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儿试着辩解:“我……我只是气不过嘛,那县令真的很过份。”
“气不过就到县衙里去打人,我教你的武功是这样用的吗?”
“老师也说,学武之人要行侠仗义啊。”琥儿的头更低了
“你还有理啊,你如果觉得你对的话,为什么不敢看着我?”
“好嘛,是我错了啦!”琥儿的泪水开始在眼里打转了,向华从没这样凶的跟她说话。
“你知不知道殴打朝庭命官是什么罪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今晚失手被擒怎么办?让我去救你出来?你和我不一样,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官家小姐,难道你想要因为殴打朝庭命官,从此沦落江湖,那你的父亲怎么办?为了你的胡闹,丢官获罪?你念了那么多年的书,都念了什么?你以为这样叫初生之犊不畏虎吗?暴虎冯河,有勇无谋。”向华念个没完,直把琥儿数落的抬不起头来,哭着说道:“对不起啦!我……只是,没想那么多。”
“不过你扭脱人下巴的手段,快和准都有了,倒是不含糊,不枉我教你那么多年。”
琥儿正无地自容,忽然听了这句话,偷偷瞄了老师一眼,见向华脸色稍和,轻声问了一句:“老师有看到?”
“你太小看你父亲的手下了吧,你半夜从驿站出去,以为会没人知道吗?守卫马上就通报了。”向华笑了一下:“我知道了之后,就从后头去追你,你在衙门里的行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
琥儿吐了吐舌头:“我怎么完全没发觉。”
“跟你跟到被发觉,我还怎么当你老师?”
琥儿转念一想,发现了一个问题:“不对啊,这样说来,老师你根本就有机会阻止我的嘛!干嘛等人家做了之后,才把人家骂成这样。”
“你年纪不小了,想做什么事情,难道就不会深思熟虑吗?我如果在你跳上衙门围墙时,就把你捉回来,教训你一顿,你听的下去吗?不让你被卫兵追,吓吓你,我刚讲的话,你会服气吗?再说……这样只教训了你,没有教训到县令。”向华解释。听到最后一句话,琥儿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师心里根本也是想揍那县令一顿的嘛。
向华板起了脸:“可是,我没有说要饶过你哦,你得接受惩罚。”
琥儿认命的说:“好嘛,是我不对,我认罚就是了,那要罚什么啊?”
“打屁股三十竹板,你要让你爹爹打或我打都行,旅途中先让你欠着,到了目的地再罚。”
琥儿叹了一口气,想不到为了别人挨打屁股而出头的下场,是换自己挨板子。
琥儿后来并没有挨打,世事变化总是令人始料不及的。
隔天县令设了午宴,为于承恩接风,于承恩本想带琥儿一起去,毕竟这个女儿是他的骄傲,很想介绍给县令认识一下。但考虑到琥儿昨晚在县衙的胡闹,怕万一给县令认出来反惹麻烦,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临行前,还不忘念了琥儿几句。
琥儿只得陪笑:“好啦好啦,我都已经认罚了,爹爹你就别再埋怨我啦。”于承恩才拍拍琥儿的头,交待她乖乖待在驿站,不准乱跑后,前去赴宴。
宴席结束后,于承恩回到驿站,却闷闷的坐在厅上,一言不发。
琥儿见了,不禁有些担心,莫非昨夜的事,露出了什么马脚,给县令指认出来了。
“不是。”于承恩对琥儿和向华说起缘由。这县令收受贿赂,偷改黄册,私自涂消了很多军户,现在县里的预备军户根本不足以应付于承恩要调动的数目。宴后,县令塞了一千两银子给于承恩,要他将就遮掩过去,于承恩当场拂袖而去。
向华问:“大哥准备将此事上报?”
琥儿也问:“这不就得了吗?爹爹何必不开心。”
于承恩说明:“我自然不能受他贿赂,上报是要报的,但此人在兵部很有些后台,听说兵部尚书是他的父执,我们当军人的也开罪不起兵部,此番和县令扯破了脸,也不知是福是祸?在此调不齐军马的事,我已经修好了回报文书给巡抚大人,只是要派人送出文书,县令必然也会有所动作。”
向华自告奋勇:“那就交给我来送吧,我保证会交到巡抚手上,就看这贼县令有没有能耐从向某手中抢走东西。”
于承恩抱住了向华,拍了拍向华的背:“兄弟,由你来送,我可就放心了,那就烦劳你走一遭,做哥哥的感激不尽。”
向华豪气干云的说:“自家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琥儿站了起来:“我和老师去,我也想替爹爹做些事。”
于承恩想了一下,自己此行变的有些凶险,让琥儿在向华身边反而比较安全,便答允了琥儿。三人商议定了,于是分成两路,于承恩军务在身,虽然军源不足,仍旧带着能调到的所有人马,按预订行程前往驻地。向华和于琥儿带着于承恩修好的回报文书,去向巡抚复命。
向华和琥儿虽然都没有和县令直接照过面,但为了安全起见,向华仍替自己和琥儿做了一些易容打扮,遮去了原本的面貌。向华扮做了一个旅行商人,琥儿则扮做向华的侍女。琥儿意外的发现老师另一项本领,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琥儿一时之间也认不出自己来,若不是两人身有要事,还真想要向华教她这个本事。
不知是否易容之故,两人一路倒没遇上什么人前来拦阻,日夜赶了十多天的路,终于来到了巡抚衙门,向华说是于参将传回的军情,要面见巡抚大人报告。巡抚接见了两人,向华将于承恩的文书交上,巡抚看完后,惊叫:“糟了,这可不好。”
向华问:“大人发现了什么?”
巡抚说道:“前两日,兵部已发出命令,说是盗匪横行的情况严重,让于参将一到驻地,立即对作乱的盗匪出兵,后续的军需物资就是指定由征召军户的县供给,我看这其中恐怕有诈。我本来还在奇怪,这命令来的这样急促,甚至是用飞鸽传书这种不是很正规的方式,直传到前线去,莫非真的是盗匪作乱的情形已控制不住了吗?这样看来,可能是那县令和兵部串通要除去证据,才让于参将在兵源不足的情况下,仓促出兵。”
向华提出看法:“这县令这样快就联络上兵部,可能也是使用飞鸽传书的方式吧,难怪我们这样急的赶来,竟还慢了他一步。”
琥儿问:“爹爹不会真的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出兵吧?”
巡抚望了琥儿一眼:“你是于参将的千金啊,你大概不晓得军令的绝对性,像于参将这样尽忠职守的军官,是不可能违背军令的。”
琥儿着急了起来:“那怎么办?能调动在附近的支援军?”
