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继者(章三·桃李)

“嗯,随便玩玩,你也再熟悉熟悉手感,伴奏走着。”叶修说罢,也是先思考了两秒,为了方便喻文州找调,先给了左手的几个和弦,和人对了个眼神。

说真心话,喻文州还紧张了一小下,因为完全不知道叶修要弹什么。俩人平时也常玩合奏,随性拉着玩的旋律也能交织得和谐无比,但多是叶修在配合自己弹伴奏,这次又有外人在,喻文州自认没叶老师那么擅长即兴伴奏,真给他丢脸就不好了。

但实际拉起来简直毫无压力,叶修给的进入和衔接的空隙都恰到好处,旋律听了几小节就能大略预测出接下来的意图—好像只要是和叶修合奏,谁担当主旋律,谁作伴奏,都是一样自如,没什么区别。

爵士鼓和吉他的乐手方才也在闲唠嗑,没在意这边俩人聊了些什么,听到叶修弹琴才重新转移了注意力。

“我去,这不是今天要录的这首的变奏吗?应该是事先演练过的吧,别告诉我这都是即兴的……”吉他小哥眼神呆滞。

“应该是即兴。”爵士鼓老师年纪稍长,起初显得比较镇定,结果也越听越激动了,“我看吶,人家这个段位的大师要来搞流行,咱们都不用混了。”

喻文州也没想到叶修这么会玩,同时也振奋于再次印证了自己在专业领域和他的默契无间,“太厉害了,完全想不到这曲子还能改编出‘拉格泰姆’*的感觉,虽然是回旋曲式,又很复杂多变,几首古典插进去也毫无违和,哥真是天才。”

“想不到还能跟上,明着捧我,暗着自夸是吧?”叶修打小听“天才”这种恭维都快听吐了,此时听喻文州来上这么一句,竟觉得甚是悦耳,当即赏了个恩典:“欸,一说‘拉格泰姆’突然想起来了,你前两天说的什么电影来着,今晚就去看了得了。”

“啊,好!我这就把票买了。”喻文州有点无奈叶修把自己说的“想放松一下”理解错了方向,面上倒没露,反正能一起看电影还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在家的时候虽说也看过几次,去电影院还是第一次。

叶修对喻文州能用眼神欢呼的独门神技钦佩无比,默默揉了把莫名直颤悠的老肝,凑近了和他一起看场次:“就旁边那家啊,那看七点半这场吧。座选边儿上点,嗯,成,你再看看附近吃的,看之前先把晚饭解决了……看我干嘛,笑得这么肉麻呢?”

喻文州故意挑了挑眉:“哥还会不好意思啊,约个会而已。”

叶修嫌弃地拿指节刮了下他脸颊,意思是“要点脸”。

喻文州却乐得更开了:“呵呵,这不是‘近朱者赤’吗?”

“再贫?诚心找抽现在就可以满足你。”叶老师忍无可忍地拎起了琴弓,然而说着说着自己就破了功,“好了啊,录音的也来了,好好表现着,别辜负人家借你琴的一番盛情。”

“嗯,一定不辜负人家借我琴的一番盛情。”喻文州微妙地改变了重音和语调,叶修方才没什么深意的话立马就变了味。正当叶指挥磨着后槽牙心说小兔崽子一撒欢儿果然蹬鼻子上脸不打不行了的时候,喻文州又笑眯眯地指了指他手里的琴弓,“三思啊叶老师,这弓可比我金贵。”

“扯淡,什么玩意儿能比人还金贵。”叶修不以为然,这回才算正经敛了神色,一挥手道:“来和录音师打个招呼,开工了。”

录音工作在叶老师的伟大领导下,意料之中的顺利非常。临走时喻文州去找戚峯还琴,俩人一来一去的又唠了起来,叶修没辙,只能在外面插兜干等。今天结束得确实早,另外考虑到喻文州扩展下人际交往圈也是件好事,他也就按捺住了某种蠢蠢欲动的不适感,生生等到人俩聊够本了才正式开启了“约会”副本。

说是约会,也真就是最常规的约会程序。吃饭选了家网红泰国菜,喻文州好像还满喜欢,叶修吃着不香不臭的;电影是部爱情歌舞片,两位关系纯洁的男同志夹在无数异性恋情侣中间,观影后的关注点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比起剧情上看个热闹,“内行”们更多探讨的是片中歌曲和配乐的“门道”。

“……是少有的同时拿了最佳原创配乐和音响效果的片子了,来影院看感受还是会直观一些……嗯,那段管风琴solo真的妙。”两人此时已上了车,喻文州边搭着腔,又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叶修刚拧车钥匙,他连忙阻拦道:“等一下,哥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吗?先别打火,我下去看一眼—一入秋发动机盖里容易钻进来小动物,死在里面就不好处理了。”

