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姆利娅风云录 4

考虑到有两位教会的人员在场,赛琳娜并未出手,以免越权。在提醒艾瑞斯提高警惕,离吸血族远一点后,她的目光落到被以和先前艾瑞斯同样姿势吊起的克里斯托上。歼灭者毫无遮掩的身体显得格外脆弱,精灵立刻挥动铁砂转化成长鞭以和上次一样的魔力撞击解除了法阵,然后一把扶住酿跄了一下的歼灭者。似乎她的状况并没有那么好,以自己的力量站不住。难道刚刚已经被吸血族做过什么别的?……心疼之下想要把她的衣服取回,看见那堆被血染红的衣物时心中一滞,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克里斯托裸露的肩膀上,低声问道:“你怎么了?”“被血魔法恶心到了。”克里斯托语气病恹恹的,睁不开眼,像被抱起小猫一样胡乱地伸手想要推开精灵站起,结果裸足在地板上一滑,险些摔倒,立刻被抱得更紧了些。“放手,我自己站得起来……”别逞能了,你现在手劲多弱不清楚吗,回去找那个白衣服的女子调理一下吧。“赛琳娜不由分说地架着她到背靠墙壁的位置,坐下在一张铁砂铸成,不过已经被精灵外衣的一角垫好所以不会太冷的小凳上。然后手中铁黑的刺剑一摆,朝倒在地上的吸血族走去,仔细审视着,问艾瑞斯道:“如何?”

“哈”就算是这样伊莎贝拉还是挤出了一丝笑容,“小姑娘,好计策。不过,你应该砍我的头的。”说着,伊莎贝拉口中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这些血液迅速化成血雾,将她全身包裹起来,直到完全无法透过血雾看到她的身影。当艾瑞斯和赛琳娜意识到不对劲时,刺剑和黑色铁剑同时刺出,却只发出了和地面撞击的声响。她们知道不妙,立刻拨开血雾,吸血族连同五把巨剑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房间里只剩下五个大洞和面面相觑的三人。

(第二部分完)

“你有心事。”在萦绕着轻微花香的会客室面对面坐着,很长一段时间都默然不语的白衣少女突然这样说。暂居符拉迪沃的游击者放下露指手套中的信函,露出一个稍显疲惫的微笑回应:“如果一个人在五分钟把同一封信拿出来看三遍,谁都看得出她有心事。我倒是很惊讶你会主动指出,难道是想帮我?”“说来听听?我来这里两周了,受了你不少帮助,你知道我的规矩。治疗那个精灵,还有今天分享的知识,算偿还的一部分,你还有很多可用。”“那么…..”游击者陷入沉思,斟酌着用辞,端木汐染也入定般一言不发,直到走廊传来她们所在宅邸的主人克里斯托,正带着一位精灵和一位见习游击者走近的声音时,她才说出索取的条件:“……在这个事件里帮助她们跟随各自的本性,但不至走入死路,可否?”“可。”得到承诺后游击者略感心安,也不再看那封来自耶勒瑟兰的信函。一位和悠纪·伊卡关系较为亲密的主教,希望她能及时返回首都参加边境战争十周年庆典。游击者通常被视为军事意义上的有力武器,但在主教理事会桌上,她们则是政治意义上的筹码。每一位主教能拉拢的游击者数量间接关联发言权多寡,而游击者则反过来获得政治庇护及其他资源,这种主教—游击者的二元结构是弗艾尔鲍欧时代的一大特征。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因在边境战争战功显赫,其后又出色地完成了重整东部边境防御任务的悠纪·伊卡,她现在已经是位高权重仅次于教宗的教会大人物,但也在这个过程中树立了很多政敌,而这位传奇人物所倚靠的游击者之一,就是自己。即使是返回首都,一同站着参加祭典,也是一个宝贵的助力,代表两人间的合作依旧在继续;反之,如果自己缺席,天知道会有多少麻烦的谣言。这也意味着游击者能继续留在符拉迪沃的时间不多了,多少在离开前交换到了身边这位中立法师的支持,希望后辈能擅用吧……在克里斯托充当主人相互介绍时,先到的两人只微微坐着点头致意—有资格让她们两人同时站起来迎接的人少之又少,上一次这种大人物出现在符拉迪沃是十多年前的事情—然后认真倾听着克里斯托直入主题的报告和发问:“……以上,是我的报告。”

返回符拉迪沃后克里斯托寄希望于非教会魔法体系的法师,也就是此刻桌旁的端木汐染,能给出某些有帮助的解释,因此取得游击者前辈的同意后组织了这次会面,为了提供尽可能全面的信息赛琳娜和艾瑞斯也被引荐参与。歼灭者从先前三人的计划开始,一路讲到远远地看着吸血族匪夷所思的逃脱。不过,没有讲自己并不是诱敌,而是真的被抓获,因为她并不希望在外人—这里唯一指端木汐染—面前损害教会的名声。“艾瑞斯和赛琳娜,你们有什么补充的吗?”