巡抚摇了摇头:“本朝军制,领兵和调兵的权力是分开的,没有兵部的文书,我也调不动附近的军力。现在最有用的法子,是我马上上报朝庭,暂停剿匪,让于参将的军队退回驻地,你二人再跑一趟,就当做暂停剿匪的命令已下,先持我的令牌去传令,我会让文书随后就到。”
向华想这大概是最好的方式了,便说道:“感谢大人鼎力相助。”
巡抚摇了摇手:“于参将是我的爱将,我也不能让他遭奸人所害。”
向华对琥儿说:“县令不至于敢不送出后勤物资,但一定会刻意让物资没那么快到前线,你爹爹兵力及物资都不足,很是危险,我们得赶快动身。”
领了巡抚的令牌后,两人便由官道原路回去,在每个驿站换了马匹,一路不停的向于承恩的军队所在处赶去。可惜天不从人愿,当两人把命令传到时,于承恩已身负重伤,爱怜的伸手抚摸着琥儿满是眼泪的脸庞,说道:“对不起,琥儿……爹爹要先走一步了,你以后要听老师的话……别再那么调皮了。”琥儿抱住身体渐渐冷去的于承恩,痛哭不已。
后来朝廷对此事做了一番调查,但兵部尚书从中作梗,呈上经修改的军黄册,认为于承恩当日调集的军户数目并无问题,而巡抚提出于承恩当时上报的文书,也因没有其它左证,不足采信,最后全案只当于承恩忠勇殉职了事,发下了一笔抚恤。巡抚感叹自己无力替部下申冤,挂印离去。
琥儿和向华当然不愿这样了事,琥儿恨恨的说道:“老师,这次你别阻止我,我去一刀杀了那个县令,从此跟你浪迹天涯便是了。”
向华摇了摇头,说道:“你爹爹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何况只有一个县令,也做不了这些恶事,问题在他兵部的后台,你能杀一个地方县令,但兵部尚书是中央官,要暗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琥儿没了主意,哭道:“那怎么办?我要怎么替爹爹报仇?我不能让爹爹这样枉死啊。”
向华想了一下:“那你听我安排。”
于是琥儿遣散了家里的仆人,变卖了家产之后,去投奔就住在那县里的叔叔婶婶,向华早年曾有功名,这时则用琥儿的钱,在县衙捐了一个不入流的典史小官。两人便就近在这县里定居了下来,打算由向华利用出入衙门公务的机会,伺机收集县令篡改军黄册的证据。
师徒二人明着并不往来,但夜里向华总会探望琥儿,指点琥儿的武功进度,琥儿也不在人前展露功夫,只在夜里练习向华教授的武艺。琥儿的叔叔是商人,常在外地经商,琥儿白天便帮着婶婶做些女红,也教邻居的小朋友习字念书,暗里等待着机会。这一切琥儿都告诉了婶婶,于大婶见她小小年纪,但为报父仇的心志坚定,也就只告诉邻居说琥儿是来投亲的。
这一住三年,那县令经过这一事件后,似乎也变的谨慎,向华多次潜入县令的书房、卧室,始终没有找到什么可以做为证据的事物。这年琥儿已十七岁,更加出落的亭亭玉立,经历这些变故,琥儿的性子变的沈稳许多,在村里街坊眼里,无疑是个乖巧懂事、知书达礼的好女孩。
一个春天的夜里,琥儿练完了武功,抬头看坐在院子一角沉思的向华,问:“怎么了?老师今晚好像心不在焉?”
向华叹了一口气:“琥儿,你爹爹的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愈久,愈难找到证据。”
琥儿说:“我知道尽力了,可惜我帮不上什么忙。”
向华问:“琥儿,你现在对于替你爹爹申冤,还有多少决心?”
琥儿闻言跪了下来:“老师,你怎么这样问,琥儿一刻也不曾忘记过啊。”
向华再问:“是不是为了你爹爹,你什么苦都能吃?”
琥儿傲然说道:“当然。”
向华又叹了一口气:“我倒希望你没这样执着。”
琥儿不解:“什么意思?老师不想帮琥儿了吗?”
向华摸了摸琥儿的头:“你起来吧,既然这样,我们是有个机会,我去安排,你等我消息告诉你怎么做。”
琥儿兴奋的点了点头。
琥儿一等等了好些天,向华却没有来找琥儿,琥儿正自觉得奇怪,忽然来了四名公差,说要传琥儿到衙门问话,琥儿心想:“难道是老师出了什么事,事迹败露了。”跟着公差到了衙门,县令竟问起她是否和张阿牛有奸情来。琥儿对县令愤恨已极,但状况未明,仍耐着性子对答,却被狠狠杖责了一顿,收押在监。
前几日,挨完笞刑的臀部疼痛难当,无故被指为和阿牛和奸,又被原是仇人的知县下令笞打,琥儿心情实在很闷。那一晚,琥儿独自趴在冰冷的牢房里,昏昏沉沉的忽然觉得有人轻轻的摇着自己身子,睁眼一望,竟是向华。
忽然见到老师,这几日的委屈全涌上心来,琥儿忍不住哭了起来。向华低声说:“好孩子,别哭,别引人过来。”
琥儿止住了哭,心里好多话想对向华说,一时却不知要从何说起。向华抢先说道:“老师都知道,这几天苦了你了,不过到现在都很顺利,再忍过杖臀全刑,那就成了。”
琥儿讶然的望着向华,不解的问:“难道……这是老师安排的?”
向华点点头:“对不起,老师没事先跟你说,因为怕你先知道了,在审讯时表现的不自然,让县令看出什么破绽,那就不好。”
琥儿还是满腹疑问,向华摸摸琥儿的头,解释:“咱们没法找到当年的证据,所以我想了一个计谋,一个多月前,衙门里收到了朝庭颁下的端正风俗令,这里头有一项杖臀全刑,这正对了县令的胃口,所以我故意安排你这个案子出来,我想他多半会往这里头钻。”
向华继续说道:“我有这个打算后,就暗中等待着机会,那一天,我要你晚上悄悄到我的住所来,又跟你说阿牛好像在田里扭伤了脚。我知道你会先去探探他再过来我这里,于是先易容成阿牛的样子,到他屋里去。那时,他其实还在田里,因此,你去的时候,见到的是我,你进屋后,盛了一碗汤就离去。你离去之后,我就跟在你身后,然后你悄悄进了我的住所后,我在屋里点了迷香,因此你在等我时就昏睡过去了。我算准了迷香可以让你昏睡一整夜,于是再易容成你的模样,换上你的衣服,到阿牛耕作的田里,暗中发石子打在阿牛的脚踝,让他跌了一跤扭伤了腿。
等他一跛一跛的回到家时,我早就把你放在桌上的汤取走,然后先投石子打破沈三姑的窗子,让她出来查看,再去敲阿牛的门,因此沈三姑看见的是我和阿牛,我端汤进阿牛的房子后,在他后颈一斩,打昏了他,然后依样葫芦用迷香让他沈睡一整晚,我在他房中等着,当我知道沈三姑好奇的脚步声来到窗边时,我又发出了一些让她更加误会的浪语声,她就心满意足的离去了。”
听着向华说明前因后果,琥儿心里想象老师穿着自己的衣服,躲在阿牛家中做出淫声浪语的样子,和平时严肃的形象直有天壤之别,摇了摇头,完全无法置信,不过心里也明白了,放低声音说道:“所以我隔天在您房里醒来,发现我好好的躺在您的床上,我的外衣也整齐的摆在桌上,但是却找不着您,虽然心里纳闷,怎么会不小心在你屋里睡着,但也无从问起了。”
向华点了点头:“我知道好生事端又和你有前隙的沈三姑一定会搬弄是非,而经我这么一设计,你和阿牛的证词必然不会一致,你为了大局,也不会轻易说出那晚你去找我,也就无法交代清楚行纵,如此就足够让县令误断此案了。”
琥儿问:“可是这和报仇计划又有何关系?”