“天儿才刚转凉,也没冷到那份上啊,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新鲜事。”叶修哪能让人自己下车鼓捣,也跟着下去查看情况。喻少爷干起粗活来也不在话下,去后备箱取了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卸了引擎盖,叶修就看着他随便掏了两把,然后耍戏法似的空手变了个活猫出来。

“……还真有,这怎么办?”难得叶老师拿不定主意了,这猫看起来很小,顶多俩月,叫声都虚弱得很,也亏喻文州耳力超群才及时发现,救了小家伙一命。这么扔着显然不是个办法,搞不好下一次小猫就惨死在另一辆车的顶盖里了。

喻文州接过了叶修递来的毛巾,擦手顺便擦猫,挣扎了片刻才开了口:“我们……可以养吗?”

这小猫竟是灵得很,和喻文州一起抬起了头,骨碌着黑眼珠,朝着叶修细细地“咪”了一声。

“……”这话又把叶修给问住了。如果喻文州问的是“我能养吗”,那是在征求他这个房主的同意,反正他也不讨厌宠物,点个头就是了。

可人家说的是“我们”,这是在和他商量一家人的事,意味着他也要负责的。

“屋里多了你个活人都不够我操心的,还来只猫。”叶修未置可否,直到被一人一猫的真诚眼神盯得直发毛,才不准备逗了,松口道:“你平时勤收拾着,别忘了给它铲屎什么的,我就无所谓。”

喻文州已经把小猫的脸差不多抹巴干净了,话也没接,毫无征兆地出手捧着猫往叶修脸上蹭了一下,小猫也很给面子地伸了下小粉舌头,神奇的触感惊得叶老师倒退了半步。

“……干嘛,我不抱啊,自己玩去,没有吸猫的爱好。”

“没别的意思,就是一时词穷,让它替我表达一下心情。”

两人带着家庭新成员回家后,叶老师自忖该负起“一家之主”的分内职责来,先给猫购置了小几千的东西,下单前才让喻文州过了下目,帮忙查缺补漏。

“这个猫爬架准备放在哪?会不会有点大了……猫窝和配套玩具好可爱啊,哥考虑得真周全。”喻文州不撒手地抱着小猫,旁观叶修量客厅的空余尺寸,一眼瞄到了真皮沙发,临场补充道:“可能再买个沙发布套比较保险。”

“没事儿,随它挠吧,这猫看着还挺老实的。”喻文州的提醒没白费,叶修量完尺寸,改换了更大尺寸的猫爬架。他又点回去看了看粉嫩嫩猫窝的页面,突然想起来个关键问题:“小东西是公的还是母的,你会看吗?”

喻文州把猫翻过来研究了一番,扒拉了半天肚皮上的毛,又掀开尾巴瞅了瞅,都没找着关键部位,估计是猫太小还没长出来,只好把猫递给叶修,开网页现查了一下。

“网上说三花多是雌性,不过也有基因突变的可能性。”小猫居然和叶修更亲近些,刚到他手里就打起了小呼噜,见叶修不肯搭理自己,便捧着人手指头啃着玩了起来。喻文州又掀了下猫咪尾巴查看,小家伙不满地“咪咪”叫唤了起来,叶修下意识安抚地摸了摸它,这看人下菜碟的猫祖宗竟是立马消停了,喻文州一边对比手机上的图片一边说明:“要看屁股后面两个洞的距离,近的是雌性,远的是雄性。我们没有参照物,不太好辨别啊,就先当它是女孩子吧,周末带它打针的时候让专业的给看看。”

“嗯,不给它取个名吗?”叶修似乎觉着手感不错,又揉搓了两把才把猫咪放到沙发上让它自己玩。毕竟不是自己的猫,随便取个“喵喵”、“咪咪”之类的就得了,还得符合喻文州的气质,于是他问道:“你最喜欢哪位音乐家?”

“这个问题太广了,作曲、演奏、指挥全都算上的话……”喻文州一脸认真地思考着,而后慎重答道:“果然还是叶修。”

“……来来,你过来,躲什么,不打你。”叶老师露出了一个不太属于他常用表情范畴的温和笑容,怎么看怎么危险。

“我说的是实话……唔。”喻文州一凑过去就不出意料地挨了个脑瓜嘣儿,便顺势蹲在叶修脚边逗猫玩:“除了你以外的话,理查德·罗杰斯吧。”

这人名听着颇为冷门,然而叶老师是何等博闻多识之人:“《音乐之声》的作曲家?”