“有”艾瑞斯若有所思地说,“她那种逃脱方式似乎要让血雾把她完全包起来,这应该需要消耗大量的血液,她这招似乎用不了多久次。”“还有,她伤口愈合的能力好像也和她体内血液的多少有关”艾瑞斯努力回忆着,“上次我就发现她的伤口愈合速度似乎是越来越慢的,所以只有消耗她才行”

“她当时已经被钉在地上了。”精灵大方地补充,她敏锐地察觉到两位新见面客人的不同寻常—至少对自己能流利地说人类语毫不惊讶,说明她们绝非孤陋寡闻—但并不为此感到拘谨,只略微收敛了一点神色言谈间的锋芒。“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足够了,三位。”端木汐染缓缓开腔,一下子吸引了几道情绪各异的目光,她并不在意地继续说下去,“三位的还原很仔细,足以推演出一个重要情报。首先,这种瞬间移动是一种非常高等的血魔法,只有血统纯正的吸血族才能像你们所说的那样熟练运用,想必可以被教会的资料库轻松地检索到。不过我所说的重要情报另有所指,那就是,对方很可能拥有血库。”“血库?”克里斯托重复着,显然从未听过这个名词,赛琳娜也是一样。只有布莱丝卡轻轻点了点头,解释道:“一种固定位置的储存设施,布有相关的法阵。通常依靠地脉供能,也有使用魔道具的,吸血族用来在一定时间里保存可用取用的血液。”“正是。吸血族世家流传的秘术,既然能掌握那种瞬间移动,那最好认为对方也拥有血库。这也能解释为何她能在一两周的短时间里和你们反复交手,仅凭这段时间被杀害市民的血液补充是远远不够的。当然,动物的血也能作为部分补充。”说到这里她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完全脱离会客厅此时所谈话题的压抑气氛:“血库每月需要以人血维护,但所需的量非常少,禁止市民进出森林的方法用处不大,她可以很轻松地从临近村庄取得。采用消耗战的话,过程会很漫长吧,但这是在座各位能接受的唯一方法了。”

“…….”大概是因为对方话语中那中对生命的漠视,克里斯托的脸色似乎很不友好,在游击者一个及时的眼神警告下才勉强语气平稳地回应:“至少可以保证市民们的安危,至于村民们只能委托铜边审判官们多加提醒了。两个月后边境战争停战十周年庆典结束,我再写信请求调拨更多教区之鞭援助,一定能够消灭她。”“我回到首都后会提起这件事的。”戴有游击者徽章的少女承诺道。“…….或许……..”至于赛琳娜,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还是很客气的,见克里斯托似乎有点失去自控,精灵在桌子底下轻轻握住她发凉的手,示意不要冲动。“…….如果能定位血库然后摧毁的话,我们的优势会大很多。”“直接定位我做不到。“对潜在的敌意完全不放在心上,白衣少女似乎早已被自己眼神中那一抹哀伤掏空了应有的同情,以纯粹旁观者的冷漠语气续道:”其他的方法,你们接受不了。比如,赛琳娜小姐,从刚刚的描述看来,您有不被吸血族察觉而在森林中跟踪她的能力。实际上您可以尾随一位进入山林的平民,观看其被杀死然后血液转入血库的整个过程,从而定位—最近和你们的激战消耗了她很多血液,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补充。但是你能做得到全程不出手制止吗?我认为一定不能。”“……你说得对。”“那这类方法就不可用了。”端木汐染垂下眼睑,微笑着摇摇头,不再发言。

“不,我觉得这个方法可行”艾瑞斯突然插嘴道,“这的确是一个短期内解决她的方法。如果一直拖下去,伤亡肯定还要大。”艾瑞斯看了游击者和白衣法师一眼,发现她们不仅没有动怒,反而是朝自己微微点头,便继续道:“我甚至认为要增加前往森林的平民,以便快速确定她血库的位置。”

“什么!”克里斯托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的被保护人,脱口而出道:“不可能!”看到艾瑞斯沉默不语,脸上甚至还有一些不悦时,歼灭者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见习游击者艾瑞斯,我以为你在学院已经完成所有的基础学习,现在我有必要好好检查一下了。”

“难道才失败了一次你就想当缩头乌龟吗?”艾瑞斯气愤地说,“遇到困难不要放弃难道不是学院的基础学习吗?”