向华说明:“我在京里的朋友,给了我一个机密的消息,皇上下个月会到南方的寺里参拜,为国家祈福,到时我们就去告御状。虽然我们没有证据,不能告县令篡改军册,害死你爹爹,但我们可以告他别的。告他好色枉法,以杖臀全刑辱打年轻貌美的无辜少女,然后在状子上交代你的背景时,把你爹爹的事不经意的写进去,让皇上审理此案时,顺便将当年的事情带出来,或许就可以全面的搜查,找到证据。”
琥儿听明白了向华的计谋,点了点头。
“下个月,皇上就在邻县参拜,状子呈上去,立刻就查到这儿来,就算县令在中央兵部有什么后台,也会措手不及,无法准备什么。唯一的难处,只剩下你了。”
“我?”
“你现在还可以做最后的考虑,要不要忍受杖臀全刑,会很痛、很难堪,你如果不愿意也是在理,我现在就救你出去,咱师徒从此浪迹天涯去。”
琥儿咬着下唇,坚决的说道:“我愿意,我已说过,为了爹爹,什么苦我都能忍受。”
向华点头微笑:“好,琥儿最勇敢了,杖臀全刑过后,我们去告御状,找个稳婆证明你仍是,县令枉判的罪名一定成立,只要案子一查,就能带出当年的事情了。”
琥儿也点了点头,看到了一丝曙光,扫尽了连日来的阴霾,心情也开朗了起来。
一阵剧痛将琥儿从过去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耳中听到向华的声音在宣布:“行刑完毕,示臀。”后段主刑的二百五十下总算是结束了。
琥儿心中默祷:“爹爹,女儿一定会为您申冤的,绝不能让您枉给奸人害死。”
后段主刑打过,向华让稳婆上来替琥儿清理了伤口,朗声对台下宣布:“其八,掉牌加刑。”稍顿了一下,又说:“于琥儿于晒臀示众待刑期间,未掉下犯由牌,故无需加刑。”这是向华故意帮琥儿的,让她在候刑时,可以夹紧犯由牌,免去了几十下责打。
向华继续唱起下一个程序:“其九,父母训诫,请跪刑架。”
两名衙役将第一次掉牌加刑时用过的跪刑架又抬上台来,然后将琥儿以跪趴的姿势固定在那小方桌模样的跪刑架上。向华继续:“请训诫棍。”又有衙役拿了一根竹棍上台,双手端着,向台下展示。向华说明:“训诫棍,竹制,长二尺,直径半吋。由受罚者父母执罚,共五十棍,以示父母训诫之责,于琥儿在本县家长为其婶婶,故改由于大婶执罚,请于大婶就位。”
于大婶吓了一跳,原来找她来是为了要她上去打琥儿五十棍,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台了。等于大婶慢慢的走上台之后,向华又说道:“请监刑官就位。”县令便也上了刑台,向华待二人站定,对于大婶说明:“你可择臀部任一位置击打,击打力道由监刑官认可,始算一下,共五十棍。”
于大婶望着琥儿已没一处完好肌肤的臀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怜的丫头,哪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啊,碰一碰怕都疼死了。”
向华随即宣布:“行刑。”
于大婶提起手来,心里怜惜,这一下哪里挥的下去,停在半空良久。台下民众有些人见了,也觉为难,莫说要于大审下手,便要自己这个和于琥儿没有关系的人去打,见了那样已经呈现一片暗红肿胀,到处是血迹的屁股,也不见得打的下手。
但也有些好事之徒叫嚷了起来:“快打啊,怎么,舍不得打你侄女啊。”
“这就是平时在家里不打,才会让你侄女做出这样要脸的事儿,这会儿只好在这打给大家看了。”
于大婶含泪挥下了竹棍,打在琥儿的臀上,县令却摇了摇道:“不算。”于大婶提起手来,稍稍加重了力道,又打了一下。县令仍然说道:“不算。”于大婶埋怨:“这还不算?”
原本闭起了眼睛的琥儿张开眼来,说道:“婶婶,你用力打吧,我挺的住的,这么多下都忍过来了,竹棍好歹是空心的,没事儿的。”
于大婶望着琥儿,咬了咬牙,说道:“好吧,琥儿,你忍一忍,婶婶要打了。”说着高高举起竹棍,重重的在琥儿臀上抽了下去,空心的竹棍划过半空,竹孔中空气流动,破空声特别吓人,但是打在屁股上,确实不如刚才札实的板子来的疼痛,只是琥儿的臀部早已惨不忍睹,这一下仍然刺激着先前的伤处,令琥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县令总算是满意的数了数:“一下。”
于大婶狠下心不去听琥儿的哀叫,心想长痛不如短痛,加快速度的一下接着一下重重的抽打着,脸上忍不住流下泪来。一阵击打后,总算是让担任监刑官的县令数到了五十,向华宣布:“行刑完毕,请监刑官和家长归位。”县令走下台去,于大婶看了琥儿一眼,琥儿虚弱的对她抱以一笑,于大婶才掩面走下台去。
照例示臀之后,向华唱起程序:“其十,地方耆老训诫。请本县地方上受人敬重的长者们代表县民,各训诫十棍,轻重任意,以表端正地方风俗之意。”顿了一下,向县令说道:“知县大人为地方父母官,先请大人训诫前十棍。”
县令再次走上台来,接过了向华手中的训诫棍,琥儿仍是维持着跪伏的姿势受刑。县令走到琥儿左后方,将竹棍再琥儿臀上比了比,提起手来,重重抽了一记。琥儿咬牙忍住了疼。由于掌刑的是县令,琥儿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倔强,纵使再疼,也决不愿喊出声来。
县令见琥儿好似对自己的抽打没有反应,一棍比一棍更重,直打了十棍,正想再打,却是向华阻止:“大人,已足数了。”县令才停了手,瞪了琥儿一眼,心想:“这丫头是被打昏头了吗,怎么哼也不哼一声。”
向华说道:“接下来请知县大人邀请地方耆老上台代表训诫。”
县令眼光望向台下,从左至右扫了一遍,开口说道:“东村王员外乐善好施,素来为人景仰,便请王员外代表县民,上来训诫受刑者。”
王员外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在一名婢女的搀扶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慢慢走上台来,向县令拱了拱手:“既然老父母点名,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从县令手中接过训诫棍,王员外的婢女扶着他站到了琥儿的左后方,县令吩咐衙役:“拿张椅子来。”转向王员外:“王员外您年纪大了,请坐着训诫就行了。”
衙役取了一张椅子上来,让王员外坐了。王员外举起竹棍在琥儿臀上抽了一记,由于王员外年老力薄,这一记倒没什么力道,但碰在满是伤口的臀上,却也颇为疼痛。王员外慢慢的打了十棍,其中还有两棍不慎打到了琥儿的后腿之上,腿上无伤,反倒不痛。
十棍打完,县令向王员外说道:“有劳了。”王员外才由婢女扶着下台去了。
县令再点名:“周老先生,您是于琥儿村里的长辈,也是举发这桩事儿的联名人之一,应当也代表村里上来训诫受刑者十棍。”
被点到名的周老先生,从人群中走出来,上了刑台,他是务农的人,虽然年纪大了,却比王员外健壮的多。