“是的,他的其它几部音乐剧我也很喜欢,不过应该也有作为儿时启蒙作品的加成。”喻文州很诚心地想和猫祖宗玩耍,此猫却不大肯领情,一个劲地扒着叶修的裤腿想往上窜。

是只小母猫的话,“理查德”或是“罗杰斯”都不大妥当,叶修想了想,说:“不然叫‘哆唻咪’*得了。”

“好啊。”喻文州欣然赞同,并迎合着叶老师的“极简通俗风”说道:“小名儿就叫‘咪咪’吧。”

得,到底还是“咪咪”了。叶修跟喻文州一起玩了会儿猫,便敦促他该干正事了。他自己得先收拾下屋子给猫的设施腾地方,说半个小时之后再进去陪喻文州练琴。

结果没过多久,他就隐约听到了琴声—不是小提琴,而是钢琴。叶修觉着挺稀奇,便推开门想观摩一下,入眼的一幕却十分让他哭笑不得。

喻文州一早就说今儿想放松一下,弹弹琴玩一下倒也没什么的,关键这小屁孩的新鲜劲也是够长,竟然在“对猫弹琴”,他都没注意喻文州是什么时候把哆唻咪兜进琴房的!

哦,还够细心的,给猫屁股底下垫了块毛巾,估计怕它尿了这是。

喻文州听到叶修进来,也没停下演奏,磕磕绊绊弹到曲子结尾,揉了揉猫脑袋,才转过头朝叶修笑。

“才上映两天,外网扒的谱吧?”叶修听出喻文州刚刚弹的是今天两人看的电影中的插曲,客观公正地评价道:“平时看你拉琴觉着你这手灵巧得很,怎么一摸上钢琴键子就残了?”

既然能来这么一出班门弄斧,喻文州就有被花式嘲讽的觉悟,何况叶修损他的语气明显和工作状态下的批评指教不是一码事,他立马有眼力见儿地给叶老师让了座,自己把猫捞走静待钢琴家示范。

叶修也挺喜欢这曲子,随手弹给喻文州听个乐呵完全不在话下。原本深沉隽永的主题曲,由他演绎则多了几分激越昂扬感,而其中拳拳情意丝毫未减。

为什么一个人的独奏可以在各种意义上都如此令人着迷,是音乐赋予了演奏者魅力还是演奏者给予了音乐生命?喻文州在困惑中抓着哆唻咪的小肉垫缓缓打着拍子。

叶大演奏家懒得抽手给平板上的谱子翻页,弹到后来又自行玩起了变奏,最终出人意表地以往返刮键收了尾,然后无缝接住了从喻文州腿上启程“花猫飞渡”的冒险家咪总。

“嘿,这小东西一跳还挺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修感觉喻文州好像有些艳羡地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是羡慕猫乐意黏他还是……猫可以黏他?

“我好像看到了另一部电影。”喻文州收回了视线,也认真正经地开始了评价:“或者说是电影的另一种结局,哥是真性情,没那个洒脱劲,弹不出这样的曲子。”

“瞎弹的而已,哪来那么多深刻解读。”叶修正要继续打趣个一句半句的,兜里手机却震了起来。他把猫提拎给了喻文州,一摸出来看到来电人,动作明显一顿。他犹豫了一下,一时也没能顾得上喻文州关切问询的眼神,径自起身出了门。

喻文州放低视线,松开了手。哆唻咪再次趁机纵身一跃,扑到琴键上迈着小猫步弹了一串“哆唻咪”。凌乱的琴音里,喻文州怀着难以言说的心情“偷听”着门外的只言片语—叶修并没有掩上门,如果诚心不想让他听,是不会疏忽至此的,或许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当着他面接这个电话罢了。

无需过多揣摩就能听出来,这是叶修家里人来的电话。

仔细想来,两人的交流多是阳春白雪,鲜有家长里短,但喻文州自认对叶修还是有着一定基本了解的。

从含糊揭过的几次相关话题里,仅能够得知叶父似乎是衔级不低的军职人员,叶修因出柜与家里闹掰,已经好些年没回去了。喻文州估摸着这里面的导火索多半是“相亲不从”之类的事件,毕竟性取向不可改,但凡事情有调和的余地,叶老师这个人其实是不倾向于“离经叛道”的。

以叶修自幼便出众的才华天赋,毕业院校不是响当当的名校实在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喻文州也是后来听牛友友、岳擎他们聊天才得知,叶修的母校原来是有军政背景的。之后在军乐那几年就更不用说了,显然不是出于叶修本意的去向,但他都妥协了。

当然,多少可以想象到叶老爷子在这件事上同样做出了让步,搞艺术这行当虽说和自家背景相去甚远,但儿子并非“不三不四”地瞎搞,还算是可登大雅之堂的,怎么也是个正经营生。何况当爹的哪能看不出,孩子对音乐的热爱已经融入了骨血,于是他既不忍阻碍孩子的梦想,也不甘放弃自己早就铺好的路,仍期望叶修“玩够本”过后,可以顺理成章地回归体制内的“正路”。恰好叶修有本事在任何环境都活得不蹉跎,既然适当顺从安排可以避免家庭矛盾,那就这样吧。