“……你这几天太累了,艾瑞斯,今天好好休息,之后我再指出你此刻想法的不当之处。”只因为有前辈和客人在场,克里斯托这样强忍着怒气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否则的话,就不会打算将惩罚延后,而是当场就给艾瑞斯一个深刻的教训了。“好了,好了。”察觉到氛围不对,游击者开口圆场道—虽然给了艾瑞斯一个似乎颇有兴味的眼神,白衣少女也是如此。“克里斯托是这座城市的防卫负责人,就按她说的做好了,因为我也马上就要回首都了。你们多协商一下…….也可以咨询汐染,吸血族还未退治前不要内部起冲突。”

“哼!”艾瑞斯似乎还是很不服气,“那就按克里斯托大人您的意思办好了”说完,便转身重重地摔上门离开了

“艾瑞斯?你在房间里吗?”临近晚饭的时分,结束会议,被托付一个传话任务的赛琳娜来到客栈艾瑞斯的房间前敲门问道。当然,就算没有任务,她也是要来的。在得到一声“在的,请进吧”后精灵推门而入,把手里的水果篮子放在桌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艾瑞斯,单刀直入地道:“会议结束了,明天那位游击者就会离开;那位白衣法师,名叫端木汐染,暂住在这间客栈的三零一号房间,而你的监护人克里斯托会要求行政长官颁布封山令,同时公开森林中血族的存在。然后……她对你上午会议时的表现很生气。“

“生气?哼”艾瑞斯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她明天要好好问问你当时的想法…….然后,呃,会,花一个下午的时间严厉惩罚你”说完赛琳娜叹了口气,丝毫没有面对黑魔法师时的果决作风,犹豫地说道:“……我不是你的监护人,也不熟悉教会的规则和传统,所以我不会发表评价。不过从朋友的角度,我希望你不要太冲动,明天道个歉便是…….否则,唉,后果你也知道的。她说这次没有妥协的余地,一定会…….惩罚到反省为止。”

“好了,知道了。那没有别的事的话,你也先回去休息吧。”艾瑞斯似乎是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了一般,对于这件事毫不在意,只是语气中有一丝伤感,但更多的是无奈。

“…….”在提出的逛街散心提议被拒绝后,赛琳娜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生气,只在临走前柔声地说道:“我希望你不要误会克里斯托是一个懦弱。或者畏惧困难的人……实际上她对自己是太严厉了。在我们上次出发前,为了顺利完成诱敌任务,她选择接受你们教会的仪式,来保证吸血族不能利用她的血液。仪式名字我不太清楚,就是绑起来用板子来打她的…….而且还是最严厉的那种,为了不让自己反悔还要求堵嘴和蒙眼,足足有三轮。那一天结束她是真的被折腾到了站不起来的地步。所以,她绝不是不敢面对,而是太想保护市民…..咳,抱歉,我说过不评价的。不过明天和她多交流吧,或者先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我也会劝她冷静冷静。那么,晚安了,艾瑞斯。”

听到赛琳娜的话,艾瑞斯不置可否地挤出一丝苦笑,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将赛琳娜送出去后,便倒头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艾瑞斯简单的用过午饭,便苦笑着换上一条非常宽松的短裙,出发前克里斯托的府邸了。一路上,艾瑞斯发现封山的告示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每张告示前面都聚集起不小的人群,他们似乎在激烈的议论着什么。不过艾瑞斯无暇顾及这些,她径直走到了她监护人的府邸,准备迎接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当自己的被监护人被仆人带到面前时,克里斯托正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懊恼与烦闷。自己作为城镇的防卫负责人没能完成任务,在边境战争停战十周年这个关键节点没能解决干净利落吸血族,反而要公之于众寻求帮助,扰乱了市民们和首都教友们的欢愉,还要被迫寻求昨天那个,对黑魔法熟悉到无比可疑的端木汐染的帮助,一直在荒野间追捕黑魔法师的赛琳娜会怎么看待自己呢?……这已经够郁闷的了,更糟糕的是教会委托给她照顾的艾瑞斯,竟然说出那样没有人性的话。一想到游击者前辈之前的叮嘱她就无地自容,觉得自己没能完成任务,以至于问话时少了几分威严,取而代之的是疲惫和无奈:“坐吧,艾瑞斯,你昨天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到用市民们的生命换取任务成功?”