他从县令手中接过训诫棍,叹了一口气:“这丫头也受够惩罚了,我便轻打十棍,意思到了就好。”说着走到琥儿身后,提起竹棍,轻轻的在琥儿臀上拍了十下。县令仍说:“有劳了。”送周老先生下了刑台。
县令继续邀请:“西村的张老秀才,也请您老上来替大伙儿做个代表。”张老秀才却摇了摇手,说:“我想这样也够了,这位于姑娘毕竟还未出嫁,纵然一时受不住诱惑,有了些不当的举止,倒没有碍了谁的家庭,从轻也就是了。”
县令又邀了几人,不过既然张老秀才这样说,大家也觉琥儿确实挨够打了,也就纷纷推辞。县令最后对向华说道:“就到这儿吧。”说着走下了刑台。
向华向台下宣布:“杖臀全刑全数行刑完毕,于琥儿受杖数如后,落痕十,布刑十,热臀八十七,前段主刑二百五十,掉牌加刑六十,随年三十四,后段主刑二百五十,掉牌加刑免罚,父母训诫有效五十,无效二,地方耆老训诫三十,共计杖臀七百八十三。”
说着取出了一支小木板,却是之前热臀时用过的热臀板,接着说道:“于琥儿裸臀示众一日,至明日午时释放,示众期间,需受百姓自由惩处,每人限一次,每次限一板,且限以热臀板为之,欲惩处受刑者的百姓不得碰触受刑者身体任何一处。”说着将热臀板把手顶端的小绳圈挂在琥儿跪伏的跪刑架旁附的一个小勾上。
县衙众人便即离去,只留下四名看守的衙役带着单刀,分站刑台下四角。围观的百姓也就渐渐散去,有几个好事之徒听说每人可打一板,便上刑台去,在衙役的指示和监督之下,取小木板各打了琥儿一记屁股。
虽然人潮散去,但毕竟是在衙门外的大街之上,过往的百姓仍多,不时望向刑台上裸露着布满伤痕臀部的少女。琥儿闭起眼睛养神,对来往的百姓话语,不论是取笑、嘲讽、怜悯,一概充耳不闻,心里只想着:“过了这一关,计划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渐渐到了夜里,虽是夏天,却也有些凉意,尤其臀上并无遮掩。依规定,示众的当晚并没有配给琥儿食物,只有食水,琥儿若想喝水,可以告诉看守的衙役,不过琥儿却连水都不想喝,因为示众时,琥儿没有权利要求解手,她可不想落得如此难堪,水还是少喝为妙。不过至少夜里有个好处,百姓纷纷回家,不会有人上来打屁股。
夜渐渐深了,琥儿忍着饥饿、凉意和臀上不时传来的疼痛,实在难以入睡,忽然听到脚步声响起,有一人靠近刑台,那人来到刑台下,衙役上前询问:“做什么的。”
那人回答:“两位差大哥,典史老爷叫我送件毯子给于姑娘。”却是之前照顾琥儿的稳婆。
两名衙役听说是典史派的,也就不阻拦,只说:“嘿,算这丫头运气,碰到咱们典史老爷人好,盖身子可以,屁股可不能盖哦。”
稳婆回答:“那当然,我知道,典史老爷也有吩咐的,不能乱了规矩。”
稳婆边说着边上了刑台,到了琥儿身旁,取出毯子,替琥儿披在身上。琥儿道了一声谢,稳婆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便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琥儿才渐渐睡去,又不知睡了多久,忽觉臀上传来一阵疼痛,却是有人一板子把琥儿打醒了过来,琥儿睁开眼来,原来天色已亮。却听身后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一个说:“被罚光着屁股示众也能睡啊,真不知羞啊。”说着几人又一起大笑下台去了,看来是某些无聊百姓,见琥儿睡着,故意来捉弄她的。
琥儿扁起了嘴,心里暗骂:“这些人真无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仍旧闭上了眼睛养神。
又过了好一会,已是巳时,琥儿心里昐着:“再一个时辰,就结束了。”却见两个无所事事的无赖汉醉醺醺的走了过来,大白天的,酒气熏人,琥儿不禁皱起了眉。
其中一个说道:“小美人儿就是小美人儿,脸蛋儿好看,屁股也好看。”说着巍巍颠颠的走上台去。
看守的衙役见那人半醉半醒,上前拦阻:“别在这胡闹,快走开。”
另一个醉汉也走上去:“嘿,不是说人人可打一板吗?咱们没打过,打一板总成吧。”
衙役想了一下,递过了小木板:“好吧,打完快快离去。”
先上台的那人接过了板子:“昨日见小美人儿挨打的样儿,很惹人怜惜啊,待会儿你来打,我到另一头再瞧瞧小美人吃痛的样儿。”另一人接口:“就不知道小美人儿和情哥哥胡天胡地时又是什么样儿。”说着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琥儿不去理会二人,心中却也不快,这两日嘲讽讥笑听多了,可以渐渐不在意,但这二人的言语一味的轻薄,直把自己当做不三不四的女子。其中一个说着说着,竟伸手想去拍琥儿的臀部,衙役见状,动作也快,一把捉住那人手腕:“只淮用板子。”
那人哝咕了一句:“板子就板子,我不爱打小美人儿,只爱瞧小美人儿楚楚可怜的样儿。”说着把板子递给同伴,又说:“你来打,我瞧着。”说着下了台,正要绕到对面去。
他才一走下台,他那个可能比他还醉的同伴抱怨:“只能打屁股啊。”说着直盯着琥儿瞧,神情很有些猥亵。
衙役也没好气:“不打也成,交回板子。”他早想快快打发这两个醉汉。
那人随便应着:“打啊,打啊。”走进一步,手中拿着小木板把玩:“不如让小美人儿说说那晚和情哥哥的快活风光,还比较有趣。那晚你那情哥哥是怎么疼你的啊?”说着贼贼的笑了起来。
琥儿闭起了眼睛,不予理睬。
醉汉还在挑逗:“一夜快活换一顿打屁股,小美人儿说不定还觉得很值得呢。”
先下台的那人笑:“你怎知是一夜快活,说不定小美人儿和情哥哥已经快活了不知多少夜了呢。”
琥儿睁开眼来,忍不住有点发怒:“嘴里放干净点。”
台下那人啧啧连声:“小美人儿脑羞成怒啦,生气的模样也挺美啊。”
台上那人拍手:“那定是给我们猜着了,快活了那么多次,打一顿屁股也不枉啦。”
台下那人接着说:“只是平时屁股只给情哥哥瞧,这会儿却是给大家都瞧光啦。”
两人秽语挑逗不断,气的琥儿心里暗暗咒骂:“今日且由你们说,他日不把你们两个浑蛋打的满地找牙,姑娘就不姓于。”
看守的衙役本来怕醉汉闹事,见两人只是疯言疯语,也就不怎么理会。台上那人站在琥儿身后,一直近身恣意的瞧着琥儿弓起的裸臀,琥儿气的身子微微发抖,那人见了更是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情哥哥疼你时,小美人儿也是这样子挺着屁股吗?”情欲借着酒意,涌上心来,也不知哪来的冲动,口中说着:“情哥哥都怎么疼你呢?像这样吗?”手中倒转木板,竟将把手塞入了琥儿两股之间。
琥儿忽觉一阵痛楚,闷哼了一声,那人也被自己突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酒意全消,抽出了小木板把手,只见把手染上了一片红潮,再看琥儿的双股之间,一线殷红缓缓而下,不由得怔住了说不出话来,看守的衙役也呆了。
那人一回过神,抛下手中的木板,慌张的和伙伴飞奔逃去。街上的百姓全都向刑台上望过来,如果说,于琥儿是因为与人和奸,才被处杖臀全刑,在此示众,那现在琥儿双股之间,那属于未经人事的少女特有的红潮该做何解释?