奈何有些冲突是无法规避的,摊上了这么个爹,哪怕叶修早有充分的觉悟孤独终老,也绝不愿耽误好好一姑娘和他痛苦地互相折磨大半辈子,“叛出家门”实是无路可走的下下策—这大约就是叶指挥早期经历的合理成因推断了。

喻文州与叶修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亲缘方面也更接近国外开放自由式的关系,以致他对这种斩不断似的“归根”情怀有些没法感同身受,但同时也觉得不难理解,甚至可以预见到未来,那个被叶修藏在心底不愿过多提及的“家”,他迟早还是会回去的。

若说一个人无法活出超越出身的格局或许显得偏激了些,可那些出身带来的潜移默化的特质大概真是终其一生也无法抹去的。譬如叶老师这个人,不开玩笑的说,确实有那么点“封建残余”。

这倒不完全是贬义,平时说起谁谁跟个“老干部”似的,已多是调侃;诸如事业心强、重朋友情义、对感情忠诚度很高一类传统美德,较之思想开明的年轻人,“老干部”群体反而给人一种更靠谱的感觉。实际上叶修并不具备“老干部”的基础属性,至少嘴上跑起拖拉机来全然不像哪门子固执不懂变通的老古板,只是在心里边装着些不为外人道的原则底线—喻文州觉得这才是最为致命的症结。

即是说,就算退出八丈远,叶修也有心进一步发展,都不用种种客观原因挡路,在他自身观念里,人家孩子比他小了十来岁,平日里以师长相待,以兄长相称,工作上还是上下级关系,一旦与之“有染”,那纯属个人作风有问题,搞不正当关系,夸张点说,甚至与乱伦无异。

既然“师生”也好,“手足”也罢,哪两个字当空砸下来,都足以劈出一道无可逾越的天堑,喻文州便勉力说服自己在“友人”的位置折中扎了根,维持着双方最为舒适的距离,寸步不移。

可草木落地尚且会生根发芽,日日跳动的心又岂能纹丝不动?

未知与失控令他前所未有地感到踯躅无措。

彼时刚刚归国,为了接轨同龄人的思想世界,喻文州受身边女同学强力安利,看过一本大热的言情小说—大概是“青春疼痛文学”那一分类的,很大篇幅都在描写半大孩子们纠结细腻的小心思。具体剧情他早已忘了个干净,看的时候也谈不上受到了什么触动,而此时因着心怀秘辛,与叶修相距不过几步,却没法靠近分毫,忽地令他切身代入了主人公的一段心理活动。

既怕你知道,又怕你不知道,最怕你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偏偏以叶老师的精明敏锐,最可能的情况莫过于最后一种。这算是什么意思呢?默许他可以继续亲近,但又不准备朝他敞开那扇门吗?

叶修这通电话结束得很快,结果是“日程冲突,拉倒吧”,一分钟没到的工夫里,任他多长了几个脑袋也想不到喻文州的脑回路已经在盘山高速上飙出二里地了。哆唻咪见他回来,又颠颠地凑上去抓咬他裤脚,叶修弯下腰拿两根指头提着后脖颈拎起了小猫,想起刚才喻文州那眼神怪有意思的,顿时起了玩心,捧起这黏黏糊糊的小家伙,低头碰了碰它脑袋瓜。

“咪—”突逢天降亲亲,咪总抖着小耳朵亢奋地叫唤了起来,蜷起身子在叶修掌心里愉悦地打了个滚,抱着人的手舔个没完,逗得叶修挠着它肚皮玩了起来。

“……”完,进屋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彻底失宠,说好的没有吸猫的爱好呢?喻文州有心玩笑着声讨或是哀叹一句,却不知怎么欲言又止,只和平常一样笑了笑,像是随口问道:“家里人来的电话吗?”

“嗯,喊我中秋回去,我看差不多赶上我们去日本那几天,还是算了。”叶修对刚才偷瞄到的小首席吃瘪表情十分满意,恶趣味得到充分满足,当即开了恩,把猫还给喻文州玩了,“玩一会儿再把这两天练的捋顺一遍,早点睡。”

“好。”听这意思就是今晚不陪他了,为了掩饰没必要的失落,喻文州边埋头给猫顺毛边说:“客厅等明天我和你一起收拾吧,哥也早点休息。”

哆唻咪是典型的亲人性情,虽然谜之执着于叶修,但也很乐意享受喻文州更有技巧的温柔爱抚,仰面朝天眯着眼睛呼噜个不停。叶修没有和小孩分享家务的习惯,原本该赶紧推门走人的,这会儿看着喻文州和哆唻咪玩得正欢,视线却移不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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