“吸血族要是不尽快除掉,她每天都会不断的杀人取血。不是符拉迪沃的,就是旁边村庄的。越拖,死的人就会越多,难道死的不是符拉迪沃市民你就能心安理得吗?”艾瑞斯显得十分冷静,她的声音不响却非常坚决,语气里充满着对克里斯托行为的不满。

“艾瑞斯,要相信教会。我们是防卫系统的一部分,每个人都尽忠职守,完成自己的任务,整合起来才是达到最好的结果。我们的任务就是保卫市民,其他地区的平民教会另有安排铜边审判官保卫。你可以称这是一种推卸责任,但我们毕竟是凡人,凡人所能肩负的责任是有限的。不要站在一位神明的高度,来衡量民众们生命的价值…….或者这种交换‘是否值得’的问题。你自以为拟定的完美计划,最后一定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差错。你本以为能救尽可能多的人,到最后往往反而导向了极其糟糕的结局。相信你的前辈吧艾瑞斯,这种事情在边境战争已经有过很多次了。究其原因,就是身为凡人而想要越轨行使神明的权能,但凡人的智慧和力量不可能支撑得起自己所构想的宏大目标,因此必遭命运的恶报。“克里斯托并没有对艾瑞斯的不敬生气,因为她知道,每个教区之鞭多多少少都有过这样的心理,因为她们都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高超魔法,虔诚而有激情,认定自己是改变世界的重要力量—但毕竟也是凡人,若忘记了这一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所以作为前辈,这番话她是一定要缓慢而有力地讲清楚的。”比如,如果我们反把市民们推进吸血族的牙齿下,那我们就是在杀人了。如果被市民们知晓,以后还怎么信任我们?失去了市民们的信任,甚至把我们与黑魔法师视作一丘之貉的话,我们如何与将来新的黑魔法师战斗?…….你可能会想要隐瞒,但无数历史告诉我们,这种事是隐瞒不住的。除此之外我所说的‘命运恶报’还会有很多,我也是凡人所以不能完全看清。总之,我们唯一应该做的就是尽好保护市民的本分,明白了吗?”讲完后克里斯托沉默地盯着同样一言不发的艾瑞斯,她不太清楚自己的学生能听进去多少,但至少没有当场反驳,多少有点效果。想要让心高气傲的教区之鞭接受自己所说的事实,只有真正惨痛的失败才能做到,自己这番话语只是尽可能减少“惨痛”的程度罢了,只要艾瑞斯以后在做出类似决定时能够想起这番话就好。至于如何让她记忆深刻…….“好了,该说的也说了。起来吧,到这间宅邸的地下一层,也就是惩戒室。我要提醒你艾瑞斯,为了让你深刻反省自己的错误,你所受的惩罚会比训练场上的那几次严厉得多,作好心理准备。”说完克里斯托拉铃仆人准备午饭,然后起身往地下室走去,思索着该用何种工具。

艾瑞斯没有再说什么,对此她早已经做好准备了,甚至今天穿的宽松的短裙也是为此。她在后面一言不发的跟随着她的监护人来到那个之前从未来过的地下室。推门进去,映入艾瑞斯眼帘的一个干净整洁的小房间。木制的地板一尘不染,显然是每天都要打扫的。房间内除了斯班克神像外,就只剩下几面可以移动的镜子了。

“因为是相同的错误,所以就用相同的姿势惩罚好了。”克里斯托从更下一层的地窖拿出了一张她之前跪过挨罚一回的小凳子,放在房间正中。房间里的镜子已经调整好了位置,受罚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正反两面自己的模样,这种设计对于处罚教区之鞭的场合似乎非常常见。“不过首先是顶撞和不尊敬长官的惩罚……这个就用普通的双手放在后脑的跪姿好了。先把衣服脱了,准备好姿势好好反省吧,我去拿工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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