那两人刚奔到街角,就忽然被人踹倒在地,跟着传来一声暴喝:“拿下了。”原来那两人是被典史向华打倒的,立时有衙役上来押住那两人。
向华快步来到刑台旁,不少群众驻足围观,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向华看了台上的琥儿似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忙吩咐看守的衙役:“开锁。”看守的衙役依言除去了琥儿腕上、踝上的束缚。向华先把地上的热臀板拾起,接着放下了琥儿被拉起的裙摆,遮住臀部,一把将琥儿打横抱起。
琥儿见到向华,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向华大踏步走下台去,看守的衙役不知他要带琥儿去何处,忙问:“大人,示众的时限还没到呢。”
向华头也不回:“你没长眼睛吗?这是冤案,还示众什么?”说着快步离去。背后群众仍然在交头接耳,典史虽然没有品级,毕竟是县衙第三大的官,当众直言这是冤案,抱着犯人离去,也是够怪的了。
向华直接把琥儿抱回于大婶的住处,于大婶本来正在等待时辰一到,就去衙前接回琥儿,忽见向华抱着琥儿进来,不禁呆了一呆。向华把琥儿交给于大婶:“先替琥儿料理一下伤口再说。”
于大婶会意,抱琥儿进了房间,让琥儿趴在床上,掀开琥儿的裙子,见到除了臀上的杖伤外,沿着两股之间而下的血迹,不禁张大了口。向华已打了盆水,放了毛巾站在房门口,于大婶想问怎么回事,向华先开口:“等会再说。”把水盆递给了于大婶。
那臀部开口的受刑服此时倒也好用,于大婶替琥儿清洗了伤口,上好了药,轻轻将裙摆盖上,向华这才走了进来,向琥儿道歉:“琥儿,都是老师不好,没料到会有这等变故,累的你……”说道这儿,却说不下去了。
琥儿反倒镇定了下来,对向华摇了摇头:“老师别这样说,这样也好,大家都瞧见了,也不用稳婆验什么了,这么多的证人,县令的误判总赖不掉了吧。”
向华叹了口气:“不过这会儿,人人都知道县令判错了案,我们被迫得快些上路,不然县令怕也会有些动作来遮掩这件事,本来是想让你养几日伤的再说的。”
琥儿语气坚决:“不必了,我只昐能早一日替爹爹报仇。”
本来照向华的意思,要找辆大车,让琥儿可以在车上休养,但琥儿觉得这样太慢,主张自己可以骑马,向华知道杖臀全刑多是轻刑具,琥儿虽然伤痕垒垒,但都是皮肉伤,无损筋骨,也就依了琥儿的意思。于是向华去打点诸般事物,琥儿稍做歇息,待向华回来便即出发。
在琥儿被监押的这一个多月,左邻右舍本来都对于家颇为鄙夷,早上在县衙前的事传的甚快,一时之间,邻居们纷纷过来致意。更有人说:“我们早知于姑娘不是这样的人,真是可怜了这孩子……”却被也前来探望琥儿的张阿牛瞪了一眼:“几日前,你们的态度好像不是如此。”吓的那人不敢再说。
来客通通由于大婶召呼打发,琥儿只在房中养伤,为免琥儿见了人难堪,来探望的人也都自然只向于大婶致意,不去打扰琥儿。
于大婶悄悄向张阿牛说:“琥儿要我多谢你来看她,不过这会儿让她休养。”张阿牛没见着琥儿,有些失落,只说:“当然,当然,要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
下午有名书生送礼来于家,还送来上好的伤药,说是官学里的秀才们,向于姑娘致歉的。昨日他们不明就里,行刑时也在衙前凑了热闹,知道于姑娘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无端受辱,好生过意不去,官学里的秀才们已决意,会替于姑娘向县令讨一个交代。沈三姑则是见一张状子生出这些事端来,只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却说衙门那头,刑名师爷匆匆跑进县令的书房,喘着气:“东翁,大事不妙。”
县令见师爷进来,忙迎上前:“先生何以如此惊惶。”
师爷扶着椅子坐了下来:“适才在衙门外,那于琥儿示众之时,遭两名市井无赖挑逗,其中一名借着酒意,竟将热臀板的把手,从于琥儿的玄圃塞了进去。”
县令微微一笑:“那有什么大不了,命人把那两个妨碍示众的无赖抓来,杖打一顿也就完事了。”
师爷吸了一口气:“问题是,那小木板把手一入,于琥儿竟落红了。”
县令闻言,脸色大变:“那于琥儿……是……处女。”
师爷补上一句:“更要命的是,就在大街上,见着的百姓少说也有数十人。”
县令在椅子上坐倒:“先生,这……可怎么办?那染了红的热臀板呢?”
师爷回答:“我问了看守的衙役,说是向典史来到,取走了,也带走了于琥儿。两名生事的无赖正押在衙里。”
县令呼了一口气:“那就好,向典史做事谨慎,或许已处理掉那个物证。但那么多百姓见到,这可不好处理。”说着便请一个随从去请向典史前来议事。
师爷沈思了一下,问了一句:“东翁,你审此案时,可有想过那于琥儿就是三年前那个来本县校对军黄册的于承恩的女儿?”
县令点了点头:“知道是知道,我在堂上问起于琥儿的身世时,她自己也说了,虽没直接说出她父亲的姓名,但当然知道她就是于承恩的女儿。只是一事归一事,我当时只是觉得巧合,她竟然在本县犯事,这二件事会有何关系吗?”
