拈,觉得力度不够。又从衣橱里抽下根牛皮带奎起来,看到上面有坚硬的铜勾和金属环,又担心会打坏了她,只好扔回衣橱。

最后在写字桌里找出一支绘图用的钢板尺,一尺多长,摸上去凉凉的且很光滑,我把钢板尺捏在手里,感觉出金属的冷酷质感。

一只没有扶手的高脚椅摆在地中间,毛巾被子叠方了垫在上面,又找出些布带和绳子放在毛巾被下面以备不时之需。一切就绪后我握着钢板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只等晓初下课回来。

女朋友的样子(四)

晓初一定也听到了风声,一进门就前仰后合地大笑起来,气喘不急地笑道:“这个傻女,我怎么也没想到她会

真来呀!你把她送走了?没吓着你吧?”

我皱着眉关严了房门,冷冷看她:“好笑吗?”

晓初总算竭力止住笑,吐了吐舌头,嗫嚅道:“人家是……是跟她闹着玩的,谁知道,她,她还当真了……”

“你觉得很有趣,是吗?人家却可能一辈子心里有阴影。那是个女孩,那么年轻,看样子还没你大……”我激奋得几乎说不下去了,“你这样捉弄人家的感情,你等于,等于是往人家心灵上投氰化钾,你知道吗?!”

(作者按:氰化钾为剧毒化学药物,致命。)

晓初见我语气少有的严厉,才真的怕了起来,嘴里却还不服气地小声狡辩:“氰,氰化钾也是她自找的,谁叫她当真了。网上,网上都这样的……”

“住口!我不管网上怎样,我只知道伤害无辜就是罪恶!”我郁积的怒火突地喷哮出来,抬手指着地中间的椅子怒吼道:“去。趴下!”

晓初这才注意到我手中拿着钢板尺,大眼睛怔怔地望着我,眼泪一下子迸了出来。两夜未眠加上难以言表的愤怒,我的双眼一定是血红的。她害怕地垂下头,抽泣了一下说:“明明是她……”

“去!”我不容置否一声暴喝。

晓初吓得全身一抖,慌乱走过去趴在了椅子上。高脚椅高度正合适,屁股斜贴着椅座边向外翘起。

我没动,接着命令道:“裤子脱下来。”

晓初扭头噙着眼泪可怜兮兮地看我,见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边哭边慢慢解下裤子。我走上前,连她的底裤一并扯到膝弯上,对准那雪白丰满的屁股蛋就狠狠拍了下去,一道红痕刷在如雪肌肤上格外醒目。晓初“呜”地一声头向前生生一耸,紧紧咬住嘴唇,眼泪如泉而涌。

我继续用力挥动着长尺,板板都不遗余力,抽向两片混圆的肉丘。屁股很快被打得红痕交错。晓初再也忍不住了,抑制的哭声放开了,每一板都痛得叫出来。她的手无错地在屁股旁边扑张几下,象要用手去挡,但她一定知道打在手上会伤得更重,所以不敢抚上来。身体想动,却被我下大力按牢在椅子上,只有两脚随着钢尺狂吻的“啪啪”

声僵硬地向后一蹬一蹬……

冰冷的尺子在频率越来越高的挥舞变得温热,尺板下的屁股也变得温烫了,晓初按耐不住的哭喊声变得尖锐了,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求饶:“啊-呜呜-我不敢了-啊哇-饶了我吧-啊,天哪-痛呀-”她挣扎的幅度更大了,显然是疼痛在加剧。突然拼命挤出了身体,脱离开椅子,象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大哭着向墙角缩去:

“别打我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真的不敢了,呜呜-”她瘫卧在墙角的地板上,整个屁股红肿连成了片,两边臀峰外侧也满是参差的肿痕。

我的心被牵得一痛,真想过去抱起她。可脑海里却又闪过了尤佳那张更加哀怜无助的小脸和含泪的眼睛,刚刚萌发的恻隐之心又被怒火覆盖了。我上前抓牢她的双臂,严厉地瞪视着低吼:“还有最后十下。我要你永远记住,愚弄伤害别人是什么结果!”我狠下心,象拎小鸡一样又把她拎到椅子上。

晓初听到还要继续打,恐惧得嘶声哭嚎,趴在椅子上用手挡住屁股,无论如何也不肯移开。我只得动用了毛巾被下面的绳子把她的手脚都绑在椅子上。

啪!钢板尺再次抽落在了红肿的屁股上,“啊-哇呜-”

“说!永远不愚弄别人,永远不伤害无辜。”

“呜呜-永远,永远不愚弄别人,永远不,不伤害无辜-呜-”

啪!-“说,再说。”

“啊呀-永远不愚弄别人,永远不伤害-无-辜-呜呜-”