师爷回答:“就怕有关系,最好是我多心了。”
这时,一名仆人来报:“大人,官学的秀才们聚在堂上,说要见大人。”
先前那名随从则来回复:“大人,典史老爷不在衙里,到处都不见人影。”
县令隐隐觉得不妙。
向华带着两个包袱,牵了两匹马来,在琥儿那匹马的马鞍上放了厚厚的棉布,琥儿也换穿了厚棉裤在里头,外面再穿便于骑马的开叉长裙,虽然在大热天里,这样穿非常闷热,但总比让伤口在马鞍上磨来的好。
琥儿上了马,于大婶握住了她的手,于琥儿微笑着说:“没事的,婶婶,等我的好消息。”说着便和向华策马而去。
刚好张阿牛又要来探望琥儿,远远见了琥儿离去,忙跑了过来,却是追不上了,只好问于大婶:“琥儿这又要上哪去啦?她伤还没好怎能骑马?我怎不知道琥儿会骑马?”
望着琥儿远去的背影,她将长发束了起来,策马奔驰的样子,多了几分的英气,不同于以往所知那知书达礼、温柔乖巧的琥儿,心理胡思乱想着:“她的爹爹是军人,也许这样的琥儿,才是她原有的样子。”
正想着,于大婶开口说话:“她,告御状去了。”阿牛大惊回头,忽然觉得,原本熟悉的琥儿变的陌生起来。
向华和琥儿赶了一天的路,骑马多巅跛,虽然在层层棉布的阻隔之下,琥儿臀上还是难受的很,到了晚上投宿,穿在里头的棉裤也透了一层血渍,除下棉裤时又是另一种痛楚,琥儿自行换上了药,上床趴着睡了。
次日又行,赶了几日路,师徒二人来到了一个县城内。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的盘查相当的谨傎,琥儿和向华都知道,那是因为当今圣上就在这县城的佛寺里参拜,两人也正是因此而来。
琥儿和向华找了一家客店投宿,向华和琥儿边讨论边拟了状子,琥儿又亲笔誊了一份。两人又在皇上礼佛的寺院附近逛了一圈,处处都有重兵防守,看来要见到皇上也不容易,于是商议先由向华去探查情况。
皇上这些日子便都住在寺中斋戒沐浴,诚心礼佛。向华艺高胆大,一连两日,偷偷潜入寺中,留意寺中地形与皇上的作息,防守虽严,寻常武士,在他眼下也是稀松平常,如入无人之境。第三日午后,他便带同琥儿来到寺院附近,然后背起琥儿展开轻身功夫,悄悄潜入寺院。
照向华的计划,最终仍是要琥儿亲自呈上状子,这才能突显年幼可怜的少女,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只能选择告御状一途的决心,也较易为皇上所接受。
向华虽然身上负着琥儿,依然纵跃如飞,琥儿不禁对老师的本事叹服,另一方面也屏神凝气,唯恐发出一点声响,引来守卫。向华带着琥儿躲在一处檐角上,照前两日向华的探察,皇上此时应在主殿上礼佛,等会儿步出大殿之际,就是琥儿行动之时。而大殿之外,少说也有百名以上的守卫持兵刃守护着各处。
两人屏息静待了好一会,终于见到一人身穿黄袍缓步走出大殿,等那人走下几台阶之后,向华在琥儿背上轻轻一拍,琥儿会意,一跃而下。
她才一着地,便有守卫发觉,大声喊道:“什么人?”接着众武士一齐大喊:“保护皇上。”琥儿身子不停,一落地便向前急窜出去,多年来习武,全要在这一刻考校成果。
众武士向她包抄过来,琥儿更不在一处稍停,东闪西窜,不让众人轻易围住她,向皇上所在之处接近。
琥儿抱定宗旨,不招架向她攻来的武器,只是巧妙的运用步伐闪躲,以免一对上招就脱不了身,连闪过几次拦阻,更多武士聚了过来,琥儿毕竟身手差向华甚远,知道自己无力再逼近多少距离,算算离皇上尚有二十来步左右,应该也够了,就在一柄长枪向她刺到之时,琥儿着地向前一个打滚,借机再拉近了几步距离,跪扑拜倒在地,口中大喊:“求皇上替民女申冤。”同一时间,十余把单刀、长枪已全指在她的颈上。
皇帝到此地礼佛,身为当地最高的地方官的巡抚自然在旁陪同,此时的巡抚已非当时琥儿见过的那位,前任巡抚因无力替于承恩的枉死申诉,愤而挂印离去。现在陪同皇上的江巡抚则是接替前任巡抚的职务,已上任了三年。
江巡抚自然不认识琥儿,见有人闯了出来,忙吩咐:“大胆,惊扰圣驾,该当何罪,拉下去砍了。”众武士便要将琥儿拉走。
皇上却开了口:“且慢。”转向巡抚:“江卿,佛门之地,勿造杀孽。朕来此地,本意是祈求国泰民安,小姑娘有冤要诉,那就是民不安了,朕礼佛数日便有此事,想来也是天意,便听她说说吧。”
皇上在寺里一处偏堂上接见了琥儿,皇上坐在上首,江巡抚在旁相陪,琥儿跪在下首。另有四名武士分立左右护卫,琥儿叩了头后,将状子交由巡抚呈了上去。皇上接了过去,却不立时打开,将状子放在几上,富饶兴味的看着琥儿,一会儿才开口:“抬起头来。”
琥儿依言慢慢的抬头,目光仍望着地上。
皇上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
琥儿恭敬的答:“民女于琥儿,今年十七。”
皇上“哦”了一声:“小小年纪,你是怎么闯进来的。”
琥儿不知皇帝心意,不愿扯出向华,只回答:“民女自幼习武,身手还过的去,若不是无法可想,断不敢惊扰圣驾。”
巡抚在一旁威吓:“就这样闯进来,可是杀头的罪。”
琥儿说道:“若是沉冤得雪,民女愿受应得的惩罚,绝无怨言。”
皇上听了琥儿的应对,笑了一下:“瞧你适才闯进来的身手,确实不凡,说话也得体,多半不只习武,书也念了不少。”
琥儿回答:“先父曾替民女请过老师,胡乱念过一些书,难登大雅之堂的。”
皇上问:“怎么你父亲过世了吗?”
琥儿心里暗叫:“你打开状子来看不就知道了。”口里仍然恭敬:“是,先父官拜参将,于三年前殉职,皇上爱臣如子,承蒙圣恩,从优抚恤,民女至今不敢稍忘。”
皇上点了点头:“将门之女,年纪轻轻,允文允武,确实不简单。”
琥儿说道:“那是皇上抬举民女,民女愧不敢当。”
皇上又问:“那你家是何人袭你父亲的军职,何以要你一个幼女,前来告状?”当时的军职是世袭的,经过武考,子侄可视武考成绩,比照已故军官的品级降级任用。
琥儿回答:“民女是独女,并无兄弟,家中已无人能袭军职,报效朝廷,实在有愧皇恩。”
皇上拍拍几上的状子,问:“好吧,那你说说,你要状告何人?”
琥儿正色说道:“民女所居之县的知县。”
皇上“哦”了一声:“那你这是越级告状,又是民告官,你可知道这是要受罚的?”
琥儿回答:“民女知道,那县令结交朝中权贵,若循常道,恐难成案,因此才斗胆冒死请皇上为民女做主,该受的惩罚民女愿意接受。”
皇上转向巡抚:“这个依律该怎么判?”
江巡抚回答:“越级告状可判杖一百,民告官也可判杖一百。”
皇上点点头,想看看琥儿告状的决心,拿起了琥儿的状子,说道:“你若愿意先受杖责二百,朕就接你这状子,若是不愿,今日闯寺之事,朕恕你无罪,这就拿回你的状子回去吧。”
琥儿没有犹疑:“民女愿受。”
皇上提醒琥儿:“你回答的这么快,杖责二百可不是轻松的事,比你壮两倍的大汉也未必受的了,何况你这娇滴滴的丫头。”
琥儿神情坚定:“民女愿受。”
皇上说道:“好,杖责途中,你若是抵受不住,你就喊停,朕不为难你,状子拿回去便是,若你全数受完,朕就看你的状子。”
琥儿再次叩头:“皇上圣恩,民女无以回报。”
皇上说道:“你别急着谢恩,能不能受完,看你自己。”说着命巡抚准备。
巡抚行礼出去,皇帝的队伍在寺院中礼佛,自然没有杖刑的器具,巡抚本想命人去当地的县衙门借,又怕担搁太久,于是折下了一支长枪的枪头,以枪柄木棍做为刑杖,再命人去寺院的饭厅取来一张长凳,带了三名武士,一人持棍,两人搬凳,回到偏堂复命。
摆好了长凳,巡抚命琥儿伏趴上去,虽是她自愿受杖,但怕她吃痛时挣扎,跌下长凳,又命两名武士一个在前按住了琥儿双手,一个在后按住琥儿双腿,另一名武士持棍在旁伺候。
琥儿其实甚是害怕,莫说身子安好,这二百杖也是个吃不消的数目,现在臀上杖伤未愈,再挨杖责更是难以忍受,但皇上开出条件来,琥儿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退缩的样子,硬着头皮,咬着牙,也要忍过去。
巡抚见到琥儿裙摆下露出的棉裤裤管,不禁说道:“皇上,这姑娘可狡猾啦,她多半料定得受杖责,预先穿了棉裤,不然的话,谁会在大热天的时候穿着棉裤。”
琥儿闻言,满脸通红,她不是为了预知要挨打才穿棉裤的,只是怕碰着了臀上伤口疼痛,想要出言分办,一时却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皇上摆了摆手:“罢了,就当给小姑娘一些方便,就算穿着棉裤,这两百杖也不是那么好受。”
巡抚命令:“开始吧。”持木棍的武士应了一声,把木棍放在琥儿臀上,然后高高举起,一棍打下,口中数着:“一。”随着这一棍下去,琥儿一声痛呼,裙上绽开一片殷红。众人都没有料到只一下就打的琥儿皮裂见血,不禁都怔了一会。
皇上怪罪掌刑的武士:“怎么出这等力,照你这般打法,莫说两百下,二十下就将人打死了。”
那武士连忙跪下叩头。巡抚知道那一下并没有像皇上说的如此之重,瞧出了端倪,说道:“皇上,于姑娘早有伤在身。”
皇上望向琥儿,示意询问,琥儿兀自痛的说不出话,只缓缓点了点头。
皇上没好气:“那你怎么不讲,还答应受杖。”
琥儿有点委屈:“皇上并没有说,有伤在身可以缓打,民女不敢说。”
巡抚向于琥儿一揖:“对不住,于姑娘,我适才说错话了,你穿棉裤想是怕碰痛了伤口,并非有意使狯。其实也不难猜,这定是你状告的知县对你用刑了。”
琥儿点了点头,皇上一直不看状子,琥儿索性自己说了:“民女清清白白,却遭恶县令施以杖臀全刑,当众百般羞辱责打,这才请皇上做主。”
皇上对仍按着琥儿手足的武士挥了挥手:“放开她,把东西拿出去吧。”武士应命放开琥儿,琥儿下了长凳,仍旧跪在地上,三名武士收了木棍长凳叩头退出。琥儿松了一口气,这么一来,这顿打算是暂时免了。
皇上问巡抚:“杖臀全刑,这是今年初才颁布的端正风俗令中的规定吧。”
巡抚回答:“是,就微臣所知,本省自颁布政令以来,已有二件判例,于琥儿这件应是新案,尚未将判例送至巡抚衙门存参,算是第三件判例。”
皇上问:“前两件判例,是什么情形,你可还记得。”
巡抚回答:“因为这是年初才颁布的新政,所以微臣特别留了心,都还记得。一是一名二十岁的新妇,嫁与年仅十四岁的小丈夫,新婚夜里,新娘子欺丈夫年幼,将丈夫绑在床尾,与情夫在新房里通奸,当地知县判了那新妇杖臀全刑后,由父母领回。另一是未婚男女和奸,原判将女子发予官卖,后来那男子托人买下那女子,正式迎婜,当地县令以先奸后娶,有碍风俗为由判那女子杖臀全刑。”
皇上点了点头,忽然有个想法,对琥儿说:“刚听江卿所言,朕突然有了个有趣的上联,你也是念过书的人,若对的出下联,朕就免了你的杖责,受理你的状子。”
琥儿不料皇上竟在此时,兴了对联的雅兴,想到自己的处境,可实在没有什么兴致,但还是只得说道:“民女才疏学浅,本来万不敢与皇上对联,皇上既如此说,民女只有尽力而为。”
皇上微笑:“听好了,这可不太好对,上联是:“三女成奸,二女皆从一女起”。”
琥儿一听,嘟起了嘴。
皇上见了琥儿神情,感到有些讶异,虽说琥儿确实只是个大孩子,但自皇上接见之后,琥儿一直表现的相当恭敬谦卑,让人觉得颇为成熟,这时却嘟着嘴,一副小女孩儿受了委屈的神情,于是皇上问道:“怎么了?”
琥儿委屈的回答:“皇上的上联,暗喻的是巡抚大人适才所述的,连民女在内的三件判例。民女原是有冤,这才请皇上做主,对了此联,那不是自承犯奸吗?”
皇上哈哈一笑:“你这丫头,心眼儿倒多,那你就当这只是个题目好了,不需多心。怎样?可对的出来?”
琥儿侧过了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心理已有了好句子,于是开口说道:“五人共伞,小人全仗大人遮。”
皇上一听,不由得哈哈大笑:“好,有你的,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还能不遮着你吗?”