啪!……

最后一下打完,她已泣不成声。我解开绳子抱起她,让她趴在床上,马上去找曼秀雷敦药膏。清凉的油膏刚涂上屁股,她就全身战栗起来,我的心随之又是一阵悸痛,自觉下手太重了,想必她会深刻地懂得以后该怎样善待别人的感情。

那个晚上,晓初趴在床上不敢动,哭了整整一夜。我仍毫无睡意,坐在沙发上少有地抽了一棵烟,疲惫混合着辛辣的烟味刺激得我的咽喉和眼睛都涩痛无比。

第二天晓初没有去上课,我也没去实验室。给她擦消炎药膏时还是痛得直哭,什么也不肯吃,我强迫她喝了杯

牛奶。

第三天……

第四天她伤处已基本消肿了,能坐起来了。黄教授那边催得紧,我只好说下午就去一下。从实验楼回来,发现

晓初不见了。

打电话过去,她接起却不肯出声。我没法去教室或寝室找她,被其他学生看见不好看,因为她一定会哭,而且

我不希望太多人知道尤佳的事。我只能等着上课时见她,一查课表,她们这周没排实验课,要等到下星期三。

终于轮到了晓初他们的实验课。下课前,我去检查她们几个女孩的那组实验结果,装作要观察广口瓶里的反应

物,绕到晓初旁边,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下课等我。”

铃声响过,晓初一声不吭,换下白服抱起课本,抬腿跟着大家低眉顺眼地往外走。

“贺晓初,你给我站住!”我忍无可忍,冲口喝出来。晓初站住不动了,却不回头。走到门口的几个男孩女孩

反而齐刷刷地回过头来,嘴张成“o”形吃惊地看着盛怒的我。我自知失态,赶快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假笑堆在脸

上,假公济私地说:“别的同学去吃饭吧。贺晓初等一下,帮我把仪器送到03室去。”

人群走干净了,晓初低着头,眼圈有点红了,还是不说话。我伸手去搂她的肩膀,她倔强地甩了甩,眼圈更红

了。我无奈,脱下白大褂搭在手肘上,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最后吐出一字:“走!”

我俩一前一后穿过校园的林荫道,碰到熟人我故作洒脱状大声招呼。她在我身后一米外的距离红着眼睛低着头

跟着,一语不发。也不知别人见此风景做何感想。我不时回头低声指点着:“走这边”、“拐弯”。

我带她来到校外的一家中档餐馆走进去,选了个安静的单间。特意点了几个她平时爱吃的菜。

菜上来了,她还是一动不动。我把筷子硬塞在她手里,端起她最喜欢的“蚝油牛肉”放在她跟前,闷声说:

“吃!”

晓初抬起红眼睛盯着蚝油牛肉,芸豆似的的小嘴扁了又扁,豆大的眼泪疙瘩啪达啪达地掉下来。我心酸得无法

自制,走到对面到她旁边坐下,拽着她往怀里揽,她用力拧了拧身子,我反而揽得更紧了。她就势钻在我怀里呜呜

地哭个泪雨滂沱,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我死死揽住她不放,吻着她顶上的头发,沙哑着嗓子道:“死丫头,你还

想恨我一辈子?!”

她慢慢不哭了,却还抽噎不停,我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耸动着的背脊,总算平静下来。她把头从我怀里伸出来,

小猫一样偎在我身上,不说话,嘴巴还是撅着的,手默默地玩弄着我胸前的纽扣。这两天,她明显地瘦了,下巴的

弧线变尖了。我怜惜地凝视着这张小脸,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进她嘴里。

我问道:“还痛吗?”她红着脸不语。

我又问:“往后还敢不敢随便捉弄人?”她正慢吞吞地嚼着蚝油牛肉,油嘟嘟的小嘴一鼓一鼓,闻听此语娇哼

一声又难为情地把脸直往我怀里扎,我沾满鼻涕眼泪的衬衫前襟上于是又添了一抹灿烂的蚝油痕迹,着实惨不忍睹。

我拥着她薄薄的脊背心生感慨。这个不长进的死丫头,真想把她放在高温试管里重新回一下炉,做出理想的女

朋友样子。

老哥我苦命人儿一个,没本事换女朋友,我的心已经在她身上,换了她等于换颗心,听说国内心脏移植手术成

功率也不高,有那功夫不如自己动脑子改进方法。或者“煅造女朋友”时应该加点促进反应的介质,我看那钢板尺

就能挺有效。这么个鬼灵精丫头,我就不信修不圆她的“尖尖角”,开不出“盛莲荷”。

想到这,我又伸手将她从怀里拽出来,扳起脸,对牢她俏丽的小鼻尖小声凶道:“再有类似事件,小心屁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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