琥儿这时心中也不禁感慨,自己幼时好武不好文,总算有爹爹和老师逼着念书,今日才能凭着一点文才,免去了二百下的杖责,又得到了皇上的好感,愿意接受自己的告状,忙又向皇上叩下头去,哽咽说道:“皇上的恩情,民女粉身碎骨也难回报。”
皇上拿起几上的状子打开,开始看了起来。状子上的内容,一开始是琥儿对自己身世的简单描述,这部分皇上刚才已由和琥儿的对答中得知。接着琥儿简述三年前于承恩在县里校对军册,征召军户的事,把县令宴请于承恩后,对琥儿及向华所说的话,以及自己和向华往返了巡抚衙门一遭的事,全都写上了,但自然略去了琥儿夜探县衙,把县令打了一顿这件事。
状子后半,琥儿提到,她没有实据,对于承恩的事莫可奈何,只好去叔叔婶婶处投亲。县令多半因为心里有鬼,一心以为自己会对他不利,处心积虑想除去自己,终于补风捉影,利用机会,指称自己与张阿牛有染,再判杖臀全刑示众,百般羞辱责打,最好自己受不了羞愧,就此自尽,县令就得以名正言顺除去自己。
自己以清白之躯,受此羞辱,示众之时,还受无赖调戏,却反倒因此证实了自己确实未曾和张阿牛有过苟且之事,大街上人人尽见。父亲枉死于前,自己当众受辱打于后,本已有轻生的念头,但想不能这样成全了恶人,因此冒死前来告状。自己清清白白而受杖臀全刑是实,对县令的动机虽是臆测,但想离事实不远,否则何以如此草率断案,定要将自己逼入死地,真相如何,非自己一个孤女所能明白,只能请皇上作主。
皇上看完,不料竟会有这样的事,一边思索,一边把状子交给巡抚,说道:“你也看看。”巡抚恭敬的接过状子,也看了一遍。
皇上问琥儿:“你说示众时遭受调戏落红,有物为证,那证物呢?”
琥儿从怀中取出了那热臀板,交给巡抚呈了上去。皇上见木板把手确实染着血迹,对巡抚说道:“当时大街上多人皆见,又有此板,人证物证俱在,于琥儿处女之身而受杖臀全刑,这确实是县令之过,既然这事在你所辖省内,便交由你全权查办,查明之后,亲自报与朕知。”
巡抚领命:“是,微臣定会让事情水落石出。”
这江巡抚倒是个有能力的地方长官,暂时将琥儿安置在巡抚衙门内养伤,命人好好照顾后,自己便往事发的县衙去,既领有皇命在身,一到县衙便摘去了县令的顶戴,暂时解去县令职务,听候调查。
县里这事本来就已传开,巡抚一来,百姓听说竟是琥儿去告御状,更是街头巷尾都在谈论此事。巡抚问起县令,何以轻率断定琥儿有奸情,连验都未曾验过,是否另有所谋,县令只辩称是一时误断,绝无琥儿所说之事。
巡抚想起自己出任本省巡抚,乃是上任巡抚因为朝中对某事的调查有所不满,愤而挂印辞官,而这事竟然就是琥儿父亲因何殉职之事,更信琥儿所述,一路追查下去,托人寻找前任巡抚,又大举搜查县衙,终于找到县令与兵部尚书往返的书信,再调了收在中央,于承恩当年呈报给巡抚的征召军户文书,又比对了当地的军户人数,终于迫得县令不能不承认曾修改军册,又贿赂于承恩不果,所以透过兵部,让他伧促出兵之事。
巡抚将事情报给皇上,这次皇上已知有异,中央又有一番追查,不能再让兵部含糊带过,终于定案,县令与兵部尚书均遭革职判罪,县令判了斩决,兵部尚书则判流放。至于沈三姑等原告,只是将所见据实上报,不究其责。
一个月后,皇上特地又来了一趟巡抚衙门,听完江巡抚的报告,命人找来了琥儿。
琥儿叩头之后,皇上问:“怎么样?此案判决可还满意?”
琥儿说道:“先父枉死之事,得以水落石出,皇上的恩德,民女无以回报。”
皇上看了琥儿一眼:“那杖臀全刑,朕已颁布,从此废除了。”
琥儿答:“这是皇上体恤天下孤苦女子,民女好生敬佩。”
皇上“嘿”了一声:“你少拍马屁,这案子之中,杖臀全刑是你故意自找,只为了有理由告县令的状,却也瞒不了朕。”
琥儿心中一凛,这事会被知晓,琥儿原也想过,这时也就直认:“是,皇上若要追究欺君之罪,民女愿意承担。”
皇上打量着琥儿,一会儿才开口:“江巡抚是精明之人,我想他在审理此案之时,应也有此发现,但他一句也没向朕说及,那也是有意维护于你了。”
江巡抚一听,连忙告罪:“微臣知罪,微臣原想,于琥儿为父伸屈,甘受杖臀全刑之辱,孝行可嘉,是以……”
皇上挥手打断巡抚的话:“嗯,朕也是这个意思,既然你已受过这样的苦,朕也不追究了。”
琥儿忙又叩头谢恩。
皇上再次开口:“那你之后有何打算?”
琥儿也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说:“经过这顿打,民女也难以再在县里居住了,待拜别婶婶的照顾之恩后,天下之大,总会找到容身之处的。”
皇上提议:“你父亲原是参将,依你的武功,参加武考,要袭你父亲的职务本也不困难,可惜你是个女子,不能任武官,又没有兄弟,不如这样吧,朕有个小女儿,比你还小着三岁,你到宫里来,当小公主的伴读,朕比照你爹爹参将的薪俸给你,也算还你于家一个公职,如何?”
琥儿回答:“皇上厚爱,民女感激不尽,只怕民女粗鄙,不懂规矩,难以伺候公主殿下。”
皇上笑:“规矩学就会了,你这样聪明,怕什么,就这样说定了。”
事到如今,琥儿怕得罪皇上,也不好拒绝,只得再次叩头谢恩。
琥儿悄悄回到县里,去找于大婶。于大婶见琥儿终于替父亲伸了冤,也不禁落了泪来,琥儿说了皇上的吩咐,于大婶握住了琥儿的手:“你到了京城,婶婶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琥儿笑:“婶婶放心,老师会和我同去京城住,我会常捎信回来的。”说着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向于大婶叩了三个头:“这些年受了婶婶照顾,又给婶婶添了很多麻烦,琥儿这一去,婶婶要多多保重。”于大婶不舍的抱了抱琥儿。
琥儿走出于大婶住处,牵了马,和向华向城外行去,忽听后头有人叫了声:“琥儿。”回过头一望,却是张阿牛。
阿牛问:“你……要离开了?”
琥儿望了向华一眼,向华微笑:“我到前面等你,这些年阿牛也很照顾你,你和他说说话吧。”说着牵了自己和琥儿的马向前走去。
琥儿正色说道:“阿牛哥,这件事我一直还没和你道过歉,很对不起,累你受了一顿笞刑,真的很对不起。”
阿牛摇头:“我没什么,你自己才苦。”
琥儿也摇头:“我挨打,那是自愿的,你却算是被我利用的,你应该要怪我的。”
阿牛听的一头雾水,琥儿简单的将全部事情说了一遍,阿牛从不知琥儿会武,老师更是典史老爷,只觉得自己即将失去这个三年来,温和亲厚的邻家小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呆了一下才开口:“我还是不怪你,你……要去陪公主念书吗?可还会再回来?”
琥儿叹了口气:“经过这事,我怎么能再待在这儿?”望着阿牛一会,忽然俏皮的一笑:“不管如何,我累你受杖,是欠了你的,也许几年之后,你愿意到京城里来,自然不能叫你名不符实,白担了这个罪名。”
说完琥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不知琥儿是何意思的阿牛站在原地。